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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间接接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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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嘉泽追过来,从代云帆手里接过宛风的另一边胳膊,和何骅枼一起架着人往医务室走。
代云帆看自己也帮不上啥忙,拽了两下衣服:“你们真没问题吧,我估计到了放学点你们搞不完,我直接回教室把你们包都拎来吧。”
燕嘉泽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去。
代云帆往前跑了两步,被宛风从后面叫住:“哎代云帆,你别忘了把何骅枼那奶茶一块给他拎上啊。”
他扭头乐呵呵地看着何骅枼:“正经排了会队才买到的。哎我跟你说,这队真是自己不排不知道辛苦...”
“行了,”何骅枼架着宛风一边胳膊低着脑袋,看不清楚表情,“都这会了还惦记什么奶茶?”
宛风借着点劲往何骅枼身上靠了靠:“那你喝不喝?”
“喝喝喝,”何骅枼被宛风的赖皮行为搞得没辙,“我都喝完行么?”
然后和燕嘉泽配合着又把人架得更紧了。
“你说到做到啊,”宛风看这俩人的架势,乐了,“不是你俩干什么,我就后背受点伤,不是不能走,离死也远呢,真不用这样。”
这话在燕嘉泽那听了就过去了,谁知道何骅枼不知道哪搭错了反应巨大:“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事提什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
宛风头低下去看了看何骅枼的脸,笑了:“好好好,不提就不提。”
医务室大夫本来都卡着点打算下班走人了,结果这会好巧不巧被俩人架来了一个,嘴唇煞白一看还不是随随便便能应付掉的,赶紧把包扔桌上把人往里迎:“这怎么回事啊这,都快放学了怎么弄成这样了?快点快点,把人放这张床上。”
医务室坐班的主治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何骅枼进屋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在岗状态卡,才知道这个医生姓金。
金医生从衣架上取下了刚挂上去的白大褂又披到了身上,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医务室的床对宛风来说有点紧凑,他此时正趴在床上,双脚只能搭在床尾的栏杆上。
他脑袋枕在胳膊上侧着头看何骅枼:“你刚刚那是心疼我了?”
何骅枼站在站在床边抱着胳膊俯视宛风:“你怎么啰啰嗦嗦跟个老太太似的?你不提还好,提了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宛风嘴唇的血色几乎已经褪干净了,还是朝何骅枼点点头:“问。”
金大夫进来往外扒拉了扒拉何骅枼:“问什么问,都这样了还问呢,再多问一句晕过去了都。赶紧的啊,我给他看看,看完了早点下班,你们也早回家。”
她把床位三边的帘儿都拉了个严实,对着何骅枼和燕嘉泽开始赶人:“出去等着啊,用不了多一会。”
燕嘉泽听话乖乖往门边去了,何骅枼重新撩开帘子露出个脑袋:“我旁边看看行么?”
金医生笑了笑,也不想再跟一个毛头小子浪费口舌,闪身把人让了进来:“进来吧,顺便搭把手,帮我把他的外套脱了。”
随后转过头问宛风:“伤哪了?后背是吧?别的地方呢?”
宛风摇了摇头。
何骅枼扶着宛风的肩膀把人捞起坐在床上,宛风背对着何骅枼,何骅枼不好下手,只能从后面顺着宛风脖子往下摸过去,摸到了拉链慢慢往下拉。
快拉到最底下的时候宛风一把抓住了何骅枼的手。
何骅枼一愣,呆住了没敢动。
宛风就也这么握着,何骅枼不动,他也不动。
何骅枼往回抽了抽手:“你干嘛呢?”
宛风总算松了点劲,放开了何骅枼:“你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全喷我耳朵上了,痒。”
何骅枼赶紧把拉链拉到了底,从身后把宛风的外套扒了下来。
金医生端了个装了点基础药品的托盘进来了:“脱好了?我看也是伤得不重,脱个外套这墨迹的。”
何骅枼收好了宛风的外套乖乖退到一边去了。
金医生指挥着:“来,趁坐着呢,把衣服撩上去,然后趴这。”
“那什么,”何骅枼又不自觉上前了一小步,“他一个男生,直接撩衣服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要不你给他看看?”金医生的话音里听起来有点好笑,“你们这个点过来,能有个大夫都不错了,还挑性别呢啊?”
何骅枼又退了回去:“啊,不用了,您看您看。”
倒是宛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何骅枼站在床边挤眉弄眼:“笑屁啊笑,不疼了是吧你。”
宛风把衣服从下摆卷过胸口,扶着床沿慢慢趴了回去。
他的后背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棍棒的淤痕,此时已经由新鲜的红色慢慢开始向青紫色转变,在无声的空气里张牙舞爪向他示着威。
“哎哟,也不知道招上谁了这是,下手这么狠呢,”金医生握成了拳头在宛风后背上的淤痕上挨个摁着,“这疼么?这呢?”
宛风闷哼:“嗯,有点。”
金医生又在宛风肩胛骨上轻轻摁了摁:“摁这疼么?”
宛风摇了摇头:“没,骨头不疼。”
“还行,运气不错,挨了这么好几下还算是没伤到骨头,内脏听了听没什么问题,周末了该去大医院拍片就去拍个片,”金医生叮嘱着,没交代床上的宛风反而跟帘子边上的何骅枼说着,“就每天按时,跌打药酒揉一揉,时间揉够了啊,膏药该贴贴就行。”
何骅枼点点头应了下来。
“有个别两处破皮的地方,我给他消了毒包扎一下,你每天临放学带他过来换一次,他今天这药我先给他上了,你看着点我这个手法,学着点,”金医生一扭头,看见何骅枼不知道正想什么走神呢,嗓门提高了些,“看着点呀,你学不会谁给他上药啊?”
“啊?”何骅枼被一嗓子吼回了神,连忙回应,“哦哦,好,您揉吧,我看着呢。”
何骅枼没少挨过打,不管是那群混混打的还是他爸打的。但伤在他后背的时候他看不见,他不知道伤口长什么样,也就不会疼。
但亲眼看到宛风背上的伤口,何骅枼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有一瞬间他宁可宛风身上的伤口能挨在自己的身上。反正自己被揍多了,也不差疼这一下。况且早就习惯的事情,也谈不上疼不疼的了。
但宛风后背那些交错着狰狞的伤痕却仿佛将那些钢管击打在宛风身上的痕迹一个一个都复现了出来,换了个方向打在了他的心上,带出了一阵阵他早已麻木,如今却重新调动起痛感的难过。
金医生上完了药,直接把剩下的半瓶药酒塞到了何骅枼手里,转身脱了白大褂要走:“拿药那边早下班了,你也别费事去外面药店买了,这你直接拿走给他涂吧。他没啥事,打人下什么狠手,你别太紧张。他就是挨多了,没伤着要害。”
何骅枼木然地点点头。
金医生把白大褂挂回门口的衣架,扭头跟他们交代了最后一句:“哦,一会你们走的时候关了灯直接带上门就行,其他不用管了,晚上早点休息啊,这伤得养。”
说完转个身下班了。
何骅枼看她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宛风身上的伤问题不大的这种说法。
宛风从床上慢慢爬起来,把T恤的下摆拉回去整理好,想要起身回家。
金医生前脚离开没多久,代云帆胸前一个包背后一个包,两条胳膊上还各挎了一个包,手里还拎着四杯没喝完的奶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校医院:“怎么样宛风,怎么样了?”
燕嘉泽把东西从她身上接过来,跟在后面进了医务室。
何骅枼站在床边扶着宛风,两个人还在为再休息一会还是立刻回家僵持着。
宛风闻声抬头:“没事,好着呢。”
他指了指代云帆手里他自己那杯刚喝没几口的奶茶:“给我喝两口呗,怪渴的。”
代云帆把他那杯塞到他手里,又把唯一一杯没开封的递给何骅枼:“宛风特意交代我的事,给。”
宛风伸手接了过去,抽出了吸管给何骅枼扎开又递给了他:“一块喝呗,特意给你买的,你都答应我喝完了。”
何骅枼看着宛风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想起他背上那些星罗密布的伤痕,实在是对他发不起脾气,接过来轻浅地嘬了几口。
他没好意思告诉宛风当初说喜欢喝这家的奶茶,是因为薄晴老缠着他问,他又确实没什么喜欢的,就随口说了一个把人打发了。
不过现在喜欢,也不晚吧。
宛风一脸大伤未愈的脸色,带着期待地看他:“是你喜欢的那个么?”
何骅枼点点头:“就是甜了点。”
这是实话。与其说不喜欢,何骅枼是从小就不太敢吃甜的。小孩子对甜食永远没有抵抗力,但对何骅枼来说,再好吃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别人家的小孩吃颗糖是满足,他吃是提心吊胆的满足。
为了不要那点提心吊胆,他索性连满足都舍掉不要了。
苦里混进去点甜,不还是苦么。他还不至于玻璃渣里找糖吃,划破了自己的手。
“行,”宛风喝了点带糖的下去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那下次给你点半糖的。”
这句话说出来何骅枼感觉手里那杯奶茶好像突然甜得可以接受了,连着吸了好几大口,一把塞到宛风手里,蹲在了病床边。
宛风没有丝毫别扭地把何骅枼那杯放到自己嘴边吸了一口:“没有很甜啊...你不喜欢吃甜的啊?”
结果抬眼看见何骅枼蹲在自己身前,问他,“你干嘛呢?”
何骅枼看着宛风,说:“没,喜欢。背你回去啊。”
宛风笑了:“我伤的是后背又不是腿,怎么就不能自己走了?”
何骅枼“哦”了一声,慢慢地又起了身。
代云帆见他俩一时半会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拉了拉站在旁边的燕嘉泽的袖子:“走吧先。”
燕嘉泽问她:“咱俩先走?”
“不然呢,”代云帆已经转头往门外走了,“没看出来人那俩就没有走的意思吗,懂不懂给人留点私人空间啊!”
燕嘉泽打了打招呼,跟在后面走了。
宛风也没急着从床上下来,坐在床沿把自己那杯奶茶往何骅枼那边递过去:“要不要尝尝我这个?”
何骅枼看了看他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他,站在原地没动。
宛风似乎料到了何骅枼会有这反应,挑了挑眉表示不在意,收回了手。
何骅枼却稍作犹豫了一下,从宛风收回一半的手里把那杯奶茶夺了过来,放在嘴边尝了一口:“还行,挺好喝的。”
又塞回给宛风手里:“走吧,回家吧?”
宛风眉眼里全是溢出来的笑意:“好,回家。”
两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何骅枼搀着宛风的胳膊,宛风端着两杯喝了一半的奶茶。
何骅枼想到刚刚宛风和黄毛那群人对峙的样子,又想起来自己在医务室没问出口的问题,他问宛风:“你初中怎么过的?”
“能怎么过,就那么过呗,你怎么过的,我应该就是怎么过的,”宛风扭过头一脸疑惑,“好像你初中没见过我似的,怎么了,问这干吗?”
“没,就问问,”何骅枼说,“感觉你对黄毛混的那些道上的事,还挺懂的?”
何骅枼侧过脑袋看着宛风,想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出些微细碎的、被他隐瞒的信息,可宛风还是一如往常:“哦,初中的时候学习又不紧,交的朋友多,什么人都多少见过点。”
“你去哪见这种人,”何骅枼疑惑道,“一中不是都...”
“一中就应该都是好好学习的正经人?”宛风笑道,“那初中还不是给够了钱就能随便塞进去的。”
他们两人拐进含光巷,宛风躲开了灯光把何骅枼逼进了一块阴暗里:“ 一开始看你拽得那二五八万的样子,还以为你也是往道上混的呢,敢情你这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哎你慢点,”何骅枼被逼到墙根上还不忘拽着点宛风的外套下摆以防他动作幅度太大扯到背上的伤口,“什么意思,是我在五中那样的环境里就必须得当个混混是么?”
宛风被曲解了意思有点着急:“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何骅枼反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宛风一时语塞:“什么意思...就你这人挺反差的,就这意思。”
“那你这人反差也不小,”何骅枼瞪了他一眼,抬起宛风的一条胳膊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以为是个学霸呢,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挨起揍更像不要命的。”
宛风眼瞅着人走远了,赶紧在后面“嘶哈”地叫了几声。
果然何骅枼走出了几步的背影一个箭步迈了回来:“是不是我拉你胳膊劲儿用大了,扯疼你了啊?”
宛风盈着笑把人拉过来,重新摁在了墙上,说出来的话文不对题:“你说咱俩刚才互相喝了奶茶,算不算间接接吻了?”
何骅枼一愣,想推开宛风又怕把他弄疼:“你神经病啊,又瞎说什么鬼话,让开。”
宛风又靠近了点,话里带出来的热气像扑棱蛾子一样直往何骅枼脸上飞:“你这么敏感干什么,我说错了么?玩笑都开不得了?”
何骅枼想想也是,还在五中的时候就有不少关系好的男生经常开类似的玩笑,他当时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
他瞪了宛风一眼没说话。
谁成想宛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靠近了,他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逐渐侵入何骅枼的领地,在只有咫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几乎额头贴着额头,鼻尖也挨着鼻尖,而嘴唇,只要宛风稍稍再往前几公分,就能到达紧紧相贴的距离。
宛风的眼睛一动不动,紧紧地注视着何骅枼在夜里深邃的瞳孔。
何骅枼顾不得宛风伤口会疼,用力推了他一把逃开:“你注意点,宛风。”
宛风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去:“今天在我家住吧,我爸妈不在。”
何骅枼心里打鼓,不想送自己进火坑:“你自己住,我回家。”
“可我背还疼着呢,”宛风委屈巴巴,“我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伤口沾了水怎么办?”
何骅枼脚步顿了顿,似是叹了一口大气,没回头继续往前走:“那你还不快点?”
宛风嘴巴咧到了耳朵边,紧赶了两步跟在何骅枼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