《定星辰番外繁花似锦》林紫绪

3、第3节

　　走在前面的是身着四品太医官服的林子心，他的身侧走着一对中年男女，正是淑太妃宫里的掌事尚宫和内侍总管，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个宫女，各个手里捧着东西。

　　察觉到有人走过来，聚集在丹凤门里的那一大群人一时也不好直接就走，忙不叠避向两旁。

　　尚宫和内侍看到这群宫人和禁军们，不由皱起了眉头。

　　林子心目不斜视，却已然看到了那群人，心里隐约知道他们聚集在这丹凤门里是为了什么，暗暗想笑。

　　眼见林子心他们走近，那群宫人纷纷欠身行礼，林子心微微颌首还礼。

　　丹凤门外，杨柳一瞥之下，见宫门内的人群在骚动，猜着该是有人出来了，忙回头想告诉陆星，还没等他出声，陆星已经放下手里的鲁班球，从马车上跳下来，大步向着丹凤门跑过去。杨柳一见，急忙拽住马笼头，吆喝着让马驾着车也往丹凤门的近前去。

　　陆星跑到丹凤门的大门口时，林子心恰好也走到了门里，两人隔着一道宫门，互相看到了对方。

　　陆星满脸高兴，笑得弯弯的猫儿眼里笑意都溅了出来。

　　送林子心出宫的尚宫和内侍等人，乍见有人从宫外一路冲过来，先是一惊，匆忙间只见那人一身平民穿戴，又以为是府里来接林子心的仆人，定睛细看，这才辨认出是陆星，慌得那几个宫人连忙冲着陆星行礼，口里称呼道，“见过大将军。”

　　现在，陆星官封忠武将军，比起朝中那些王宫贵族和一、二品的大员们，他的官阶要小得多，然而陆星手握重兵，拥有实权，纵然只是个四品官，上至圣上、皇族，下到天晟的平民百姓们，人人对陆星都是称呼一声“大将军”。

　　陆星笑笑，点一点头，他见过他们，便称呼道，“尚宫、内侍。”

　　看着林子心，陆星嘻嘻地笑，蹭过来就要拉林子心的手，林子心连忙用目光制止他。

　　杨柳很乖觉，自动走到了那几个捧着东西的宫女们身边，这时，掌事尚宫示意道，“这些是太妃给林太医的赏赐。”

　　陆星一听，拜谢道，“多谢太妃赏赐。”

　　杨柳从宫女们手里一一接过两层的食盒、绘着花鸟纹样的木盒，还有放着上等锦缎的托盘，一样一样送进马车里。

　　又谢过那两位尚宫和内侍，陆星笑眯眯拉拉林子心的衣袖，说道，“咱们回去吧。”

　　林子心点点头。

　　跟在陆星身边，已经有了经验的杨柳，这时并没有把乘车用的脚凳拿来，而是绕到车的另一侧，伸手把车帘掀起来。陆星双手扶住林子心的腰，林子心侧过脸来瞪他，那目光分明是在说“你又来！”。

　　陆星嘻嘻地笑，小声道，“这样比较快嘛。”

　　扶住林子心的腰，陆星手臂一用力，轻轻松松便把林子心整个人托了起来，举起来放到马车上。此时丹凤门周围众目睽睽，林子心的耳朵顿时红了，但他还是半转过身，伸手去扶陆星的手肘。

　　陆星借着林子心的这一扶，高高抬腿，一脚登在车辕上，身体向上一纵，有如灵猴一般轻巧地一跃，上了马车。

　　等二人都进到车厢里，杨柳放下车帘，拉着马笼头让驾车的马调转车身，然后他坐上车，喊了声“驾”，拉车的马小跑起来，马车一路驶离了丹凤门。

　　目送马车离开，太妃宫里的尚宫和内侍带着宫人回去了，留下一群人仍然聚在丹凤门里议论不休。

　　一群禁军比划着，试图学着陆星的样子，仅用一双手臂把人托举起来，反复试练再三也做不到，他们互相说着，“不行不行，胳臂没有那个劲儿。”，“如果人不跳一下，借个向上的纵力，根本举不了那么高。”，“单靠胳臂不行，没有那个力量。”，“果然好神力啊。”。

　　那群宫女们仍在议论陆星的样貌举止，有说“看着还有孩子气呢。”，有说“不笑的时候面容平静，有点吓人，一笑起来又甜又乖。”，还有人道“瞧着仿佛比小郎君要矮上那么一点点儿。”，有人笑道，“哎哟，这次没有听见他叫人‘哥哥’。”

　　有宫女抿着嘴笑，“总有他叫哥哥的时候。”

　　一个围观到现在的中年尚宫笑个不停，悄声对身旁的人们说道，“这人在边关之时，传言说他多么凶悍凶顽，可畏可怖，都说是个‘上古凶兽’，如今我瞧着，哪里是什么‘凶兽’，分明就是个粘人的甜甜小奶狗。”这一番话说的一群宫女们都偷笑起来。

　　丹凤门里的一群宫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开，边走还边继续谈论着。

　　马车内，陆星把林子心搂在身边，握着林子心的一只手反复抚摸，小声碎碎念着，“不是说了过午就出来的么。”

　　“淑太妃，还有吴才人，留我说了一会儿话。”林子心应道，放轻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哑。

　　陆星挪了挪身体，让林子心在他的胸前靠的舒服些。

　　将军府里的马车，从车身到车厢内里的内饰都是专门订做的。车内没有用一般马车里会安置的条凳，而是装了凭几，安放了坐席和靠枕，人坐在车厢内可以半倚半靠，把腿舒展地抻开。

　　见林子心脸上露出困倦的模样，陆星问道，“要不要盖上点儿？”

　　林子心摇头，说道，“很快就到家了。”

　　陆星心里欢喜起来，“嗯，不远，很快就到家了。”

　　一回到将军府，林子心就径直去了他的住处。见林子心官服都不换就往床上倒去，陆星连忙过来扶他，“哎，哎，这么睏呐。”

　　眯着眼睛的林子心，斜睨了陆星一眼，小声道，“……怪谁啊。”

　　陆星讨好的笑容里带着三分浪劲，“嘿，怪我。”

　　让跟过来服侍的侍女们退下去，陆星关了卧室门，拿了日常居家的衣裳出来，把林子心身上的官服脱下来，给他换上家常里衣，又去铺陈被褥，然后半扶半抱地送林子心过去躺下。

　　林子心见陆星一副要往床上钻的架势，便伸手推他，“干什么，我睏得想歇一会儿，你钻来做什么。”

　　陆星嘻嘻地笑，“我陪你呀。”

　　林子心瞪着陆星，“去你的！”

　　陆星摆好枕头，又把被子拉开，安置林子心躺好，嘴里也不闲着，碎碎念着，“你看看你，喏，衣裳是我换的，被褥是我铺的，你呢，床都不许我沾，有这样的道理吗。”说是这样说，陆星只在床边的踏脚上坐着，人就趴在床边。

　　看到闭上眼睛的林子心，眼底下有一点暗影，陆星不由想：果然他是睡的太少了。

　　初回京城，陆星和林子心两个人的事都特别多。林子心不再是朝廷通缉的人犯，而被认定为是案件的证人之后，恢复了平民身份，官复原职，紧接着就被召入内苑，去给各宫里的妃嫔们问诊看病，在杏林阁一当值就是好几天。

　　陆星，这位初进京城，对京城官场还很不了解的武将，他于兵部里有许多杂事，来拜见这位新任的忠武将军的京城官员们也不少，时不时还有事务需要他去京郊大营那边。

　　这二人回到京城已经半月有余，陆星和林子心虽然同住在将军府，见面的时间却真的不多，不是这个不在家，就是那个外出了。

　　昨天，林子心从杏林阁回来，陆星也从京郊大营回城，两个人可算是又见到面了。

　　林子心告诉陆星，之前他一直在杏林阁值守，不得闲，而这个新置的家，尚有许多未完待办的琐碎事，他向太医院告了三天假，“好好料理一下家里的事。”

　　这处将军府，从正厅、内室，到阍室、厨房、马厩等，各处屋舍都已齐整，但主人住的屋子还有待整理。这是当初卢俊保觉得，家主住的房子该让陆星和林子心自己来陈设布置，便空着没有动。

　　正式住进这处府邸之后，陆星的自由时间比林子心的多，是陆星到处跑着买东西，布置他们两个人的住处。如今日常起居都已经妥当，只是林子心还想按着他们的心意和喜好再添置和整理。

　　一听林子心可以在家里，陆星高兴坏了，他暂时也无事，满心想着终于可以和相伴一起享受一下二人时光了。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饭后，不等陆星开口，林子心就拿出浴衣、浴巾，还有沐浴用的玫瑰油、丁香露等物，说想要去洗温泉，陆星当然一起去。

　　二人从温泉池出来，天已经黑了。

　　回到卧室，原本只是肩挨肩地贴在一起，说些家常过日子的私房话，到底是一对年轻小夫夫，数日未见便想得不行，真真情难自禁。

　　你侬我侬，柔情蜜意。

　　拥在一起缠绵到过了三更，两人这才搂抱着睡去，结果刚过四更没多久，就有宫里的内侍来将军府传口喻，说淑太妃很不舒服，急召林太医进宫看诊。

　　林子心对这种情形很熟悉，飞快地起身更衣整理，然后拿了药箱就跟着内侍走了。

　　陆星懵懵的没反应过来，等他想送，林子心人都已经下楼了。陆星想撵上去，可他什么都没穿，半裹着被子头外脚里横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心里十分气愤。

　　没有别的太医了吗？三更半夜里来叫他！还让不让人睡了！

　　除了后宫时时传召，还经常把人留在杏林阁不让回家，“霸占”着林子心之外，自从他们二人从边关回到盛京，围绕在林子心身边的人就特别特别多，这个来请那个来邀，吃酒看戏听书游玩，多得让陆星烦燥得要命。

　　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狂蜂浪蝶！

　　陆星气得踢蹬腿，手里揪扯着锦缎褥子，心想：干嘛都盯着我老婆！你们自己没有老婆的吗！

　　四更天时林子心进了宫，待到早晨，又有宫中内侍来将军府，传话给陆星，说“今日便不算小郎君的假，只当他仍在杏林阁当值。待今日过午之时，无事便可出宫”。

　　陆星在中午就去丹凤门外面等着接人，结果又多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林子心出来。

　　现在，眼见林子心睏倦的模样，陆星笑着哄他，“哥哥，要不要我唱个曲儿哄你？”

　　林子心睁开眼睛，瞪了陆星一眼，沉声道，“……闭嘴。”

　　看着枕上的人，只觉得越看越爱，简直爱到不行，陆星伸手轻轻抚摸林子心的脸，想到一件事，又道，“哥哥，晚上想吃什么呀？”不等林子心回答，陆星继续又道，“今天厨房有很好的鱼，想不想吃？”

　　林子心闭着眼睛道，“你安排吧。”

　　摸过林子心的脸，陆星又替他把鬓边和枕上散着的头发理了理，感受到陆星的手指划过额角和耳朵，林子心在枕头上动了动，然后抓住陆星的手，把脸颊依偎进陆星的掌心里。

　　不一会儿林子心就睡着了，呼吸变得轻浅均匀。

　　陆星又坐了一会，这才站起来，把床上的幔帐放好，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林子心整理书册，时不时停下来翻阅一下，眼前成箱的书籍，渐次被他分门别类摆放到书架上。

　　陆星缩在书房一角的坐席上，一直不出声，仿佛一只安静的猫，只拿眼睛紧紧追随着林子心的动作。他知道现在林子心是在“做正经事”，故而不敢出声打扰。

　　扭过头，从身后的窗户望出去，视野里是将军府的荷花池，碧清的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池中已经新种上了荷花和其他多种水生花卉，但是想要看到风吹荷动和亭亭莲花，还需等些时日。

　　眼前是初春时节的好风光，陆星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他早就想着在花朝节时和林子心一起外出踏青赏花游玩，好好看一看盛京城外的春景，然而现在都快三月了，愿望还没达成。

　　他不会就只是在这楼上看看景，就当踏青了吧。陆星心里暗暗想着。

　　现在这处陆星和林子心共居的将军府，还有属于他们二人的位于盛京城郊外的别院，都还盖有一座三层的楼阁。这楼是专门给林子心住的。

　　李旭曾经告诉陆星，林子心从小就喜欢住在高一点的地方，喜欢趴在楼上的窗台边，从高处往下看四周围的风景。林家昔日的宅院里都给这位小郎君盖有楼阁，是他的住处。

　　“楼阁高三层，他的寝室总在最上一层，他就喜欢住得高。还有啊，他的住处，除了至亲，还有几个贴身服侍他的侍女们，不让人进，任谁也不行。他住的屋子不给人进，他使用的东西不让人碰，小到一纸一墨、甚至一针一线，茶杯、香炉，都不许旁人触摸，但凡外人要是拿了动了，东西他就不要了。你说说，有这样的人吗？”那还是在和北莽交战的边关前线，有一天，喝得有些醉意的李旭在陆星面前狠狠地吐嘈了一顿林子心。

　　“还有，除了他娘，旁的人碗里的吃食他不碰，要是谁动了他碗里的吃食，那一碗必定是不要了，连他亲哥，他都不吃他碗里的饭。浪费！浪费！我也算是他的兄弟吧，我这当哥的想给他这弟弟布菜，我这是关心他，疼他，他都不乐意！他不要！他拒绝！你说说，有这样的人吗？”李旭气呼呼地说着。

　　“喜欢住得高，爱干净，东西非得放得齐齐整整，码得横平竖直，这个不要，那个不爱，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动不动就嫌人多，嫌吵，不喜热闹，要安静，性子清冷目下无尘。哼，满身毛病！难侍候得很我告诉你。我都心疼那几个服侍他的丫头们！”李旭越说越生气，声音越来越高，几乎嚷了起来，“哼，我就看不惯他那个刺毛样子，挑剔！难养！还老说我欺负他，什么嘛，明明是他欺负我来着，他一点儿也不敬着我，稍有不合心意就推我、打我，把我鼻子都给抓破过。我这么漂亮英俊的鼻子……”

　　“嗯，嗯，往后我说他，往后我说他……”陆星哄着半醉的一直在闹别扭的李旭，心里在想：我相伴是这样的吗？没有啊，明明很好相处，什么都吃，并不挑剔。

　　陆星又一想，他和林子心在一起时，一个碗里吃饭，一双筷子夹菜，都很平常，他吃林子心剩下的饭，林子心毫不在意就把碗递给他了；陆星拿他正吃饭的筷子夹菜给林子心，林子心总是毫不犹豫就吃了。

　　想着想着，陆星得意起来：啊哈哈哈哈，我相伴对我自是不同，自是不同！我是特别的！

　　现在的将军府里，最高的建筑就是林子心住的楼阁。府邸里原本的规划是家主也就是陆星，住所是后院的“正室”，不过那处居所陆星只用来做事和会客，从来都没睡过。后院临近荷花池和花园，盖的一座三层的楼阁，是林子心的住处。陆星天天都往楼里钻。

　　搬进府里的时候，陆星注意到那处楼阁有名字，题作——望星居。

　　这名字被卢俊保吐嘈说“略俗，不够风雅”，陆星听了心想：是你不懂，哼。

　　“望”与“旺”同音。陆星猜想，这是林子心知道陆星心里还是对他的命格一事存有芥蒂，于是用了一个“望”字，意在给陆星转运、祈福。这是林子心的心意。

　　整个望星居内的布置陈设都是陆星安排的，尤其是寝室。陆星只要人在府里，基本上就是在望星居呆着。

　　昔日的林府，已经在大火中化为一片焦土，府里原本的药库、书房都焚毁了。如今林子心回来，京城里林家的故交和京中那些大夫们，还有医馆、药铺和书局，甚至是城中百姓，纷纷往将军府送来医药方面的书藉，有人是送来成箱的医书和一份拜贴，有的百姓则是把书直接送到将军府的门房放下，只说“一点心意，请转交给小郎君。”

　　这些书藉，林子心都满怀着感激之情收下了。

　　书藉从四面八方涌来，陆星听府里杨管家说，林子心已经不再被通缉的消息，很快会从盛京传到各地，到那时候，不仅是天晟各道各州府，远至栖燕城的青阳学宫，还有北燕、东平等国，也会有书送来。

　　陆星知道林家是名满天下的名医，只是没想到如此盛名，爱戴者众多。现在看着堆在屋里成箱成摞的书，心里感慨之余，转而又想到了在门房和书房里看到的那些拜贴和请柬。

　　崇安帝传了旨，大理寺和盛京府衙各自撤了对林子心的通缉，之后他重回太医院任职，这些事情的进行都没有宣扬。只是在口耳相传间，消息从宫里传到了宫外，盛京城里的百姓们才知道。

　　林子心在杏林阁一呆就是好几天，除了后宫，还去了几个亲王府给王妃们看诊。妃嫔、命妇们的赏赐如流水一般往将军府里送。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太医在尽职尽责，然而事情传递出来的另一个信息是——皇家仍然信任林家。

　　既然仍然被皇家所信任倚重，自然是一些人重新想要巴结的对象。

　　每天，将军府都会收到大量的拜贴和请柬，除了京城里，连京城周边州县都有拜贴往这儿送。拜贴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问候安好和祝贺重回太医院这一类，请柬的内容就多了，除了邀请喝酒听戏等等，时值二月，正是花朝节的日子，大量请柬都是邀请林子心踏青赏花游玩。

　　薄薄的贴子多到要用竹筐来盛装，可见其数量之丰。翻看堆得小山似的写着字的纸张和精美的印花笺，陆星暗想：京城造纸坊里的出品，尽皆在我府的门房可以看到了。

　　林子心会花时间一一看拜贴和请柬，会给部分贴子写回书，然而邀约虽然多，他却一个也没有应。

　　林子心没有应任何人的约，这固然让陆星暂时安心，可陆星也知道不应约的原因之一是林子心太忙了，给妃嫔命妇们看诊还看不过来，哪有空应什么约。可是等他不忙了的时候呢……？

　　陆星有点慌。

　　结亲的相伴是个大美人，这陆星早就一清二楚；相伴是已经成名的名医，这陆星也知道；，相伴很讨人喜欢，这让陆星高兴；可是相伴太受欢迎，陆星就有点受不了了。

　　私下里，陆星去问过杨管家。

　　杨管家是林家家仆，从小就追随在老家主身边，对昔日林府里的事都知道，他告诉陆星道，“实话对大将军说，现在送来的拜贴之类，数量着实不算多。”

　　“这还不多！”陆星瞪大眼睛，脑海里闪过仆人们抬着送到书房里的，被纸笺堆叠得快要漫出来的竹筐。

　　杨管家脸带微笑安抚陆星，说道，“不瞒大将军，原先在府里，出面应酬的事除了家主，还是大郎君做得多些。”

　　陆星知道，杨管家所说的家主是指林子心的父亲林轩。中年的林轩那时是林家的家主，时时代表林家出面应对各方的邀请，长子林子悠是未来的家主，渐渐长大之后便跟随在父亲身边，协助父亲处理家中的外务。

　　倒是小儿子林子心，上头有父兄爱护，他自己性子清冷不喜见人，什么抛头露面的应酬事一概不理会，只一心研习医术。

　　“那时，小郎君除了几位要好的友人，不怎么见外客，饶是如此，每每花朝节，或是到了赏荷、赏菊、赏梅花的日子，他还是能收到很多很多请柬，数量可比现在多多喽。”杨管家继续说道，然后又收敛表情，垂眸道，“……自从家里出了‘那件事’，很多人就对咱们家避之不及，只当不相识。如今小郎君虽然无事，可那件案子一日未告破，他身上的怀疑就一日不曾真正消除，还是有人会避着咱们，保持距离。所以啊，现在那些送来的拜贴，数量不算多，不算多。”

　　陆星听完，吸了一口气，又哼了一声，“嗯……”。

　　见陆星满脸的不乐意，杨管家微笑着宽慰陆星道，“大将军，咱们小郎君心善，医术又好，有才有貌，年纪轻轻已是名满天下。因为医者仁心，故而倾慕、仰慕、爱慕者众，这也是人之常情。”

　　陆星噘了噘嘴，应了一声，“嗯……”，心里暗想：是吗？只是因为医术吗？哼，我老婆是大美人这件事天下有谁不知道吗？真的不是因为美色？哼，骗鬼呢！

　　回想着和杨管家的对话，陆星不悦地撇着嘴。林子心把一箱书藉整理出来，一抬头，见陆星在那儿乖乖坐着，神情有点不对，他冲陆星笑笑，说道，“我知道你枯坐着闷得慌，不用管我。我在这儿理书，你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嗯。”陆星把思绪拉回来，摇头道，“我知道这些书你要自己整理，我不插手添乱，我没事什么儿，我就在这看看你。”

　　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已经到了嘴边，林子心又停住了，睨了陆星一眼，转过身去。

　　陆星把手肘撑在桌案上，大大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子心的身影，边看边在心里赞叹：真好看！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哪儿哪儿都好看！从头到脚，从发丝到指尖，身形，样貌，我相伴就是好看！

　　得意着，得意着，想到那些送来的贴子，想到府邸周围从早到晚总聚集着的，期待着在林子心离府时能有幸一睹容貌的路人们，陆星又不开心了。

　　是没见过漂亮人吗？

　　为什么都盯着我老婆！自己没有老婆的吗！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