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极东】完美世界》还没馊

52、番外其五：归心

　　第八单元：番外

　　番外其五：归心

　　第一面镜子中是十几岁的本田菊，对他说道：“您因怨恨和不甘，犯下了自杀之罪。”

　　第二面镜子中是右眼为灰色的本田菊，对他说道：“您因旁观王耀的死，犯下了冷漠之罪。”

　　第三面镜子中是成为地府公务员的本田菊，对他说道：“您因沉溺过去，犯下了失职之罪。”

　　第四面镜子中是在这里的本田菊，对他说道：“您因逃避痛苦，犯下了杀生之罪。”

　　…………

　　本田菊照着这些镜子，每一片镜中照出的是他，又不完全是他，他们使用本田菊的眼睛凝视着他、本田菊的声音控诉着他，让他困在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罪孽”之中，让他精神恍惚、头疼欲裂。

　　他有罪吗？

　　本田菊晃了晃脑袋，他明明只是居住在这个小镇上的普通居民，有一个名为王耀的已经死去的丈夫，他只是帮助他的丈夫获得了另一种形式的永生，这些本田菊所说的罪行他从未听闻过，也不会承认……

　　他，有罪吗？

　　一些记忆翻涌了上来，记忆里的本田菊乖戾偏执，用自己的生命计算一个在王耀心中永生的自己，再度复生以后的本田菊冷漠无情，但是这些本就是王耀甘愿做的，他不想要，与他无关……

　　他，有罪吗？？？

　　黑发的王耀！白发的王耀！金瞳的王耀！

　　他是造成王耀之死的原因！

　　他必是有罪的！

　　他犯下了莫大的罪孽，于是他反而不再躲闪伊崎零挥砍过来的太刀，眼前的伊崎零竟然也成为了本田菊的模样，是对他进行处决的介错人，他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已然是准备接受玉碎。

　　在现场的黑猫，也就是王耀，心急如焚，不停地上蹿下跳，试图阻挠伊崎零，在伊崎零的手臂上抓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痕迹，奇异的是，从伊崎零的手臂上流出的并非鲜血，甚至什么都没有随着伤口流出。

　　若是王耀的本体在这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些问题，可惜国别的差距让他只能在规则下送进来这么一丝神念，除了加载王耀的神念以外，肉身和普通的黑猫没有区别，而且如果寄存神念的肉身在这里死去，神念也会跟着消失。

　　在他来之前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前因后果，也知道此处是天衡宫廉贞星君一个灵魂碎片制造的独立空间，所有被拉入空间的鬼神都必须按照空间的规则运转。他来了之后只能做一只普通的黑猫，别说是说话，甚至连传念都做不到，因此在看到本田菊对他毫不掩饰的杀意之时心中一震。

　　原来本田菊处于如此的痛苦之中，他为了逃避痛苦而选择杀死“王耀”。在无数的世代里，王耀也曾经想过，为了逃避痛苦干脆自杀，对于本田菊的杀意，他没有和远古一样以杀意回报杀意，而是生出了对本田菊杀意的理解，明白了本田菊的选择，也明白了唯有在这里他才能够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

　　是他的错。

　　眼见本田菊迷于被审判的自我，而他毫无办法，千钧一发之际也只能不得不出以身挡刀的下策，甚至黑猫已经跳到了本田菊的身前……

　　“本田菊”念念有词道：“小葵，小葵，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生活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外人来打扰我们。”

　　小葵是谁？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疑问。

　　仍有无数的影像在他脑中翻滚，那些影像渐渐被抹去面容、被抹去声音，几乎只剩下纯然的黑暗和宁静，一点念头在这纯然的黑暗和宁静中涌现——

　　菊。

　　阿菊！

　　菊是谁？阿菊是谁？

　　这个声音不是他的，这个声音是谁的？

　　啊啊，他看到了一块鲜红的墓碑，又想起了久远以前王耀与他说过的话：“代替我，超越我，替我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这是一句，他已经做到了。

　　“作为本田菊活下去。”这是另外一句。他不解王耀为什么要强调作为本田菊活下去，他本身就已经是本田菊了。

　　他想起来了，他全部想起来了，他是本田菊啊，那些镜子中的本田菊，全部都是他，那些罪孽是他，那些情感是他，那些疑问也是他，生命的累积和堆叠构成了现在的本田菊，生命常变，本田菊也常变，无论缺失过去的哪一环，都将不是现在的本田菊。然而，虽然生命常变，但是他作为本田菊的内核没有改变，王耀称这个内核为心，与他说过，一切术的基础都是心，心越强大，术越强大。

　　生于此世，总面临疑惑、选择和痛苦，而当心足够强大，外将不能再动摇心一分，到那时，痛苦也好，迷茫也好，心自己会走出自己要走的路。

　　本田菊蓦地睁开眼睛，起身侧躲，敲击伊崎零的手腕使得他吃痛松手，太刀则随之落下，本田菊接住太刀，而黑猫灵巧地跳到了一边，现在，执刀的人是本田菊，他将太刀对准了伊崎零。

　　伊崎零警惕地看着本田菊，听到他与他说：“您有罪。”

　　“杀了王耀的你才是杀人犯吧。”

　　却见本田菊没有理睬伊崎零，而是将刀对准了一旁躲起来的伊崎葵：“您也有。”

　　伊崎葵是一个爱哭的女人，她抽噎着说道：“本田先生是不是对我有误会？”

　　“最先，您故意让伊崎先生看到您和在下亲密接触的场景，引起伊崎先生对在下的妒恨之心，之后在下用八尺夫人来试探您，提出让她与您同眠的建议，您欣然同意，如果的确是被家暴的话，作为交心的闺蜜，此时的您理应和八尺夫人哭诉，至少也会和八尺夫人说一些，而您不仅没有哭诉，反而在她睡觉时去找了‘伊崎先生’表演被家暴的场景。”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伊崎葵还在捂着脸哭，眼睛却从指缝中流露出几点精光。

　　“在下也有从您好面子这一点来考虑，但是却解释不通为什么故意让她看到您被家暴的影子，您也知道，鬼怪是不需要睡觉的，即使看上去闭上眼睛，但是只要周边有一点动静，就会立刻警惕，所以在下猜测，尽管之前已经有了伊崎零家暴的零星流言，但是还不够，还需要八尺夫人把伊崎零家暴的流言传得更广，而家暴往往是现在的大家不能容忍的。与其他人相比，这也将伊崎先生的罪名摆上了台面，从而为现在审判的洪水做铺垫。您恐怕期望的是洪水来临，大家都躲在这里面临生死存亡，接受审判的时候，将伊崎零推上审判的高台，平息所谓神的怒火吧。”本田菊轻笑一声：“的确是中国人会有的思维。”

　　伊崎葵不再做出以泪洗面的模样：“谁让他在这里威望太高，我想要杀他难于登天。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居然都无条件地信任这个人。”

　　“因此，您做了两手准备，另一手准备就是在下，引起伊崎先生的妒恨之心是因为您也想到即使这些人不成功，但是如果伊崎零和在下斗得两败俱伤，您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是吗？”

　　“你很聪明。”伊崎葵露出赞许。

　　“伊崎百合从一开始就是您分出来的一部分念，根本就不存在，你们本是一体，这个空间的基础是您，而您造出这个空间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了伊崎零，这位应当也不是伊崎零。”本田菊考虑了一下，没有在此时说出那个名字。

　　伊崎零流露出一脸的迷茫：“他说你想杀了我，这是真的吗？”

　　“想啊，做梦都想，我试过那么多、那么多种方法杀了你，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你被我下毒过、砍死过、暗杀过，你死了那么多次，我还是要冠上这个耻辱的姓，够了吗？”伊崎葵崩溃地喊道：“我从来不叫什么伊崎葵，我叫郑葵，我恨你们，恨所有人，尤其是你！你强行让我神隐，让我离开我的祖国家人，不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给我一点自由，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因为我爱你。”伊崎零喏喏。

　　“放他妈的屁的爱！”郑葵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碾了上去。

　　“在下是来解决问题的。”本田菊说道。

　　“还有你，你明明和我情况一样，你不是也想杀了王耀吗？我可是在这里实现了你的愿望，你是不是也应当实现我的愿望，杀了这个人。”

　　“在下的确是为了您的愿望而来。”本田菊叹息：“您想回家吧，在下是来引渡您的阴差。”

　　“他呢？”郑葵指了指伊崎零。

　　本田菊缄默不言，郑葵抹了一把不甘的眼泪：“我已经死了吧，那我要回家，死了我也要回家。”

　　“好的，在下答应您。”本田菊为了使郑葵更加相信自己，特地拿出了中日双语的调令文书和一式三份的合同，三份合同都已经盖上了中国方面和日本方面的印章，只要郑葵现在在合同上签字，她立刻就可以回家，转世还能在自己现在的父母家中。

　　在签字的时候，郑葵反而犹豫了一会儿，本田菊看了一眼伊崎零，只见他大受打击，瘫坐在地上说着“爱啊”什么的话，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样貌可怜，又觉得王耀以前和他说过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话一点没错，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这位大人不顾意愿把人强行掳来，对日本也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这位大人之后为了修补神魂，也要入轮回了，而且为了神魂的完整，必须遭受各种苦难。”本田菊小声与郑葵说着。

　　郑葵听闻眼前一亮，“刷刷刷”果断签了字，像他这样傲慢的神，就应该让他受尽轮回之苦。

　　郑葵消失，而幻境也随之散去，这里原来是幽暗的山洞，隐隐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一具女性的骸骨靠在洞壁上，本田菊妥善收好女性的骸骨，带去中国埋葬，又整理好文件，对“伊崎零”道：“蛭子大人，您也该出发了。”

　　蛭子神是日本远古神明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第一个儿子，因为畸形而在出生时就被抛弃到了人间。

　　“她真的不爱我吗？”蛭子神还在喃喃自语。

　　“不爱。”本田菊十分诚恳：“您也不爱她。”

　　“在下曾经见过一个人爱人的模样，是知道他的爱人轻生，为了让他的爱人知道生的无限可能，为爱人寻找了无数个在这个世间生的方式，他给了爱人最大的自由，同时也是爱人的启明星，在爱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熠熠生辉。尽管他甚至知道，当爱人找到自己时，为了自己活下去时，他就会有第二次死亡。这世界这么美好，他只是想把他最美好的世界分享给他的爱人。”

　　蛭子神不解：“我在轮回中也会拥有这样的爱吗？”

　　“在下便不得而知了。”

　　处理完一切，本田菊走出山洞，身后还跟着黑猫，他故意忽略了黑猫望向天空，天空没有太阳，启明星一闪一闪，他自言自语着：“如果是他的话，就会全然相信我啊……”

　　“王耀大人，您在吧？”

　　黑猫口出人言：“在。”

　　“现在中国的您，在做些什么呢？”

　　“在天桥下摆摊算命，然后正在被城管撵着。”

　　“看来没有在下，您也活得丰富多彩。”

　　“是为了给你挣彩礼，城隍说了，像我们这种老少搭配的组合，彩礼够厚你才会回心转意。”

　　“刚刚您是想牺牲自己保护在下吧。”

　　“喵。”王耀本来是想大方承认保护自己老婆有什么不对，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有点说不出口，便开始装猫。

　　“那么在下接下来说的话，就是说给猫听了。”本田菊依然没有去看黑猫：“原先的在下看到面前有无数条路，虽然姑且选择了一条，心中还是迷惘得很，因为这条路是耀君为在下指出的。耀君走了之后，在下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耀君为什么要指路，于是只能安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那就想不明白吧。”

　　“但是在下来这里之后，好像找到了一点答案。”本田菊微微笑着，语气如同卸下千斤重担一般轻松：“所以在下决定留在这里，留在日本，留在自己出生的国度。”

　　“那么，在下已经做出了选择。在下选择拒绝回去。”

　　“这是本田菊的选择。”他如此坚定。

　　王耀却终于向前多走了几步，和本田菊一齐，见到他面上泛滥的水光。

　　“本来是不想给您看到在下这么狼狈的一面啊。”

　　此时，春日的太阳从海的尽头弹了出来，漫漫长夜总有迎来日出的这时，而漫漫冬日也会迎来和煦之春。

　　凛冬已过，暖春将至，四季轮回，时光荏苒。

　　（网络发布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