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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逞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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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运动会如期举行,何骅枼的比赛被安排在了第一天下午,男女生的长跑项目穿插进行。
宛风前一晚看着时间安排表皱起了眉头:“你前面是代云帆,女生长跑老陈特意嘱咐让盯紧点,怕她们体力不支低血糖什么的,你们俩项目前后脚,我可能赶不上你的检录。”
何骅枼笑着一掌拍在宛风的肩膀上:“行了吧,我又不是没参加过校运会,程序比你熟,你盯好那边就行了,不用管我,又不是送嫁,真是操不完的心。”
说完宛风好像短暂地顿了一下,何骅枼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呆滞住了:为什么是送嫁?非要跟这个相关的扯上关系,至少是个迎亲吧?为什么偏偏是他妈的送嫁?
宛风干咳了两声假装并没有听清的样子,强行把话题扳回了正轨:“那我尽快处理完他那边的事情去给你加油。”
代云帆听见裁判枪响从起跑线冲出去的时候宛风扭头看了一眼检录处,正巧看到何骅枼正从志愿者学生手里接过他自己的号码布。
燕嘉泽和他一前一后,何骅枼显然是不愿跟他产生太多交集似的,入了场之后就和他之间的距离拉得远远的,一个正眼都没往燕嘉泽身上甩。
倒是燕嘉泽一直紧盯着何骅枼不放,虽然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感不是特别客气,但看在宛风眼里还是有点别别扭扭的感觉。
身上跟被扔了几颗仙人球似的,扎得痒挠挠得难受。
一个离谱而荒谬的想法从他的心里往外萌生发芽——
靠了,燕嘉泽这人不会真看上何骅枼了吧?!
宛风发誓,要是燕嘉泽真敢对着何骅枼动手动脚,他绝对会冲上去让燕嘉泽那张欠揍的脸实现该有的实际应用价值。
宛风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回过神来的时候跑道边上的裁判已经举手示意最后一圈了。
代云帆在前面一骑绝尘,第二名都被落下了大半圈的距离。
最后一圈也保持了匀速,轻轻松松撞线后呼吸都没竟然勉强还算得上平稳。
宛风抬头看了一眼计时的大屏幕——
十五分十八秒。
怪不得报名报得那么干脆,这女的真离了谱了。
宛风见代云帆这么利落地完成了比赛,心里也舒了口气,至少他能看何骅枼跑完全程了。
他跑了两步到代云帆身边,递了瓶水过去:“恭喜,恭喜恭喜。”
代云帆挺了挺胸拍了拍:“是不是还行,你就说,是不是还行?”
“行行行,你最行,”宛风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视线避开了她挺得高昂的某个部位,“注意点你的性别,代云帆。”
随后眼神往远处一瞥,发现何骅枼已经在跑道的准备区开始做热身运动了,匆匆跟代云帆招呼了一声:“你自己直接回看台,没问题吧?退场从你检录的另一边出去,号码布也一起上交...”
代云帆不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是你得带我回去么?!”
宛风跑了快十米出去,朝身后摆摆手:“我得找何骅枼去呢,来不及送你,你自己回吧。”
代云帆的表情在听到何骅枼的名字时有了点略微满意的舒缓,看着宛风离去的背影嘟囔:“找何骅枼啊,那还行。”
径赛参赛学生用到的号码布数量有限,回收和发放工作的时间很紧凑,几个比赛的号码布都要循环使用,导致不同项目的比赛时间安排上几乎是无缝衔接。这边女生三千米组的最后一名刚冲线,另一个起点处的男生就已经各就各位,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冲出了起跑线。
宛风从女子终点赶过去的时候刚好跟何骅枼打了个照面,看见他不紧不慢地在第三个的位置保持匀速前进。
宛风刚刚离他们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就看到,裁判的枪刚一响,燕嘉泽就跟个离弦的箭一样,用几乎跑短跑的速度冲了出去,不出半分钟的功夫就遥遥领先。
代云帆听见枪响的时候还没走出操场,听见动静扭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燕嘉泽自带声效“咻”地一声飞出去的场面,一脸吃惊:“我靠,没毛病吧?疯狗一样,不会跑瞎报什么名啊?”
何骅枼跟在后面看到燕嘉泽这种跑法的当下第一反应和代云帆如出一辙。
中长跑讲究的是耐力和速度的兼顾,哪有开始就这么冲的,跑不了两圈就得降速喘成狗。
果不其然,燕嘉泽起跑的速度只维持了不到一圈,还没跑到一千米的时候,何骅枼就轻松超越了第二名,第三圈没跑完就逐渐逼近燕嘉泽。
经过他身边反超的时候,为了维持平稳的呼吸节奏,何骅枼没开口跟他说话,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何骅枼抬手看了一眼表,配速稳定,行进稳定,压力不大。
最后一圈了。
他想到刚才从燕嘉泽身边掠过去的时候,对方脸上极度愤懑、不甘和郁闷的表情,心里突然没由来地一阵舒坦。
何骅枼突然心生一股子狠劲儿,尽管已经遥遥领先,但还是想再尽可能刺激一下燕嘉泽。
那一瞬间他心里从前受到过的委屈都找到了合理的发泄方式,他脚下频率突然加快,在还差一圈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加起速来。
他心里一直在隐忍,对于燕嘉泽的斑斑劣迹,他心中早就暗生不爽,也无数次压制过想干脆抡拳把他暴揍一顿的冲动。
但他又不能这么做。
如果他真的动手了,那就是坐实了他从五中这个“染缸”里出身,别的本事没有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事实。
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懦弱的,在无数次对峙中不敢正面硬刚,只敢在现在这种体育赛场上,不会被其他人影响,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时候,用这种方式自虐般地发泄着。
宛风在等候区一直盯着何骅枼,看他前半程状态一直不错,并没有太过于担心。
按理说在最后一百米去进行冲刺已经是多数人的体力极限了,但他眼睁睁看着何骅枼从裁判示意最后一圈那一刻开始,脚上的速度就开始越来越快,很快就到了几乎赶得上冲刺的速度。
宛风的眉头蹙成了一团,毫不犹豫地抬腿往何骅枼前进的方向跑去,在操场内圈和他并排前行:“怎么冲那么早?!”
他知道何骅枼根本顾不得说话,好在他体力充沛,索性跟着何骅枼一起往终点冲。
他侧过头,看见何骅枼脸上有一种痛快发泄的畅快感,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眼神却在闪闪烁烁中逐渐坚定。
宛风不再说话,只一个眼神就足以他明白何骅枼现在在想什么。
他和何骅枼保持着完全一致的速度,完全一致的步频,完全一致的想法。
此时何骅枼心中的愤怒亦是他的愤怒,何骅枼的委屈也是他的委屈。
何骅枼所有隐而不发的忍耐,都像地表下暗涌的岩浆,在一瞬间喷薄而出,包含着滚烫的、炙热的、只属于十几岁少年独有的倔强和抗争。
他们听到看台上的欢呼声层层叠起,以他们班的座位为中心,像涨潮时的波浪声,一波一波向外扩散开来,最终汇聚成巨大的声浪,拍在操场的边缘,在空中响彻,久久不散。
何骅枼一鼓作气,像感觉不到累似的,什么也不顾地往前跑。
他的喉咙正一阵接一阵往上泛着铁锈味,鼻腔像是跟嗓子打通了般,每次呼吸和吞咽都困难。
可他依旧没有减速。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快过,金秋十月的风挟卷着桂花的香气扑在他的脸上,像是从肆意的奔跑里得到了解脱,这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奔放、恣意洒脱,他说不清到底是这风让他心生快活,还是在他身边紧跟着他的步伐同他行进的宛风更让他欣慰。
他一路像脱缰般冲向终点,在冲线的瞬间发出一声只有宛风听得清的低吼。
大屏幕上第一名的成绩在计时器上戛然而止——
21:03,高一一班何骅枼。
全场掌声雷动。
其中还夹杂着不知道哪里,几乎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男生女生的尖叫声。
何骅枼几乎是在冲线的同时,双腿一软瘫倒在了休息区的草坪上。宛风弯腰扶着双腿休息了片刻,摘掉了何骅枼别在胸前的号码布,起身前往回收的地点帮他上交。
何骅枼正面朝上仰躺着,脑袋一侧,看见和自己同组出发的都已经纷纷过了线。
一骑绝尘抢先领跑的燕嘉泽已经不知道何时落在了整支队伍的末尾,此时正拖着脚步,有些踉跄地强撑着坚持。
一副体力将要耗尽的样子,脚步虚浮,几乎再多两步就要跌倒的样子。
何骅枼心里嗤笑了一声,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逞什么能。
但何骅枼转眼发现了情况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