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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浴血之战 ...

  •   “砰!”

      最后一个东胡人倒在血泊中,李泓立在一片尸山血海的狼藉中,满身煞气。

      长剑舔舐过鲜血,变得铮亮无比,却没来得及擦拭干净,就被|插回剑鞘。

      刚经历一场厮杀的李泓翻身上马,一点停留都没做,甚至没跟亲兵交代一声,策马消失在夜色中。

      他已经接到了徐奕去淮江的消息,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无奈被东胡人缠着离不开身,惹得这位杀神杀红了眼,原本的夜袭变成了屠杀。

      他的马是神驹,飞奔起来旁人的跟不上,干脆谁也不带,只身往淮江方向去了。

      战马飞奔了一整夜,徐奕跟景瑜的大军僵持了一夜,终于在黎明时分带着最后九人潜入山谷。

      山谷深处有个山洞,徐奕他们临时在那里修养。

      接连几日的不眠不休,高强度作战,加上身上多处受伤,让他身体险些撑不住。仅剩的八个亲随被他一直护在身后,伤势轻些。

      士兵们强撑着身体采了些草药,搞碎挤出汁液,要先给徐奕上药。

      徐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家虽然都是男子,他的衣服除了李泓还真没别人解过。

      “徐相?”有个士兵喊他,“伤口要尽快处理,不然感染了,以后容易落下病根。”

      徐奕无法,他手臂伤着,只好任由士兵帮他脱下战袍,里衣他非要自己来。肩膀手臂和后背上都有新伤,原本雪白的里衣被染得血红。

      药汁滴在伤口上,未经过处理的草药刺|激性还是挺大的,徐奕咬了两下牙关,紧忍着疼。

      大概为了分散徐奕的注意力,有个士兵大着胆子玩笑:“咱们国相的身材可真好。”

      这话李泓也说过,说的比这露骨,徐奕笑了下,耳朵一下子红了。

      其他人跟着一起笑,这群刚经历与同袍生离死别的人,气氛似乎舒朗了不少。

      徐奕窘着,拉上衣服,着急忙慌地岔开话题,“这……这个草叫紫珠,能止血消炎。当年我在殷林不甚受伤,大王就是拿这种草给我止的血。”

      “大王跟徐相一同长大的情分,关系是真好。”

      “徐相,您给讲讲大王小时候的事呗。”

      小时候的事,徐奕想了想,那可太多了,但他第一想到的却是昭阳殿的高台。

      那年他七岁,从大火中抱出一个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婴儿。

      从此缘定。

      “大王小时候啊,他小时候最淘气了,喜欢吃槐花蜜,喜欢看桃花,鬼马精灵的……”

      徐奕讲得很简略,他好像一直不擅长讲故事。好在大家对大王的兴趣很高,对他上树摸鱼这种事都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每个人都讲了点自己小时候的事,徐奕安静地听,时而跟着浅笑。他听得认真,想把最后关头每个人的故事都记住。

      只是景瑜没给他们太多时间,梵国大军留在山谷外,景瑜亲自带着一百精|兵进了山谷。

      山洞很快被发现了,景瑜站在洞口喊话:“子奕,多日不见,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

      徐奕起身,半握的手伸展了又握紧。

      “国相,梵王来了。至少证明我们五百个人阻挡住了梵国大军对不对?”

      紧握的手掌蓦地松了,哪怕就剩他们九个人,他也是他们的主心骨。

      他回头极轻地笑了笑:“对,我们这些人,抵得过张将军的千军万马。”

      说话的小士兵笑出了白牙,“那我能拿战功了,比张将军还高的战功。”

      徐奕对他使劲一点头,转身往外走去,洞口的光惨白,映出他消瘦的身形。剩下的九个人立刻跟上,即便走向的是死亡。

      十多年的老对手,徐奕和景瑜,再次相对而立。

      “你想拖住我五天,这才第二天啊子奕。”

      徐奕无话反驳,这的确是第二天,但谁说他拖不了五天!

      “我还能站着,手里的剑还未断,凭什么拖不了五天?”

      景瑜笑了,“你这话的意思,是非要让我赶尽杀绝吗?你现在手里只有九个人,怎么跟我打。”

      徐奕脸上没什么表情,连语调也不算高,说出的话却决绝得很,“从今以后,有一种打法,叫十对百。”

      “连上我,我们十个人,对战你一百人。”

      双方都是最精髓的兵力,徐奕不可能在武力上讨到便宜,人数上更是被完全压制,但他别无选择。

      景瑜看了他很久,最后突然笑了,“好啊。”

      他闪身后退,一场绝对压迫的厮杀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天色阴沉,层层叠叠的云仿佛要压在头顶,山谷的风声呜咽着,枯草上撒了不知道谁的血。

      跟这场厮杀一样,大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

      “八!”

      徐奕不知道谁在报数,身边那个小士兵胸膛中了一剑,倒在自己面前。他伸手接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雨滂沱,他的声音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吞噬,那个小士兵没听清徐奕问了句什么。

      或许感受到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小士兵气沉丹田,用最后一点力气喊出一句:“死生都是熙国将士!”

      他喊完对着徐奕笑了下,缓缓闭上了眼。

      到死也没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徐奕闭了闭眼睛,反手一剑击退几个梵国士兵。

      “七!”

      又一个倒下的,剑折。他像是听到了徐奕刚才问的话,又听到那个小士兵的回答,大声报出自己的姓名:“熙国将士。”

      他说他叫熙国将士。

      千万士卒,唯一能留下姓名的机会是从军登记时,其余,再也没有机会被记住名字。

      他们是散沙,靠主将凝聚,成万上亿的散沙凝聚成高塔,名字叫“熙国将士”。

      “六!熙国将士,十五岁从军,今年三十七,或够本了!”

      “五!熙国将士,十二岁从军!”

      “四!熙国将士,弓|弩手!”

      “三!熙国将士,骑兵!”

      “二!熙国将士!”

      “一!熙国将士!”

      ……

      雨水浇在脸上,冰冷,生疼,打得眼睛怎么都睁不开,有温热的东西不断从眼角渗出。

      有利剑刺破他的腹部,心口,后背……他想,麻木了真好,不会疼。

      右手腕上被划了一剑,手上脱力,佩剑掉在地上,嗙!

      最后一剑划在膝弯,吃不住痛,半跪了下来。

      脖颈上有玄铁的触感,锋利,冰凉,仿佛下一刻就会划破皮肉,喷出血柱来。

      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他想:原来等死的滋味是这样,他也会怕死。

      他当然怕,他最怕了。

      他……他在倒下的那一刻,跌进一处熟悉中。

      徐奕知道是李泓来了,他靠着李泓怀里,能听到他如雷般的心跳,感受到他翻涌的气息。不知道狂奔多久,有多担心,才会是眼下这个模样。

      胸口起伏的厉害,徐奕靠在那却觉得久违的舒适。

      他迷迷糊糊中看到李泓挥出的剑,踹出去的敌人,翻飞的衣襟……他太累了,终于在此刻完全松懈下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昏过去,反而能任由李泓护在怀里,贪婪地享受这种感觉。

      长剑铮鸣着回鞘,李泓立在尸山血海中,大雨滂沱中,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说:“梵王,还有多少人,一起上吧。”

      景瑜勾着嘴角不答话,将面前两个人给盯着。

      雨势渐小,肃杀的山谷暂时恢复了平静,李泓的手指在徐奕脸颊上轻轻摩挲,眼睛却死死盯着景瑜。景瑜手中有信号弹,只要放出去,山谷外的数十万大军就会进来,他在盘算着怎样才能护着徐奕。

      景瑜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几乎是第一次这么狼狈,但那个叫李泓的年轻男人,仍然把徐奕护在最安全的位置。

      他站在局外看的最清楚,李泓赶到之后,徐奕卸下所有防备那种安心的状态,从不担心李泓会败,坦然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里。

      或者即使他们败了,能死在一起也是最幸运的事。

      他也知道李泓是从什么地方赶来的,从江州赶到东胡边境平乱,再赶往淮江。他原本预计的五天,生生被李泓缩短到了三天。

      三天,意味着有太多细节要未雨绸缪,要事半功倍,要做到常人不能为之。

      他第一次隐约明白了,徐奕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年轻稚嫩的皇子;他承认,李泓是个优秀的君主,值得徐奕喜欢。

      景瑜朝前一步,诚心说道:“能跟两位做对手,是景瑜生平最大的幸事。”

      “但无奈,形势逼人,我知道贵国大军正在赶往淮江的路上,我在这里多停留一份,就多一分国破家亡的危险。”

      他摩挲了下手中的信号弹,说:“所以,抱歉了二位。”

      信号弹轰鸣着升上天空,在山谷内外回响,紧接着山谷外的大地震颤起来,仿佛有万千人的脚步声。

      是景瑜的大军。

      李泓抱紧徐奕,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声音极轻,“抱歉子奕,我可能护不住你了。”

      眼睫抖了两下,徐奕睁开双眼,抬起眸子望着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人,看了良久,他说:“我想你了。”

      在独云,在江上,在撤往山谷的途中,还有刚才九死一生时,他都在想他。他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听着五百人数逐渐变成零,他那时候真的怕。

      孤独、恐惧、思念……唯独没有退缩。

      李泓抵上徐奕的额头,声音温柔到了极点:“怕吗?”

      徐奕笑了,“怕。”

      “有我在,也要怕吗?”

      “怕死后魂魄不能相遇,怕重新投胎后认不出来你,怕下辈子你会爱上别人,怕……你一会儿会拼死护住我,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李泓握紧他的手,十指紧扣,“你看,这样我们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他贴在徐奕耳边,轻声呢喃:“子奕,这辈子遇见你,我死而无憾。”

      “我也是。”

      他们在生死尽头肆意亲吻,头顶是残云翻卷的天,脚下是尸山血海的地,天和地都是血一样的红,大片大片在远处的地平线相接。

      震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徐奕甚至能听到弓箭上弦声,铁蹄声,战鼓声,厮杀声……

      厮杀声?

      徐奕猛地睁眼,山谷上方,一排旌旗赫然出现,虽然只露出一小块,但他仍然一眼认出来了——水纹标志,水神之祖。

      那是他们熙国的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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