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鸾深渊》研槻泉

7、时日无多

　　这一夜玄渊睡得极好，一夜无眠。

　　醒来后照例前往玄昭的寝宫，前去查看玄昭的情况。

　　抵达寝宫后，玄渊刚摸到玄昭的手，他就条件反射似的猛抽回了手，玄渊心中疑惑，说什么也要再给玄昭把一把脉。

　　“好了好了好了…你等我穿戴好了衣服，再给我把脉耶不迟啊。就一时半会，难道你还怕我跑了？”玄昭闹不过玄渊，无奈答应道。

　　玄渊思量了片刻说“好。”起身走到床前的桌子上坐着把玩起了桌上的水果。

　　玄昭眼色一沉，看了看桌前的玄渊，趁着穿衣的空挡，悄无声息的吃下了先前宫医给的药。然后又笑脸盈盈的走向玄渊。

　　“来吧，小鸟～”玄昭笑眯眯的，看不出身体的不适。玄渊抓过玄昭的手，仔仔细细的把住他的脉搏，又为他运气检查。里里外外查了各边，玄昭确确实实没了中毒的痕迹，玄渊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玄昭的手。玄昭宠溺的拍了拍玄渊的头问“这下放心了？”。玄渊的心安定了下来，看着玄昭吃完其他的妖，又给他吃了两科解毒丸，才笑着说“哥哥先休息，我该去练剑啦～”

　　“好。”玄昭说完，看着玄渊蹦蹦跳跳的离开后，万分痛苦的表情逐渐浮现脸上。但到底还是吃了解毒丸，苦楚比平日减弱了些许。

　　玄渊练剑数月，天天只考这剑谱练习，可纸上得来终觉浅，墨景堔为了提高玄渊的实战能力，决定带着她上战场实练。玄昭的脸色却不太好。

　　——

　　边界是一直战乱纷飞的，虽不是种族间的大型战斗，但也是不太安宁。平日里墨景堔不再的时候都有他手下的将领把守征战。转眼，玄渊已经随军作战月余，起初墨景堔还带着她一起杀敌，后来玄渊熟练了，干脆尤玄渊做将，日日带兵受边界。玄昭本来也负责神界的防护与玄渊不过东面与西面之分，但不知为何玄昭主动请命去了仙界。玄渊与玄昭相隔两界还都忙的不可开交，见面的机会确少之又少，一个月一共不过见了两面，还只是匆匆一顿饭的时间。

　　日日见不到玄昭的玄渊闷闷不乐，一有功夫就躲在墨景堔的营帐里偷闲消磨时间。今日也不例外，墨景堔刚从边界视察回来，就看见玄渊趴在他批阅奏折的案台上，玩弄着笔墨纸砚，懒散的在纸上画着什么。

　　“在画什么？”墨景堔缓步走向她，打量着她画里的东西。

　　听到墨景堔的话，玄渊没有回话，只继续歪歪扭扭的画着风景，墨景堔依稀辨认出来玄昭画的是她从小居住的渊谷。

　　“想家了？”墨景堔问道，玄渊摇了摇头，轻轻的说“只是无聊。”

　　墨景堔看着玄渊惨不忍睹的画，皱着眉头沉默片刻，说“阿渊，不如我来教你画画吧。”玄渊听闻扬了扬眉，她从小读书识字都是玄昭教的，玄昭不会画画，她自然也不会。

　　但玄渊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要。玄渊很少拒绝墨景堔，看得出来这次是真的情绪低落了。

　　“君上，为何我总觉得哥哥在躲着不见我？”玄渊闷闷不乐的说，玄昭的行为让她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其实出军前墨景堔也多次上门想带着玄昭去太上老君那查看余毒，但次次都被玄昭拒绝了，后来见玄昭慢慢康复起来，以为玄渊已经为他解毒，也不再多问。可如今想来，确是有点奇怪。

　　“那便带你去仙界吧。”墨景堔也心事重重的，看着玄渊说，玄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应了句好，与墨景堔一同出了军营。

　　“拜见君上，末将来迟，君上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墨景堔听到玄昭匆忙的声音传来。其实刚接到消息，玄昭就匆匆的往军营赶，可到达时墨景堔和玄渊显然已经在营帐里等候多时，甚至都开始喝茶闲聊了起来。

　　“没有，只是阿渊担心你了，想来看看你。”墨景堔用眼神指了指身边的玄渊。玄昭走到玄渊身边揉了揉玄渊的头，自然的盘腿坐下：“这么想哥哥？”

　　玄渊盯着玄昭仔仔细细的，察觉他脸色大不如前，问道“哥哥受伤了？”语气满是担心。墨景堔也发现了，神色也有些紧张。

　　“并未受伤。”玄昭老老实实的回答，听上去不像假话“可能是一直没休息好，太累了才这样。”

　　“哦。”玄渊半信半疑的说。墨景堔只是看着，并未发表言论。

　　“仙界的仙姑门送来了好多新鲜水果，我去给你们拿来。”见气氛有些尴尬，玄昭赶紧岔开话题，起身出去了。

　　墨景堔和玄渊还留在原地。

　　“我去看看他。”墨景堔说，玄渊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咳咳！咳！咳咳！！！……”玄昭走出门，扶着墙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咳出暗红色的鲜血，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玄昭！”墨景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匆匆的走来扶住他，看见他手里的鲜血，阴沉着脸问道“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玄昭咳嗽不止，勉勉强强的回答墨景堔“上次中毒，久久未解…”

　　“你！！”墨景堔有点生气，语气中都带着怒气，“那为何之前不肯随我去见太上！？”

　　玄昭摇了摇头“日后再和君上解释吧……君上，我们耽搁太久了，阿渊…”玄昭抬眼看了看墨景堔，示意玄渊该担心了，他怕玄渊跟出来发现他身体不适。

　　“好。”墨景堔的语气有些严肃，更多的是担心；自相识以来，墨景堔从不与他们兄妹二人真的置气。玄昭感激的点点头，清理了血迹后提着水果和墨景堔一起返回。

　　“回来啦。”看见返回的二人，玄渊笑着说。墨景堔暗暗松了口气，万幸玄渊还在为见到玄昭而开心，并没有多想其他。

　　玄昭和墨景堔也笑着坐下，动作自然熟练的为玄渊剥起水果，三人其乐融融，难得的悠闲。

　　夜深，墨景堔安置好熟睡的玄渊，走出军营，玄昭等在门口，与墨景堔移步到了隔壁的营帐。

　　“说吧。”墨景堔冷冷的开口，明显对玄昭隐瞒病情感到不满。

　　“君上……”玄昭双膝跪地，迟疑着，墨景堔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良久，玄昭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缓缓说道“我中的毒……无药可救。”

　　“为何如此笃定？玄渊也没办法吗？”墨景堔不解，玄渊虽资历尚浅，但确实是解毒的专家。毕竟，任何一个人花费一万年的时间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都能成为专家。

　　玄昭只是摇了摇头，干涩的说：“君上可还记得我与玄渊的阿娘怎么死的？”

　　墨景堔面露疑惑：“毒杀？”

　　“对……”玄昭抿了抿唇，脸色更加糟糕，缓缓开口：“当年阿娘的毒药石无医，甚至没呢撑过年关就仙逝了……而我…我与阿娘中了一样的毒。”玄昭不敢抬头，他不敢看墨景堔的脸，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君上的脸色有多难看。墨景堔沉默着回想，彼时他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其他，只记得当时举天宫之力也没能救回南潇大殿座下的那个出色的女将军。而那个将军，就是玄昭的阿娘。

　　“你怎知？……”墨景堔欲开口，玄昭抢过了话题“起初我也不觉得……甚至每天吃着阿渊的药时，还产生了痊愈的错觉。可是……日子长了，我的症状与母亲越来越像…君上，我想我时日不多了………君上，阿渊…她………。”说完玄昭终于抬头，诚恳又无助的目光投给了墨景堔。墨景堔看到他眼里点点泪光。

　　“……我会瞒着她。”墨景堔痛苦的说“玄昭……随我见太上老君。”语气十分坚定。

　　玄昭终于不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对话间，沉重的气氛让他们都忽略了门外窸窸窣窣的风声，听起来，像是飞鸟的翅膀略过空气的声音。

　　次日，三人见面时都一副面容憔悴的模样。墨景堔与玄昭都好解释，于是他们俩都一脸疑惑的看着早早睡下的玄渊。

　　她到底为什么如此憔悴？？墨景堔与玄昭面面相觑。

　　玄渊好像知道他们要问什么，抻了抻懒腰，疲乏的说：“哥哥的床太硬了，躺在上面硌的骨头疼。”

　　墨景堔嘴角浮出浅浅的笑，无论在哪驻军，玄渊的床都是墨景堔安排的，总是足够多的毛皮把床榻堆的厚厚软软的。玄昭的床当然就不一样了，也难怪玄渊睡不习惯。

　　玄昭听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拍拍玄渊的肩膀笑着说“都领兵了，怎么还是这么娇气，哈哈哈哈…”

　　玄渊表情娇羞，朝着玄昭吐了下舌头。

　　三人冲冲用完早膳，墨景堔提出带玄渊返回神界，玄昭应了声：“好。”，墨景堔便带着恋恋不舍的玄渊离开了。

　　可墨景堔没有回军营，他把玄渊带回来金銮殿，玄渊昨晚没睡好一路上迷迷糊糊的，一觉睡醒抵达金銮殿时明显一愣。不解的看向墨景堔：“君上这是为何？”

　　“送你回拾翠宫。”墨景堔平静的说。见玄渊醒了，便邻着玄渊往里走去。

　　“你们也都回来吗？可是边界并不太平啊，大家都回来了谁驻守边关………君上？”玄渊本来激动的说着，可注意到墨景堔面色凝重后，玄渊不敢再说下去了，试探的看着墨景堔。

　　“只你一人。”墨景堔语气有些阴沉，玄渊一惊，停下了脚步不愿再往前走，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君上！……”你说好不留我一人。

　　玄渊还欲说什么，可看着墨景堔低沉的脸色，渐渐没了底气，心里也颇感委屈。墨景堔牵住玄渊的手，不动声色的用力拉住玄渊，走进了拾翠宫。

　　此时并非饭店，安歌不再宫内，一切都悄无声息，玄渊失落的看着墨景堔，墨景堔知道她在等他一个解释。墨景堔刚欲开口，脑海里却一闪而过玄昭跪着的样子，终是双唇紧闭不觉定解释什么，隔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军营的事你不必再管，安心呆在这……等我回来。”

　　墨景堔没给玄渊留反应的时间，说完就逃也似的化成一道光消失了。

　　“老君！老君！”墨景堔从金銮殿出来后没离开天宫，而是赶去了大清殿。

　　“景堔？”太上老君就在殿内，看见墨景堔行色匆匆的朝自己而来，连忙吩咐学徒倒茶。“不急不急，出何事了？”

　　墨景堔面露难色：“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老君，你可愿随我去一趟边关？”

　　太上老君听闻，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对着殿内的学徒嘱咐了什么便随着墨景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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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渊走后拾翠宫无人居住，安歌不用再准备丰盛的饭菜，只每日洒扫整个金銮殿，于是她晌午回到拾翠宫是看见玄渊失神的坐在院里，被吓了一跳。

　　“仙上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仙上饿不饿，安歌重新去为你准备午膳吧？”安歌关切的问，玄渊却还在失神的状态。安歌见状有多唤了几声：“仙上？……仙上？…”只至第四声玄渊才猛地反应过来：“嗯？？何时？”她看向安歌，眼神有些恍惚。

　　“仙上，安歌叫了你好半天了。仙上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安歌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对着玄渊宠溺的笑了笑。

　　“没什么……”玄渊显得异常沉默“安歌，我有点累，先去睡了。”玄渊说完便起身走回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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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见太上老君。拜见君上。”玄昭的身体状态不佳，下跪行礼的动作都变得迟缓。墨景堔担忧的看了一眼，伸手扶起了玄昭。

　　“不必多礼。”太上老君说。示意玄昭躺下，他则拿起玄昭的手腕开始把脉。墨景堔关切的看着太上老君，只见老君面色一沉，看向玄昭的眼神里竟是带着一股惊恐。但这种惊恐很快就消散了，他平静的放下了玄昭的手，看了眼墨景堔示意他往外走。

　　二人出了营帐，太上老君才开口“时日无多。”说着还郑重的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墨景堔感到一股急躁，脑子里想的都是玄渊伤感的样子。

　　太上老君也很沉默，他不明白这种毒为何时隔万年又再次出现了。

　　“我只能吊着他性命，但无解毒之法。”太上说道，墨景堔点点头表示可以。

　　“此非长久之计啊…”太上老君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说是回到仙宫为他炼制保命丹。

　　墨景堔在门口站了许久，他不敢面对玄昭苍白的脸，也不敢想象玄昭真的出了什么事后，玄渊落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