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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正是五月,温风和煦,碧空如洗。

      昨日乐瑶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玉芙殿了,张太医来瞧过,身子没什么大事。

      殿里宫侍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手中事。乐瑶慢吞吞走到院子里,坐到樱树下的凳椅上,手撑下颌发着呆,双眸逐渐放空。

      陛下癫狂掐着她脖子的这幕,一直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加剧着名为恐慌的情绪,乐瑶只要一想到就觉呼吸不畅,指尖颤抖着蜷缩起来。

      她虽然还顶着永安的封号,但说到底也不是个公主了,还要继续留在宫里吗?乐瑶闭上眼,无措又茫然地思忖这个问题。

      季随来禀报过没找到二公主下落后便没再离开,此时正站在乐瑶身侧,身形挺拔如松。

      他微微低眸,看着公主黛眉蹙起,闷闷寡欢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能出口。他缓缓抿唇,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长剑。

      乐瑶并未注意到他,她半趴在石桌上,双手丧气地捂着脸,沉浸在杂乱的思绪中。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她一动不动。季随跟在公主身边这几年,清楚知晓她不喜待在宫中。

      他睫羽敛下,话语萦绕在喉舌间,滚了几滚,忽然脱口而出:“公主若是不想留在京城,某可以带公主去别的地方。”

      他手臂的青色筋脉微凸,嗓音又低又哑:“哪里都行。”

      季随知道,这话逾矩了。但被胸腔里汹涌的情绪推动着,就这么说了出来,他目不斜视盯着地面,身体仿若化成雕塑。

      院里静了片刻,乐瑶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

      风过枝头,樱瓣簌簌而落,飘舞在两人之间,一派粉融融的景象。

      青年长身挺立,面部线条冷硬利落,垂目注视半趴在石桌上的姑娘时,缓和了那股漠色,几乎能想象到他眼底融化的温柔。

      至少魏愁踏进此处时,是这么想的。

      他嘴角弧度敛得干干净净,眼珠黑沉看着他们。
      缓缓又勾唇,很轻地问:“孤扰到你们了?”

      雪衣男子倚在廊柱边,檐角投下的阴影遮住他的神情,只能看见手中把玩的锋利弯刀,不断折射出森然刺眼的冷光。

      纤凝从他身后赶来,战战兢兢道:“公主,太子殿下来了。”她压根不敢拦,也就来不及给公主禀报。

      乐瑶看着他那把弯刀,此前应当是掉在了猎场里,最近才找回来。她站起身,注视廊下的人影,轻言软语道:“皇兄怎么来了?”

      魏愁视线下意识落到季随剑柄挂的墨玉穗子上,它正晃晃悠悠的,仿佛在对他耀武扬威。
      他冷嗤,目光移到她脸上,不动声色弯唇道:“孤带你去玩。”

      乐瑶怔愣,啊了一声,呆呆地问:“玩?去哪玩?”

      皇兄怎么会突然有兴致带她去玩?她不解。

      魏愁没回答,一双眸漆黑如墨,看着她,轻柔笑道:“总之很有趣,与孤来便是了。”

      他站在廊下,没有再往前一步,视线偶尔瞥向窄袖黑衣的青年,耐心地等待乐瑶。

      乐瑶想到自己在院里发愁,还不如与皇兄一同去玩,于是点点头,方走两步,想起适才季随的话,又回身看向那个立在樱树下的男子,她软声道:“季随,我再想想。”

      季随喉咙里滚出一个“嗯”字,轻缓抬睫,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不久,转过一道拐角,消失在他视野中。

      公主没有直接拒绝,已是极好了,他只是一个侍卫,不该贪求更多。
      他收回视线。

      五月的惠风拂面,却带来几分料峭之意。

      -
      华盖马车从宫门驶向繁荣的街道。

      车厢的小案几上,一张图纸平铺在上面,魏愁没去看,而是歪头睨着旁边粉衣的姑娘,不经意似的随口问:“你们方才,说了些什么。”

      乐瑶注意力没在这上面,从半敞的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她回头,软软应道:“只随意谈了几句。皇兄,我们这是去哪?”

      魏愁看了她一会儿,漫不经心挑起唇角,苍白指尖夹起那张图纸,笑着递到她面前,“看看。”

      乐瑶先是看了看他骨型优美的手指,过了会反应过来,讷讷伸手接过图纸,垂眸扫去。

      上面笔墨勾勒着流畅的线条,复刻了京中大大小小的街巷,连官宦府邸、百姓屋舍都一一标注出来,一眼看去清晰明了。

      但乐瑶看着图纸左思右想,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她抬起脑袋小声问:“皇兄是何意?”

      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在她脑袋上镀了层金边,显得毛茸茸的,魏愁移开视线,睨着她手里的图纸,饱含兴味道:“你挑一家喜欢的。”
      他摩挲着冰冷的刀面。

      乐瑶眉尖蹙起,直觉没那么简单,试探着问:“挑了要作何?”

      魏愁理所当然笑:“孤去杀了他们。”

      乐瑶哽住:“……”
      这就是他说的,带她来玩?

      见她懵懵的神情,魏愁唇角弯起来,凑近她,饶有兴致道:“等他们都死光了,孤再杀了你。”
      说完,他目光紧盯她不放。
      许久,却没见一点畏怯的神色。

      乐瑶确实不怎么害怕,心里其实隐隐觉得皇兄并不会杀她,但想到上一句,她有些困惑,拿不准皇兄是真心实意还是说着玩。

      马车里安静下来。

      想了想,她看向面貌清隽的男子,半真半假道:“要不皇兄杀了我,就别再杀人了,行吗?”
      她还是有些忐忑。

      魏愁眉骨动了下,语气辨不清情绪:“就为了那些无足轻重的人,你宁愿去死?”

      乐瑶摇了摇头,认真道:“因为我喜欢皇兄。”

      魏愁心跳猛地加剧。

      她眼神很干净,继续道:
      “所以不想旁人惧你、厌你,我想让更多人喜欢皇兄。”

      日光映着她清澈的眸底,剔透如露。她瞳孔润着水色,柔软地看着他。

      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乐瑶不免羞窘,但同时也有些局促不安,她并不确定皇兄会如何看待这番话,倘若他浑不在意地讥笑,那她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岂料,一只冰凉掌心猝不及防覆了过来,彻底遮住她的视线。

      乐瑶怔怔地眨眼,刚张了张口,就被他打断:“闭嘴。”

      魏愁掌心很痒,他寒声道:“不准眨眼。”

      她只好委屈地抿唇,又听见他口吻平静地吩咐外面的车夫:“回宫。”

      马车缓缓掉了个方向,清风撩起车帘,带来冷冽的气息,却抚不平某些躁动的情绪。

      乐瑶不知道,就连魏愁自己也不知道。

      鬓发之下,他的耳垂悄悄红了。

      -
      那日直到最后,乐瑶也不知道皇兄究竟有没有改变主意,因为后面几日,她都再没见到过皇兄。

      至于魏愁,大抵是鬼迷了心窍,原本做好的计划全部被推翻。
      当夜,他骑上一匹骏马,没带任何人,不眠不休,一路往溪州飞驰而去。

      马背颠簸,他身上未好全的伤口崩裂开,血色隐隐浸透雪衣。

      魏愁不在意,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各种伤痛,长腿往马腹一夹,疾驰向前。

      月色映着他清俊的眉目,雪衣缓缓绽开数朵血色的花,靡艳到了极点。

      途中换了好几匹马,直到进入溪州地界,他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眼底隐现淡青色,挽了挽缰绳,驱马去到熟悉的林子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赶,只心里一股紧迫驱使着他,仿佛再慢一刻,那个东西就不见了。

      路上,偶尔有行人乍然见到衣衫染血的魏愁,一瞬退避三舍。

      他们遥遥目送这道不管不顾的身影远去,聚在一起纷纷议论道:

      “这么多血,不会杀人了吧!”

      “看着像个疯子……”

      林子幽暗静谧,魏愁沿着记忆里的路线,目光往每棵树底睃巡,偶尔看见相似的,他扒开土,却发现只是旁人随意丢弃的物品。

      林子实在太宽广,一连过了几个时辰,他都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几日奔波下来,他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抑制不住地颤了颤。他用力闭了几下眼,尽量让视线清晰起来,继续寻找。

      余光忽地闪过一道白色,魏愁步伐一顿。

      林间这道血色身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那个方向而去。

      距离近了,他看清那个物什,拖着疲累到极点的身躯,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视线定在那处。

      双腿忽然没撑住,往前摔下。魏愁没顾得上站起身,苍白的手慢慢掀开泥土,把那个兔子刀穗拿起来。

      指尖有些颤,一点点拭去沾上的脏泥。

      魏愁把小兔子拢在掌心,极轻地弯了下唇。

      幸好,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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