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界的故事--别梦》冥窈

7、破壳（下）

　　四季如春的天意院，阳光温暖而明丽。

　　“要照顾好一个龙蛋，有很多条件要小心护持。”奶爸经验丰富的天尊皇胤在这方面是当之无愧的专家。于是，在失败的教训与银戎要来检查的阴影面前，两只小菜龙不得不抵下岑贵的头，万般无奈的前来向皇胤低声求教。当然，死机状态的星痕是直接被赤麟拖着来到天意院。

　　“首先，需要注意周围的温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最好和龙的体温差不多，而且最关键是要稳定，要恒温。再者，要维持一定的湿度，白帝是白龙族的，天性属水，湿度要注意比其他龙更大些；然后，龙蛋还小，不常常能受惊吓，周围要比较安静…………”天尊皇胤一边絮絮叨叨碎碎念着他的奶爸经，一边把白帝打理得干干净净光洁亮丽，小家伙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的苦，赤麟和星痕这两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从来没有照顾龙蛋的经验。

　　猛的抬眼看去，却见面前两人脸色惨白彷如见鬼，用诈尸一般眼神直直盯着他，即使神经粗如皇胤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手一滑，差点把好不容易伺候得有所好转的白帝掉到地上，这这这，这是什么见鬼的表情……天尊皇胤抽搐中……

　　完了，完了，完了……虽然真的不是故意制造这样的事故，但白帝被照顾得非常糟糕，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话说当初还信誓旦旦保证过，如果这事被银戎知道了……上天界的龙神们忍不住颤抖起来……

　　奇怪的看着两个弟弟不同寻常的神色，天尊皇胤满心疑惑。即使弟弟们都不太听话，有人专门喜欢跟大哥做对，有人总是无视大哥的存在，皇胤还是一直怀着哥哥是好哥哥的想法，试图说服处于“叛逆期”的弟弟们，要听大哥的话。纵使收效甚微，但凭着单纯或者说一根筋通到底的脑子，几百年来也并未放弃坚持至今。

　　而在如此漫长的教育（taojiao？）过程中，赤麟和星痕从没露出过这样似乎是难过，窘迫，后悔，还有点悲愤交杂，难以形容的神情，更甚者，他们还在轻微的发抖。思索片刻，绞尽脑汁的皇胤还是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事能让两人失去了常态，于是，很自然的向亲友团求助了。

　　看着天尊皇胤迷惑而充满关怀的正直眼神飘了过来，甚至还带着一股纯纯的闪光，赤麟本就烦躁不已的心，蓦地一阵纠结又窝火。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最讨厌的就是天尊皇胤这一幅什么都不懂的单“蠢”模样！作为龙族中少见的双生子，皇胤脑子里哪怕是一个反射弧运动了一下，赤麟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这种“特异功能”似乎是不可逆的，所以，经常在造成赤麟单方面困扰的同时，罪魁祸首却仍一派天然呆愣不知所谓。

　　果然无知不是错，但无知起来要人命，赤麟慨叹着，酝酿着已经差不多快要成熟的情绪，随即将白帝一把塞到星痕怀里，在皇胤不解，星痕隐含怜悯的目光中，化出佩刀。

　　然后接下来就比较自然比较顺手了，按照惯例将暴怒情绪催至顶峰的赤麟追着完全搞不清楚情况的皇胤一路砍杀，直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院使们竞相走避，只剩星痕岿然不动的留在原地，用一种平静好像还有点不耐的神色，看着平均三天便上演一次的上天界名产之一——兄“友”弟“恭”。

　　最后，在天意院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之后，全身上下毫发无损的皇胤一边为将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不断喘息的赤麟拍背顺气，一边默默含泪答应用自己的皇龙之气滋养白帝，好让赤麟和星痕能应付银戎晚上的检查。

　　原来大哥就是专门做为弟弟们收拾残局，充当肉垫阻止内斗这种事，这是何等悲凉的体悟，何等悲凉的人（龙）生啊，皇胤忍不住一面为白帝输着龙气，一面为自己感慨万千。然后被赤麟一掌巴在后脑勺上，额头差点磕到白帝，而前者无视他哀怨的眼神，用下巴对着他，道：“好好干，想什么呢！”

　　看到这一幕的星痕在心中默默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双生兄弟，并为皇胤鞠了一把同情之泪。但是，为了自己脆弱的神经着想，大哥，不是我不帮你……

　　终于，在傍晚银戎回来之前，由于皇龙之气的滋润，白帝回复了初时的光彩。

　　乘着傍晚霞光的金色余晖，即使工作了一整天，碧眼银戎依然是仪容整洁脚步轻快风度翩翩，即使看到突然变成半毁状态的天意院，嘴角的迷人微笑亦未曾稍减半分。

　　在赤麟他们忐忑的注视下，银戎眯着带笑含春的双眼，抱起白帝检查了一下，白帝的状况非常好，确实很好，比被他带回来的时候还要好。但是，眼中神光一凛，他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么，残留在白帝蛋壳上那股皇龙之气虽然极淡极不明显，却是瞒不过心细如尘的碧眼银戎。

　　低首抚弄白帝洁白光润的蛋壳，银戎垂睫掩住眸中的波光流转，看到明显憔悴不少的星痕三人，想来这次教训足够他们记得很长时间了，而且，看在他们还是有努力想要照顾好白帝的份上，微微勾起嘴角，这次，就算了吧，不过……

　　“多谢你们把白帝照顾的很好，”银戎与平常无异的温软语气，让赤麟和星痕瞬间放松下来，“那么以后，就拜托你们了，今晚就让我来照顾白帝，明早我会把白帝送过来的。”

　　当晚带上白帝轻松离开的碧眼银戎，衣带当风步履从容，月色掩映下的背影当真是潇洒又迷乱，风流又倜傥。而折腾了整整一天，身心俱疲背景全暗的皇胤三人想着惨淡的未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星月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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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常识的认知，大家都知道上天界龙族的孵化期为一年，所以……

　　经过了整整一年的痛苦折腾，在又一个夕阳暮归，倦鸟返巢的春日傍晚。顶着天尊皇胤彷如被抢走孩子的母亲一般悲愤伤心以至泪眼朦胧的目光，郑重正式的把即将要孵化的白帝交还给银戎。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赤麟和星痕四目相视许久，在皇胤从眼泪汪汪祥林嫂转化为咬手绢妒夫欲分开两人之前，突然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如获新生，相见恨晚，英雄惜英雄，喜极而泣，泪流满面想要手拉着手奔向夕阳的冲动，不过，为了自己御天龙神的面子，忍下了。

　　只是，努力隐忍的感动神情，略显湿润的双眼在面瘫冷酷和严肃端正太久两张脸上，还是太明显了。‘真是欲盖弥彰啊……’，微眯的双眼划出趣味的弧度，端着正经潇洒的笑容，银戎用一种看戏的眼神，一边用拇指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白帝，一边目视眼前三人的互动，坏心眼的思量起来：‘这次的教训，想必够他们回忆很久了……不过，这样的神情还真是……趣味啊……’

　　而此时，被银戎抱着的白帝感到非常满足，忍不住在蛋里小小的甩动了一下尾巴，这一年对于他来说，由于皇胤三人思想上的误会和银戎的温柔压迫，他众星捧月的小日子过得很是不赖，而且天尊皇胤的奶爸等级确实一把罩，足以弥补赤麟和星痕两人的常识性错误。当然你硬要说真相其实是因为白帝“乖巧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也会老实不客气的收下就是了。

　　但是，在白帝的幼小心眼里，不管皇胤再怎么照顾周全，赤麟和星痕再如何有求必应，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有着柔和熏风的所在和那个充满着草木清香的怀抱。

　　他喜欢银戎，从被捡回去的第一天就知道。普一出生便挥之不去的惊吓与恐惧在被拥入那个温暖胸口之时，就像突然被曝露于日光下的烟岚一般，淡淡的，悄无声息的，消散了。在若即若离的草木清香环绕下，第一次充盈满满的安定与平静。

　　他也喜欢银戎给自己取的名字，白帝，白龙族的帝王，虽然他一点不稀罕那个所谓的身份，但这是银戎取的名字，所以他喜欢，喜欢银戎用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唤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呼唤只属于他们的约定。

　　他更喜欢和银戎在一起的日子，那样晚上，银戎就会抱着他靠坐在惠风院那颗最大最美的柳树上，任由院内终年不断的清风划过身边，混合着清爽舒服的的气息，轻轻地哼唱起遥远而悠长的古调。

　　没有什么柔美的歌词，只是一串串细碎模糊的软语呢喃，以一种不紧不慢，不徐不缓，恰到好处的速度流泻而出，无法言明，却恍惚有说不尽的悲欢离合，道不完的阴晴圆缺。银戎的音色不似女子细腻甜美，只透着一股自然的清澈韵味，如水晶鸣风，似珠玉坠地，悠悠扬扬飘飘荡荡的在惠风院中摇曳，让人好像置身于无穷无尽，散落着柔和星光的深蓝夜空之下，一切的担忧，悲伤，愤怒都归于一片安宁平静……

　　被温柔安全的气息包裹着，这时，蛋里的白帝就会小小打个呵欠 ，扭扭身子，最后将拽着尾巴尖儿的小爪子收拢在胸前，团成一团，在歌声安抚下心满意足的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