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生》似水明眸

6、 考核

　　金属大门锈迹斑斑，石墙表面爬满了不知名的植物。
　　非落将门轻轻往里推，里头墙体的石灰瞬间掉了一地，然而里面的环境更加杂乱。
　　“这里一段时间没人……”负责带路的圆脸蛋女孩尴尬地笑笑，一边提脚将底下的垃圾踢开。
　　她叫莉莉，是个平民女孩，平日就负责学院里的贵族跑腿打杂，属于学院编制外的人员。
　　与在贵族少爷腿上卖笑的女生完全不同，莉莉眼下这个工作工资低微，并且随时有解雇的危险。因此她干起活来特别卖力，对上头每个吩咐都尽心尽力，包括非落。

　　皇家学院分三个等级，初级，中级，高级，一般高级班学生毕业之后会进入帝国各种机构，有的贵族子弟也会回家继承家业。

　　非落以为自己会从初级学起，没想到陌先生直接把她安排到高级班。
　　最优秀的那个班级。

　　陌先生解释道：“皇家学院一般十五岁就入学，能力到了便直升下一级，你的魔法并不精通，但剑术难有人匹敌。”

　　非落被安排进入高级班的C班，里面全部是平民。
　　陌先生将人安排在这里有他自己的考量。
　　非落身份特殊，性格冷清，不太会与人相处，最好找个人少的班级将人塞进去，防止某些秘密泄露。
　　C班学生大多是平民，平民学生不想惹事，对非落的身份就不会深究。

　　放眼望去，C班几十个人里只有两个女生：非落和莉莉。

　　“原本班里不止这么少女孩子......”莉莉叹气。
　　皇家学院上下级分明，多数学员由贵族学院役直接升上来，但不代表完全没有平民女学生。
　　平民里也有佼佼者。
　　他们天生魔力强大，学习优秀，毕业后获得学院推荐，有的可以直接加入某些政治机构。

　　莉莉解释道：“前几年好几个平民女生学生在学院里被无故杀害了，惹来不少人非议。学院为了避免麻烦，从那之后就很少从外面招考女学生了，估计这届之后就不再有女学生了。现在的学院里的女学生大多数都是某些贵族子弟的侍家族侍从。”

　　“女人毕业后能做的职位本来就少，”莉莉吐槽。“还不如在学院里混个编制。”
　　这也是莉莉尽管工资微薄却仍然坚持在学院跑腿的原因之一。

　　非落埋头擦桌子没有发表意见，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薄薄的汗。

　　另一边，莉莉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熟人：“北霖，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呢，找你一圈了。”北霖没好气地递过一个本子，“给，上次的课堂笔记，全班就你一个不及格要补考，你怎么还到处乱窜？”

　　北霖是莉莉都是平民，父母相互认识，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两人一起考上皇家学院，便经常相互照顾。

　　“啊？又要补考？”莉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满天不可置信。“今天有新人进来，我去接待了呀。”
　　“那是新生接待处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学生该操的心。”北霖眼睛里露出无奈：“况且要不是你老翘课去跑腿，考试也不会不及格。”

　　莉莉嘟起嘴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没钱，能供我上学就已经很幸运了，我要自己赚生活费呀。”
　　北霖不赞同地望向她：“生活费我可以先借你，等你毕业再还。要是你的成绩一直烂下去，不用等到毕业你就在学院里待不下去！”

　　莉莉撇过头，嘴里呢喃：“我们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你不能一直照顾我......”
　　北霖被这番话气得半死。
　　他是平民班里难得的特招生，早早就通过了所有考核，随时可以毕业，好几家魔法机构都向他抛出橄榄枝。
　　要不是喜欢她，他怎么会放着大好前程不去，呆在学院里累死累活替她抄笔记，平时还给她兼职免费的补课老师，就是尽量不让她的成绩不及格被开除出校。
　　他都这样了，怎么对面的人还不清楚他的心意？

　　北霖咬牙切齿：“你这个笨蛋......”

　　莉莉不明所以。

　　突然，红发少女插足二人谈话：“这里除了跑腿怎么赚取生活费？”
　　北霖这下才想起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呢。

　　“北霖？”莉莉扯了下他的衣角，眼神闪闪发光。

　　算了。
　　看在这个笨蛋的面子上。

　　“还有一个办法。”北霖的脸色臭到不行，“完成学生会派发的任务赚取收入。”

　　皇家学院有另一个令人眼红的地方，就是学生会。
　　学生会由院长直接指定，受太子直接管辖，会长甚至早早具有爵位，成员多数是贵族。

　　理论上，帝国直属的魔法部直接解决百姓一切困难。

　　但是某些官方不方便处理，但难度颇小的问题，就会直接外包给各种工会。

　　皇家学院的学生会就是官方对外支持的机构之一。

　　学生从学生会接任务，完成任务就会获取报酬。

　　“真的，那你以前怎么不说？”莉莉嘟起嘴不满。当初她就是找不到活干才选择跑腿。
　　北霖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以为接任务这么简单？”
　　他承认不让莉莉进组有自己的私心，但都是为了她的安全。
　　青梅的实力如何他知道，别说外援，遇到敌人能及时逃走已经算万幸。
　　至于这个红发女人可不关他的事。
　　北霖说说话毫无保留：“接任务的人必须是获得学生会的同意，但那群人除了同等级别的人，谁也看不上。”
　　换句话说，如果地位实力和学生会的成员差不多，那也不用靠那点任务收入生活。

　　说到这里，北霖其实也有私心。
　　如果非落能和学生会搞好关系，那莉莉也能沾光，说不定日后留校就有保障了。

　　非落摸着下巴思考，眉头拧成川字：“接任务那个手续，一定要经过学生会吗？”
　　*

　　“咚咚咚。”
　　规矩的敲门声音响起。
　　推开办公室厚重檀木大门，非落望向对面的银发男人：“我找陌先生。”
　　“陌先生有事出去了。”安道凛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我是学生会会长，由我代为处理他的事务。”

　　非落早就知道了。
　　皇家学院里，银发金眸的男子就这么一个，她找莉莉打听就知道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她才不想和这个男人有太多纠缠。

　　学生会长，院长的首席弟子，下一任魔法部长的接班人......头衔多不胜数，却没有一个是非落想沾惹的，即便她对这个男人有好感。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熬到毕业，然后边周游世界边寻找自己的身世。

　　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不止是陌先生，非落实际上找过所有的老师，想尽办法不通过学生会接任务，但他们不是找借口推拒，就是直接表明不想管。

　　学生会的权力太大，一些地位比较轻的老师根本不敢违背他们。

　　陌先生倒是愿意给她生活费，但非落不想一直靠他人借济。

　　安道凛却天生一副厚脸皮，眯起眼笑道：“我看过你的申请报告，你想领取学生会的任务？”

　　非落动了动嘴皮，好久才点头：“是的。”

　　安道凛摇头建议：“外出任务太危险了，没必要，还不如直接加入学生会，直到毕业前，每月成员都拥有一笔额外的补贴。”

　　非落毫不犹豫拒绝：“我已经提交了申请，只要你同意就可以了。”

　　学生会说得好听，是一群学生的自治会，其实就是贵族势力的延伸。
　　加入容易，日后想离开就十分难了。

　　安道凛也不意外她的选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非落的报告就在桌子上，安道凛只要低头就能看见，却偏偏被压在杯子底下。

　　时间流逝，非落坐在下方的椅子上，姿态端正如同一幅仕女画。

　　另一头安道凛竟然还心安理得吃起了蛋糕。

　　非落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旖旎变得麻木。

　　安道凛笑着把切成小块的蛋糕放在她面前，道，“非落小姐，你觉得魔力是什么？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你就觉得普通人和魔力者的区别是什么？”
　　非落皱眉：“这是考核题目吗？”

　　安道凛给她倒了杯茶：“你就当做是吧。”

　　非落果断回答：“魔力者的精神世界比普通人强大。”

　　安道凛的声音如美酒醇厚：“意志力，精神世界，说白了，就是一种欲望，欲望越庞大，魔力觉醒的可能也会增加，也就越容易拥有魔法。所以说，魔力是恶呀。”

　　非落抿被这种说法吓了一跳，捏住茶杯的手指不禁用力：“你看法太偏激。”
　　她其实不喜欢使用魔力，但却不否认魔力者有好有坏。
　　“并非所有人都是天生恶人。”

　　安道凛微笑着没有反驳，双手合十放在桌面，平静地望着她：“能告诉我你远道而来非要留在皇家学院的理由吗？”
　　“叶家的推荐信学院一早就收到了，里面错洞百出，显然根本不想让你入学。若不是信中言明你的老师是陌先生，那封信根本进不来。”

　　“你，在叶子城难过吗？”这句话，才是安道凛一直想问的。

　　非落抬起头直直望向对面的人。
　　她在这个男人眼里看不到丝毫猜疑，金色瞳孔清澈见底。
　　仿佛他天生对她有一种包容。
　　为什么？
　　进入学院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

　　“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理由，或者，并非所有理由都光明正大。”安道凛眉眼里尽是温柔，话语充满耐心，简直像在教蹒跚学步的孩童。“我只是想让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最后凭借自己的意识去判断好坏。”

　　小落。
　　非落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曾经有人这么喊她。
　　很稚嫩的声音。
　　与眼前男人低沉起伏的声音重合。
　　然而非落确定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她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索哪怕关于安道凛的一丝记忆，然而——什么也找不到。

　　安道凛没注意非落的视线，抬手唤了一声：“泓雁。”
　　身披黑色斗篷女子凭空出现，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资料。
　　“这是一家拍卖行的单子。”安道凛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他们请求了数十次，我都没答应，这件事由你解决，完成任务后，任务收入会一文不少进入你的口袋，学生会不抽取一分佣金。”

　　原来，安道凛早就准备好了，一直等她找过来。
　　这种想法突然在她的脑子浮现。

　　非落耳边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按捺下心脏莫名变快的节奏，耳尖发红，装作低头看材料：“这是入职考核吗？”
　　“算是吧。”安道凛这次十分爽快，朝她眨眨眼睛，“如果你能顺利完成任务，学生会还可以额外发一笔奖金。”
　　“我一个人不够人手。”非落假装冷脸提出要求，耳朵悄悄变红。
　　安道凛轻轻一笑：“这次例外，你可以找人，不算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