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吻尽荷花叶》捌月野酒

24、自食其果

　　运动会结束还落了一个没有作业的休息日，何骅枼为自己运动会那天的冲动付出了代价，小腿肌肉酸得要死。宛风从家里给他拿过去一个狼牙按摩轴，把他摁在地上往死里按，直到把何骅枼痛得鬼哭狼嚎才算罢休。

　　托宛风的手劲，何骅枼连床都不想下，直接躺了一天以告慰自己在宛风手下惨遭重创的双腿。

　　好在宛风还算有良心，第二天独自去超市拎了一堆菜回来，亲自下厨四菜一汤，把何骅枼着实伺候得舒舒服服心满意足。

　　当晚何广智回了家本来要从冰箱里拿啤酒，开了冰箱门发现多了一堆种类齐全的食材，看上去还不便宜的样子，以为是何骅枼买的，当即大骂了何骅枼一句败家玩意。

　　后来得知是宛风带来的，那种贪了点小便宜后喜上眉梢的得意神情掩饰都掩饰不住：“你说宛风这孩子就是懂事，以后邀请人家常来家玩啊。”

　　何骅枼心想我拉不下这脸。

　　还邀请人家常来家玩，你直接张口去人家门口要饭去得了呗？

　　丢人现眼。

　　周一回到学校，一切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一大早老陈就拿着早就出了的成绩单走进了教室：“同学们，我们今天早读先暂停一天啊，我们利用早读时间来简单总结一下这个算咱们首次月考的成绩。”

　　“虽然刚开学一个多月，但咱们课程进度还是算挺快的，所以我们的考察内容其实并不少。我很能理解有些同学慢热，可能还没有从初中的这个学习思维和模式里转变过来啊，可能考得不是很理想，是吧，燕嘉泽同学，这回只考了一百多名，和你的中考水平可不是很匹配得上啊。”

　　何骅枼听着陈连江欲大抑先小扬的发言，怎么听怎么觉得悬在教室上空的达摩克斯之剑下一秒就要被老陈扛着劈到自己脑袋上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最后被点名的人竟然是燕嘉泽。

　　燕嘉泽中考成绩跟宛风几乎不相上下，起码是市前二十的水平，就算初高中教学内容和模式都有出入，也不至于一下跌出好几个班的水平去。

　　燕嘉泽默认算是接受了陈连江的批评，低着头面红耳赤。

　　何骅枼琢磨了琢磨，估摸着是这一个多月光顾着处处为难他了，结果自己的事都没理清楚，车翻得有多彻底，一考试就见了真章。

　　害人终害己。

　　偷鸡不成蚀把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骅枼和这个人恩怨太深，当真要骂他的时候平生积累的那点俗语一股脑全蹦出来了，根本不用动脑子想。

　　他戳了戳宛风的胳膊，脑袋凑过去问：“你们好学生难得被点名批评一次都这反应？”

　　宛风云淡风轻：“我哪知道，我又没被点名批评过。”

　　何骅枼悄悄在底下两手几根手指相撞算是鼓了几个无声的掌：“燕嘉泽这人也有意思，搞我的时候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把自己搞成这样，还真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啊，真是开了眼了...”

　　宛风瞳孔在听见何骅枼口中冒出来“搞我”这俩字的时候狠狠收缩了一下：“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措辞？”

　　何骅枼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总算找到了宛风所指的不注意措辞的地方。

　　这种本来引不起注意随便说过的话一旦被特意指出来就格外容易想歪，何骅枼几乎是一瞬间抓到了宛风想表达的重点，脸颊像点着了两团火，一直烧到了耳朵根。

　　“还有的同学呢，高中的学习生活适应得很快，看起来发挥出了初中的一贯水平啊，这个年级第一当之无愧，非常争光，我们一班在年级里的班设，就这么立起来了，”陈连江抬了抬眼镜望向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突然大喝一声，“何骅枼宛风，你俩脑袋贴一块说什么悄悄话呢！”

　　何骅枼猛地被点了名，一下子从趴着的姿势弹了起来，脑袋差点撞上后墙。

　　男生因为课上走神被老师点了名都实在是家常便饭，本来糊弄两句就能过去的事，偏偏撞上刚才宛风非要咬文嚼字挑他话里的错误，再和老陈“脑袋贴一块”这种暧昧的描述一重叠，何骅枼发现自己是怎么也过不去这个槛了，索性自暴自弃让脸一烧到底，放弃抵抗。

　　宛风听到点名自觉站了起来：“老ch...师，何骅枼刚才问我考得怎么样，他为自己没考好给班级丢脸了正反思惭愧呢。”

　　陈连江看着何骅枼在桌子上埋着脑袋确实是一副不太痛快的样子，也就没多计较，继续说没说完的话：“这个宛风同学啊，首次月考就斩获了年级第一的头衔，着实是把我们班设立的初衷立住了，希望宛风同学继续再接再厉，当然也和同学之间多多互相帮助，大家一起进步才是最好的嘛，坐下吧坐下吧，不用站起来。”

　　宛风倒没有多意外，点了点头坐下了。

　　“何骅枼！”老陈的声音又把名字本尊吓了一激灵，条件反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还是宛风眼疾手快拦住了椅子背才没被何骅枼的屁股拱翻。

　　陈连江眯了眯眼睛看着何骅枼：“小何啊你这脸怎么这么红？”

　　前排的眼神随着陈连江这句话全都转过来盯在何骅枼的脸上，代云帆从袖子里偷偷抽出手机露出了个摄像头快手摁了个快门，收回到桌斗里放大看了个仔细：“还真是红啊...”

　　“没有，老师，我就是有点紧张，一紧张就这样，那个，没考好我反思，我接受批评，下次一定继续努力...”

　　陈连江在学生面前从不端老师的架子，此时笑的声音也格外爽朗：“我还没批评呢，你怎么先认错了？”

　　“啊？”何骅枼一愣，脑袋重新低了回去，“那老师您先批评吧还是，我虚心接受。”

　　陈连江也不客气，有话就直说：“咱们何骅枼同学呢，从中考成绩看，不错，但跟班里大多数同学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但这次月考，他的表现让各任课老师都非常惊讶，发挥出了明显优于中考的水平啊。年级52名啊，虽然可能顺位排的话还是扒着火车头的后边，但是已经非常不错了！和宛风一桌成果还是有的啊，两个人互相激励！坐下吧坐下吧，以后别这么紧张了，脸跟小猴屁股似的。”

　　本来散去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配合陈连江的描述，引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何骅枼很明显地感觉到，此时满堂的笑声是发自内心表达快乐的声音，不同于以往听到过的，带着嘲讽、不屑和各种复杂且不善的笑。

　　在这样一片声音中，何骅枼反而有了一种在天上飘了很久终于落地了的踏实感，整个人的周遭都暖暖绵绵的。他摸了摸后脑勺，低头看了一眼宛风，也内敛而有些害羞地笑了。

　　“啊对了，和何骅枼同学一个初中毕业的代云帆同学，在这次月考里也有不错的表现，100出头，也还不错，继续努力。大家为他们鼓鼓掌，以示鼓励！”

　　代云帆还低着头躲在桌斗里看刚拍的那张何骅枼的照片，被陈连江突然提到名字也像刚才的何骅枼那样被吓了一跳，连连点头笑着打哈哈。

　　利用早读临时开起来的月考总结会，终于随着第一节课任课老师提前跨进教室而告一段落了。

　　数学老师把画图工具放在讲台上，拿起粉笔一边在黑板上徒手画了个极其对称的二次函数，一边向身后的学生们下着命令：“大家把月考卷子都拿出来啊，我们争取一节课讲完几道重点题目，下午的第二节自习我再过来，有什么没解决的问题再私底下问我。”

　　底下一片立刻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翻卷子的声音。

　　宛风用水笔末端戳了戳前面的代云帆：“照片发我。”

　　代云帆眼神瞟瞟宛风，又瞟瞟在一边翻找卷子的何骅枼，心领神会，做了个“ok”的手势转过去了。

　　没过一分钟宛风手机在兜里隔着衣服振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有云轻帆：[图片]。

　　他欣然接受，原图保存一气呵成。

　　照片里何骅枼正盯着镜头俯视着他，脸红里透着点粉，实属少见。

　　宛风没绷住，轻笑了一声，引来本尊一记白眼：“笑什么？”

　　数学月考卷何骅枼答得还行，本来就没错多少题，私下找宛风完全能轻松解决，于是整一节错题讲解课明目张胆地神游天外，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全是宛风误会他的那句话。

　　怎么这个人看着一本正经的，听人说个话思想都能歪出九曲十八弯？

　　宛风余光看过去何骅枼一节课的脸从来没有变过颜色，心里清楚得很他又在那琢磨自己之前逗他玩的那句话了。

　　像是突然找到了逗弄何骅枼的乐趣所在，他手贴在嘴边凑过去把声音收了进去：“你脸怎么还这么红？还紧张呢？”

　　“紧张个屁，”何骅枼口吐芬芳，“滚你大爷的！”

　　高二上半学期结束的时候要求所有的学生都结束掉高中会考，这也是高中生在高考前最后一次不分科目的考试。

　　一中不同于其他学校按部就班的教学进度，文理科的分班工作会在会考之前完成。

　　这天早上第一节是陈连江的英语课，他提前几分钟进了教室，在讲台上开始说这事：“同学们，虽然咱们现在高一的第一学期都还没结束，但是下学期开学我们就要文理分班了，所以你们需要在这学期的期末考虑好自己想要学文学理，完成提交。”

　　很多学生连是否完全适应了高中生活都说不清，更别说要自己拿主意决定要学文还是学理了。

　　班内顿时嘈杂了起来，都在彼此试探着其他同学的想法。

　　从高考历届的文理比例来看，一般至少会有七成的学生会选择理科。尤其是一中这样的理科强校，每年学理的学生比例甚至会更高。

　　“大家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啊，也可以结合一下本学期期末的成绩，看看自己的兴趣，或者擅长的科目，多综合考虑考虑。”

　　“你学文学理？”宛风胳膊肘戳了戳何骅枼，问他。

　　何骅枼确实在认真思考。

　　他不像宛风是个八边形战士，随便哪一科拿出来都很能打，完全不需要纠结分科的事情。

　　像宛风这种科目上没有什么瑕疵的人，一般都是默认学理的。

　　“不出意外学理吧。”何骅枼仔细想了想，认真回复了宛风。

　　宛风点了点头，脸上一片愉悦。

　　其实何骅枼对于文理的选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学什么对他而言没有区别，反正他最终的目标只是考上大学，至于学什么、怎么学，他并不介意。

　　但刚刚宛风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着对方眼睛里那一点闪动着的期待的神情，认真权衡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心里的天平此时还是有些偏向理科。

　　有些时候一些本不在意的事情变得重要起来，真的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在剩下的半个学期里何骅枼很努力地在跟上进度，但一中的课程安排完全没有给他查漏补缺的机会，临近期末的时候还在讲新课赶进度，何骅枼在一堆期末复习卷子和日常作业习题中忙得焦头烂额，招架不住。

　　原本以为一中只是分班比其他学校早了些，没想到这是要把教学进度也跟其他学校分班同期拉齐的节奏。

　　那岂不是相当于比别的学校压缩了半年到一年的课程？！

　　何骅枼心里暗叫一声离谱，揉了揉眉心。

　　期末愈发临近，何骅枼斟酌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明白必须要做出取舍。他做不到宛风那样在新课程和复习中左右逢源，应付得得心应手。

　　两个里面他总要选一个。

　　他决定先应付过近在眼前的期末考试，大不了寒假多抽点时间出来再补齐新课程。

　　反正他也不需要过年，时间还算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