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喜欢》风七栖

5、不悦

　　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惊诧，猩红的火光掐灭后，身上萦绕着浅淡的烟草香气。

　　姜骨对上祝庭晚那双眸子，脑中回想起前天在办公室听到的八卦，有股不详的预感，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天底下总不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祝先生，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姜骨笑着同他打招呼。

　　“如果姜小姐不是在故意和我说笑的话，那确实有些巧。”

　　他没正面回应她。

　　而是轻描淡写地将问题抛了回来，为她设下圈套。

　　姜骨眯起眼，到底是以前年轻，竟然会觉得祝庭晚是常人难以沾染的高岭之花。

　　他，明明是只狡猾奸诈的老狐狸才对。

　　姜骨没有接招，藏拙似地说：“祝先生说的话我不太明白，我只知道，人们常说，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真可惜。”祝庭晚淡淡道，慢条斯理地将烟头杵进旁边的烟灰缸里，“我不是姜小姐的猎物。”

　　断句的位置很微妙，像是上一句的补充，又像是最后那句的铺垫。

　　连带着姜骨的心情也跟着微妙起来。

　　这次隔得这样近，姜骨才发现，祝庭晚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丹凤眼，眼尾的弧度向下，眼睛下三白略多，使得他脸上那股厌世的气质更加明显。

　　难怪他那天在地铁上戴着口罩，姜骨没有一眼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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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师兄，服务员换的菌汤锅端过来了。”

　　盛妆打扮的郑晓突然出现，骤然打段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

　　姜骨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注意到她对祝庭晚的称呼，姜骨眼睫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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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庭晚：“好多了。”

　　郑晓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更温柔，“今天没能照顾到师兄你的口味，真是不好意思，我包里有薄荷，要不要给你泡一杯？”

　　“不用。”

　　她乖巧地点头，这才转身接过姜骨手里的资料，说：“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郑晓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八点半，你赶紧回去吧，正好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不然晚了就只能骑车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姜骨东西已经送到了，并没有打算久留。

　　郑晓却忽然一拍脑袋，“哎呀！祝师兄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们暖通组的同事。”她笑吟吟地看向姜骨，“这是祝远，我师兄。”

　　祝远。

　　听到这个名字，姜骨反而没那么意外了。

　　之前早有许多蛛丝马迹，只是她太过迟钝，没能联系起来。

　　迟滞了几秒后，在郑晓明艳而凛冽的眼神中，姜骨才后知后觉地切回工作模式，“没想到回以这种方式真正认识你，庭先生。”

　　祝庭晚眸色漆黑，意有所指，“确实挺意外的。”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线，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在姜骨耳边念，“暴富小摩托。”

　　姜骨：“！！！”

　　这是她短视频平台小号的名字。

　　完蛋，捞人视频忘了删。

　　姜骨的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虾，连客套的话都忘了该如何说，咬着下唇，一双清丽的眸子凝视着祝庭晚。

　　他似笑非笑，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两人的略显亲昵的互动落入郑晓眼里，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似是不满姜骨从绿叶变成主角，故作娇嗔：“姜姜，你怎么不早说你和祝师兄认识，害得我刚才还傻傻地在那介绍。”

　　“我还有事，先走了。”姜骨只觉得如坐针毡，被祝庭晚那双过分清冷的眸子盯着，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只想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后掏出手机，三下五除二地把短视频账号注销。

　　“等等。”祝庭晚很明显不打算给姜骨这个机会，正色道：“暮色酒店这个项目后续还需要紧密配合，图纸的会签我看过，我想，晚上的聚餐，姜工还是参加一下比较好。”

　　-

　　绝对是针对她！

　　要不然怎么会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姜骨暗暗懊悔自己没有早做笔记，才会被祝庭晚牵着鼻子走，她就不该参加这场鸿门宴。

　　来到包间时，几人显然已经喝高了，两位座上宾喜上眉梢，正同徐院长聊得不亦乐乎。

　　见到姜骨跟了过来，邓组长热络地安排好位置后，吩咐她依照对面职位高低敬酒。

　　大家都知道，姜骨的酒量，在整个暖通组里是最差的。

　　小时候，她那个赌鬼爸爸总是爱充面子买假酒，不知掺了多少工业科技，又辣又烧喉，姜骨被逼着灌了几次后，脾胃就变得很差，每次喝完酒，都会难受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若是放在平常聚餐还好，今天众人正喝在兴头上，姜骨若是拒绝，摆明了是给徐院长下马威，他本来就有意提拔新人郑晓，姜骨自知学历和关系都不如她，要想稳住助理工程师的职称，只能学会妥协。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不低头的。

　　在众人的起哄下，姜骨的酒杯被邓组长添地溢了出来，恭敬地举向祝庭晚。

　　祝庭晚端坐在座位上，正在夹面前的那盘卤花生。

　　火锅蒸腾出市井的烟火气，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木香，也为他的镜片镀上一层并不清晰的雾。

　　“我不喝酒。”祝庭晚的声音很淡，音色一如既往的微磁，只是，嗓音更冷，更平。

　　郑晓圆场：“祝师兄向来烟酒不沾，姜姜，你别介意。”

　　姜骨遂将酒杯转向他身旁那位略黑的中年工程师，“巨工，感谢您能莅临我们十三院指导考察……”

　　祝庭晚打断她：“巨冽也不会喝酒。”。

　　正笑嘻嘻准备举杯的巨冽愣住，克制而错愕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他望梅止渴似地看了一眼飘着浓烈大酱味的飞天茅台，舔了舔嘴唇边残留的酒水，客气地推盏，“姜工的好意我心领了。”

　　旁边的几位都为巨冽捏了一把冷汗，毕竟这个酒鬼被老婆管得严，难得碰到这样的场合，忍不住贪杯两盏很正常。

　　他们这位总工年轻有为，又不爱游曳于社交场合，在他刚才出去的间隙，没挡住徐院长的热情，开了这瓶略显昂贵的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违反了考察的公平性。

　　也不知总工是不是生气了。

　　餐桌上，众人心思各异。

　　邓组长见状，连忙活跃气氛，小声暗示姜骨空杯。

　　姜骨浅浅抿了一口，郑晓探身去给祝庭晚添茶水，不慎碰到了姜骨的手臂，杯种的酒水顿时洒了大半，将祝庭晚的白色衬衣染上一圈淡色污渍。

　　伴随着郑晓“啊”地一声惊呼，壶中的滚烫茶水将郑晓白皙的手臂烫得通红。

　　“抱、抱歉！祝师兄，你没事吧？”郑晓无暇顾及自己，故作明理地承担了错则，“祝师兄，姜姜她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笨手笨脚的，但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责怪她好不好？”

　　美人撒娇，换作是任何男人，都不忍心回绝。

　　郑晓想用纸巾帮祝庭晚擦胸前的水渍，却被他冷硬地拒绝了，眸子扫向姜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事。”

　　“既然没见过市面，就更要多见市面。只做前期设计，而不深入跟进项目，当然不会有进步。”祝庭晚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更像是在讽刺力捧新人的徐院长，就连脸上的假笑都有些勉强。

　　主宾无意继续酒局，东道主自然也不好继续，找了个借口，草草结束了这场饭局。

　　西城的夜降温快，街道两边穿堂风掠过，带着丝丝寒意。

　　或许是沾了酒的缘故，姜骨的脖颈有些红，不是那种男人酒意上头的绯红，她脖颈上的颜色很浅，偏向粉红，使得她身上的清冷感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娇俏。

　　像是一块未经雕琢，却温糯细润的璞玉。

　　察觉到了祝庭晚的视线，姜骨也回望向他。

　　祝庭晚是何其聪明的人，不过一场饭局，就将她在西城设计院的境地看得清清楚楚。

　　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徐院长。

　　若是这个项目西城院真的中标了，徐院长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将功劳归在郑晓身上。若是西城院没中标，至少，徐院长会对姜骨多看重一分。

　　她与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些恩怨纠葛。

　　她以为他耿耿于怀，可是他又好像，不计前嫌。

　　姜骨承认，她有些看不懂祝庭晚了。又或者，她从来没有懂过他。

　　姜骨上前一步，主动说：“祝工，电子版的资料，我回去发你。”

　　祝庭晚点头，“不急。”

　　-

　　徐院本来执意安排商务车送他们去酒店，却被祝庭晚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目送他们上车后，徐院和邓组长琢磨半天，才有些忐忑地问：“难道是祝工觉得我们待客不周？这么重要的客人，应该安排到星级酒店吃中餐的，火锅的档次确实低了点。”

　　郑晓摇头：“不是宴请级别的问题。”

　　徐院长：“小姜，以后接待这种重要客户的礼仪，你要多跟小郑学习。”

　　姜骨：“好的。”

　　徐院长见状，不好再说什么，佯装发怒训斥郑晓：“你也是，明知你师兄不能喝酒，怎么还给我们推荐茅台！”

　　郑晓连连认错，邓组长在一旁维护，徐院长的矛头又指向了邓组长，“你这当领导的怎么弄的？纸质版技术资料竟然在关键时刻拿不出来？！让人家看了笑话，还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宴请客户时会注意。明天的接待一定好好准备。小姜，你也参加。”

　　……

　　一回到家，姜骨就立即洗澡洗衣服，大晚上折腾这么一趟，火锅味两天都散不了，许昕白颇为嫌弃，往洗衣机里多扔了两颗洗衣凝珠。

　　闻到她身上的酒味，许昕白对着姜骨的领导一顿输出，姜骨听她骂人，觉得痛快极了。

　　洗漱收拾完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姜骨的微信小号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祝庭晚发来的。

　　[不会喝酒就别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