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君他被迫打工》小蘋罗衣

9、九

　　孟沉簌一觉睡了两天。

　　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仍旧疲乏，像是还未睡醒。窗外暖阳投射而来，安静又温柔落在她身上。

　　她抬起手，翻了翻手掌，手心手背都沐浴着阳光，感受着暖意。

　　有青色藤蔓忽从窗口入，带着一点嫩芽的那一头延伸至孟沉簌床边。瞧见孟沉簌是睁着眼的，青蔓才开口：“主人。”

　　孟沉簌眨了下眼，神色懒懒，眼皮耷拉着，怎么看都像是一副没睡醒的样。

　　“嗯。”她轻轻应了声：“何事？”

　　青蔓道：“胡雪姑娘要下山。我虽阻拦，可她不听我的，无奈之下，我只能将她暂时困在藤蔓牢笼中，她眼下正在笼中挣扎，我修为本就不如她，凭借藤蔓阵法，也只能再困住她片刻。”

　　孟沉簌叹了口气，直坐起身来。

　　事情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不让自己消停。

　　她站起身，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体内灵力仍显虚浮，显然还未恢复好。

　　青蔓在前，孟沉簌疾步跟在后。

　　随后视野中出现一座由多条翠绿藤蔓反复叠加交错而成的藤蔓牢笼。牢笼之中，是露出狐狸耳朵，展开狐狸尾巴，正用尖锐的爪牙奋力划着藤蔓牢笼的胡雪。

　　原形显露大半，周身妖力也不受控往外溢出。

　　她眼睛有些红，看见孟沉簌的瞬间愣了那么一下，却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又继续用爪子抓划着藤蔓，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孟沉簌行至牢笼前，望着里面有些发狂的胡雪，嗓音淡淡：“你要下山，意欲何为？”

　　胡雪的声音因显现原形后有些尖锐：“既然我找不到他，那我就把当初那些害他的臭道士全部杀掉！凭什么他们杀了他，却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到那座道观，假惺惺的做出一副向善济世模样！”

　　孟沉簌眨了下眼，神情依旧平静：“我让你静心思考，可不是让你想出这些事情的。”

　　这段时日她自己也是分身乏术，没能注意到胡雪的情绪变化。可她也不明白，好端端的，胡雪的念头为何会变得如此偏激。

　　之前她想要的，是寻找那个小道士的转世。莫不是因为转世之人寻找无望，心中绝望了，想要拉上那座道观里的人一起陪葬？

　　这种想法真是……

　　孟沉簌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她心下轻叹了声，看着胡雪时眼神有些不忍。她道：“胡雪姑娘，杀人不能解决问题，死去的人也不会因此复活。”

　　“可他们杀了他！”胡雪咆哮出声：“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他才十九岁！凭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眼泪从胡雪的猩红眼眸中溢出，自眼角滑落，顺着皮肤缓缓滴落在地。

　　“……”

　　孟沉簌看着在藤蔓牢笼中发狂、奋力挣扎的胡雪，心中情绪复杂。

　　眼看藤蔓牢笼要被妖力大作的胡雪给冲破，孟沉簌手一抬，先一步将那牢笼撤回来。

　　胡雪愣了下，显然意外。

　　孟沉簌道：“如果这是你决定要做的事，那随你。我与你也只是萍水相逢，不可能永远管你。”

　　“胡雪姑娘，凡事都有因果，你执意要下山去杀他们，就得承受杀了他们之后所带来的后果。”

　　胡雪看着孟沉簌，眼神诧异后，从她身边跑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胡雪好似听见孟沉簌说了句：“保重。”

　　耳边是风，听得不是很真切。

　　胡雪疾行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孟沉簌视线中。

　　孟沉簌望着胡雪离开的方向，眉头这才蹙起，眼底有些许复杂情绪涌出。

　　青蔓来到孟沉簌身边：“主人，真的不再阻拦她吗？她修为虽还行，可毕竟是妖，若是遇上那些有法器的道士，她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孟沉簌抿了下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就这般放任她下山，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孟沉簌道：“她的选择，你如何判定好还是不好？你认为不好的，也许对她而言就是好的。你觉得好的，对她来时可能反而是痛苦。”

　　所以，孟沉簌没有阻拦胡雪。

　　她的选择，那是她自己的事。若是有什么后果，自然也是她自己承担。

　　只是……

　　孟沉簌往旁边瞥了眼，问：“这段时日，有没有奇怪的东西接近胡雪姑娘？”

　　青蔓回想了想：“应是没有。这几日她一直在山头坐着，我还以为她是在打坐静心，不成想……”

　　“结果会是如此。”

　　“是吗？”孟沉簌嘴唇轻动了动，像是在接青蔓的话，又好似是在喃喃自语。

　　她眼帘微垂下，若有所思。

　　视线掠过方才胡雪落泪处，孟沉簌轻皱了下眉，而后手指轻抬，将那滴泪收起来。

　　晶莹泪珠腾于半空，悬浮于孟沉簌掌心之上。

　　苦泪。

　　痛苦之泪。

　　孟沉簌抿了下唇，手掌握起，将那滴泪握于手中。情感，还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青蔓小心翼翼看了看孟沉簌的表情，轻声询问：“主人，您是怀疑有什么东西潜入碧落山，暗中怂恿了胡雪姑娘么？”

　　碧落山并非私人地界，山脚处的迷障挡住的也无非是人类，要是有什么妖怪跑上山，其实也是有可能的。

　　青蔓修为有限，能察觉到的也只是修为比她低、亦或者相差无几的，若是差距过大，她未必能察觉到。

　　孟沉簌道：“以防万一，还是四处查看一下吧。”

　　“是。”

　　青蔓很快离开，将藤蔓分开蔓延至碧落山，查看是否有异样之处。

　　孟沉簌则转身回到竹屋，正欲回房间时，忽又想到什么，转而去了更里些的清池。

　　越过清池，直一棵千年槐树下。

　　孟沉簌盘膝而坐，深呼吸几次后将气息恢复平稳。她闭上眼，进入入定状态。

　　风吹拂而过，池面泛起圈圈涟漪。

　　槐树之上，簇拥而生的茂密树叶被吹的哗哗直响。

　　孟沉簌淡然坐于树下，神色未改，身体没有一丝反应，像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约摸两个时辰后，青蔓回到孟沉簌身边。

　　她藤蔓枝卷着一根黑色羽毛，见孟沉簌已然入定，便将其放在了她身旁。

　　而后离去。

　　天黑时，孟沉簌缓缓睁开眼，放在腿上的手指轻动了下，恢复知觉。

　　池中赤色鱼儿从水面钻出个小脑袋，而后吐出两个泡泡。

　　泡泡漂浮起，在半空中停顿，继而散发出些许光亮来，照亮周围一片区域。

　　孟沉簌回缓了下，低头时看见了自己身侧的羽毛。

　　她愣了下，将其拿起。

　　手指轻轻捻动羽毛，眼神愈加严肃，眉头亦皱的更紧了些。

　　他……怎么会在这里？

　　“青蔓。”孟沉簌呼唤。

　　藤蔓从她身后槐树上延伸下来，随后青蔓的声音响起：“主人。”

　　孟沉簌问：“这根羽毛是从哪里找来的？”

　　青蔓回答：“是从胡雪姑娘经常静坐的崖边寻到的。”

　　孟沉簌嘴唇紧抿着，手指指腹用力捏着羽毛，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这里的事，他掺和什么？

　　真是烦死了。

　　青蔓见她表情有些不对，连忙询问：“主人，您知道这根羽毛的主人是谁吗？”

　　孟沉簌没有回答，只说：“今日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青蔓也没有追问，道了声：“是。”

　　孟沉簌往自己院子走回去的时候，于岔路口顿住脚步，犹豫了下，转身去往玄慕的小屋。

　　他小屋外的小院子并未点亮烛火，屋内也是黑漆漆一片，不见亮光。显然，他不在这里。

　　孟沉簌难免诧异，不由皱起眉。天都黑了，他不在他的屋子里好好待着，跑去哪里了？

　　心中思绪难安，也有些烦躁之意。

　　她外出去寻人。

　　而后于山顶一处空旷之野寻到了玄慕。

　　他站在草丛中，繁茂肆意而生的野草至他脚踝稍上些的位置。他双手捧在身前，正仰头望着夜空，时不时挪动几下位置，似是在寻找什么。

　　孟沉簌走过去时，才发觉他捧在双手中的东西是之前自己给他的灵力珠子。用来储蓄星辰之光的。

　　她愣了下，眼神倏忽诧异。

　　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玄慕眨了下眼，没有特别的反应。他知道是孟沉簌。

　　这碧落山上，除了他，貌似就只有孟沉簌是人形。虽然他并不知晓她究竟是不是人类，或者说，她的原形是什么。

　　玄慕往她那边瞥了眼：“你这睡一觉的时间，睡得可真长。”

　　孟沉簌于他身侧站定，慢悠悠抬起胳膊抱在身前，顺着他的目光往上仰头而去。

　　今夜星辰闪烁，不见月，有微风，轻轻吹动着夜间之云浮动。

　　也裹挟着阵阵凛冽凉意，毫不留情的扑打在他们身上。

　　孟沉簌轻轻出声，却也在这安静的山野里清晰响起：“你该不会是打算在这里站一晚上，等着那些云消散吧？”

　　“不然呢？”玄慕道：“我睡着的时候可看不见。”

　　“况且，今晚夜色还可以，感觉等风停了，云散了，就是你说的可以吸纳星辰之光的时候了。”

　　孟沉簌眨了下眼，忽笑了声。

　　玄慕不解：“你笑什么？”

　　孟沉簌不答反问他：“你是白痴吗？”

　　玄慕收回看夜空的目光，低下头来望向孟沉簌。他皱起些眉，有些不理解：“你骂我？”

　　孟沉簌亦看着他，挑眉调侃道：“哎呀，被你听出来了。”

　　“……”玄慕想要翻白眼，也确实翻了个白眼。

　　孟沉簌笑出声来，伸出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别等了，回去睡觉吧。这风，今晚不会停的。”

　　玄慕蹙眉：“你知道？你会观天象？”

　　“不会。”孟沉簌笑着耸了耸肩，又道：“我猜的。”

　　玄慕：“……”

　　真是捉摸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

　　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