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14、如此

　　但和林锦越沟通谈何容易，他的确是个聪明人也的确讲道理，但沈醉看来，林锦越处理他的事情并不讲道理。

　　在和崔莱聊完的那天晚上，沈醉终究是鼓起勇气。

　　他在微信上点开林锦越的头像，在聊天框里轻轻敲出两个字，“在吗？”

　　林锦越没有秒回他，可能是在忙吧。

　　沈醉自言自语在屏幕前替林锦越解释，“没事，忙点好，忙点好......那样他就没有时间管我了，两全其美，他就应该搞事业，我也一样......”

　　然后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显示离他发送消息时已经过了一分钟。

　　沈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把那条毫无内容的消息撤回了。

　　他不敢。

　　一周七天的相处，足够沈醉掌握林锦越对一些事物的容忍阈值。而他想提的这一条，林锦越不可能会答应。

　　沈醉叹了一口气，摁灭手机甩到床上。

　　他决定不去过多揣测林锦越的心思，他只需要逆来顺受宠辱不惊就好。

　　桌椅那方地的顶上嵌着2个白炽小灯，沈醉将椅子抽抽对着窗户而坐，这样光线落到纸张不会有黑影。

　　沈醉从桌上拿起剧本，靠在木椅上看。

　　他低声快读完一幕戏后蹙眉不展，然后沈醉又捻着纸张向后翻了数十页，扫过那些片段后，他有些胆战心惊。

　　最后的结果是沈醉只看了半个小时剧本就觉得，自己还是要给林锦越报备。

　　林锦越在沈醉胡思乱想背本的时候看到了沈醉发来的撤回消息，他给沈醉回了一个‘？’。

　　......沈醉再拿起手机时看到这一个问号，心提到嗓子眼。

　　“他好可怕。”这是沈醉在这段时间相处中给林锦越贴上的第二印象，而第一印象是‘癖好是恶作剧他人但内在温柔。’

　　沈醉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删删又减减，直呼为‘你’太没界限，而用其他称呼林锦越又该说自己太生分。

　　最终沈醉先回复了一个表情包过去，再继续说。“有事想和你商量。”

　　只是……沈醉觉得这样的商量口头还好，让他对着屏幕打字多少有些变扭。

　　于是手机那头的林锦越，看到屏幕上对话框顶端连续不断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时，他几乎没想太多，便拨通了沈醉的电话。

　　正在冥思苦想的沈醉乍看到林锦越的来电，惊得手机都被甩到了地上。

　　微信来电的铃声铃铃作响，沈醉拾起手机擦了擦屏幕上的灰尘，清了清嗓子接通。“......喂。”

　　林锦越问，“想商量什么？”

　　“也没什么。”沈醉低声道，“我是想说拍戏的时候能不能......要求再松点？我刚刚在看剧本，后面有几场戏都是没有办法的，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不会答应我，但还是想问问。”

　　“要求？”林锦越笑着道，“我也没什么要求啊。”

　　沈醉迟疑着道，“你那天说的话，不记得了吗？”

　　林锦越听出沈醉话里的草木皆兵，他慢悠悠道。“你自己能把握好分寸，我不担心。”

　　“那......”沈醉又翻了几页剧本，“那我就照这上面的来？”

　　“莫非你还打算耍大牌？”林锦越调侃道。

　　“没有，不敢。”沈醉诚惶诚恐，他想起晚上的那场戏，莫非自己临场发挥被林锦越知道了？

　　沈醉有些坐不住，揣着剧本往床上一躺，然后直呼着他的名字。“林锦越，我还要跟你说一个事。”

　　“嗯。”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有些困倦，沈醉欲言又止。

　　他问，“你是困了吗，要不......我先挂了？”

　　林锦越摇摇头，轻声催促。“没有，沈醉，别卖关子。”

　　“哦......”沈醉缓言说，“今天晚上拍摄的时候，有场戏应该是我主动吻崔莱的，然后我怕你看到了再生我气，就自作主张地临场发挥了一下。常导没有训我，而且好像还挺满意的。”

　　林锦越听沈醉娓娓道来，然后打趣他。“你猜他为什么没怪你，常导可不喜欢演员私自加戏改戏。”

　　林锦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我们关系吗，你告诉他了？”沈醉心口一紧，又问。“你告诉他了吗。”

　　林锦越原本想再逗逗沈醉，但转念一想沈醉在那七天一直到现在都表现得合他心意，索性就把实情告诉他好了。

　　“我说你有亲密障碍，让他对你稍微包容点，也仅限于此了，你其他方面的表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让他放水。”

　　毕竟这剧投资也不全是为了掷千金博沈醉一笑，他当然不希望沈醉在演技方面拉跨影响整体的水准，而对于那些亲密戏份，林锦越之前曾在片场看过一段录像也看过沈醉是如何平衡自己无理的要求与剧本的实操。

　　所以林锦越口中的那句不担心把握有九成。若是沈醉真背着他偷腥，那曲竹也必会旁敲侧击让沈醉明白他到底是谁的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好说话。”沈醉想着片场的点滴，逐渐从常导的神情话语中察觉蛛丝马迹。

　　大概是林锦越特意‘关照’的缘故，常导在导他的戏时语气真的很委婉柔和了，他综合常导与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尽量地贴合骆丁这个人物。

　　常导满意时会笑得很大声也从不吝啬夸奖，沈醉这时觉得原来圈内享有名气的导演不是他以为的凶神恶煞而是和蔼可亲。

　　林锦越的说法让沈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沈醉如释重负对林锦越道谢。“谢谢你手下留情。”

　　“怎么能叫手下留情呢，”林锦越起身望向窗外夜色，落地窗外的视野格外开阔，他遥遥相望远处。“你准备拿什么报答我？”

　　沈醉敛了笑，林锦越为他计划的一切他看在眼里。这部戏如果没有林锦越的指名根本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他只是演艺圈里透明渺小的存在，还入不了眼。

　　林锦越的目标也一直很明确，他不能享受林锦越给他带来的好处又一次次拒绝自己的金主。哪怕林锦越说过不会强迫他的意愿，但......只要自己答应索求，林锦越应该不会再等待了。

　　“不如等这部戏拍完，我回扬川找你，好吗？”

　　沈醉带着满怀紧张终于把这句一直想说的话吐了出来。这是他在那七天里摸索出来对他最宽容对林锦越最诱人的时间了。

　　林锦越回去并不是他良心发现对沈醉的惩处过了头，而是因为林董给他施压。

　　林锦越是林盛健唯一的儿子，虽然公司里本该由林锦越经手的事物换成了林锦淑，但林盛健仍然觉得林锦越必须老老实实窝在他眼皮子底下办事情。

　　林锦越心有不爽，苦于没有成绩证明自己，也明白这一切急不得。公司投资这么多钱，林锦越觉得来片场看看很有必要，便多待了几日，等林锦淑偷偷给他传话，林锦越这才飞速赶回扬川。

　　跟沈醉通话之前，林锦越正为公司里一项决定而烦心。沈醉主动找他是好事，林锦越通话中自动将烦恼摈弃，专心和沈醉聊天。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你回来找我。”林锦越心里明白，让沈醉对他完全放下戒心是个难题。

　　他曾经想过细水长流慢慢等待，可时间太过漫长，他控制不住那么长久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林锦越在心里算着时间，现在已经深秋快要入冬，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锢住沈醉这么久了。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坏，他说。“沈醉，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那时候你与我能情投意合。如果是勉强和奉承，那你可以尽早收起你的伎俩。”

　　“怎么会呢。”沈醉盯着林锦越的头像微微尬笑，“我是你很不称职的‘合作伙伴’，那些天你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像那天你说的合作愉快一样，我们之间的相处在这之上应该更愉悦。”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沈醉觉得自己有些疲累，他还没把台词背完整，着实不该再与林锦越畅聊。“我还没背词，这么晚也不能打扰你休息，我先挂了。”

　　沈醉手指已经碰到屏幕上的红色挂断键，但很可疑地断、触、了。正当沈醉准备第二次按下时，林锦越极低声说，“不打扰。”

　　沈醉心头一震，“你要听我背词吗？会很吵的，而且都是你会生气的词，你真的要听吗？”

　　他再三确认林锦越是真的想听而不是拿他寻开心，但就算是寻开心，他沈醉也没法拒绝。

　　“要听，我现在就想听你的声音。”林锦越又低声喃了一句。

　　在寂寥的夜晚里，沈醉被林锦越的低语不自觉地撩到心上一根弦。

　　他喜欢声音好听的男人，而这一点他从没对林锦越提起过。沈醉此时的心态像极了怀春的少年，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加速，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林锦越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