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100、祝福

　　第二天沈醉醒来看到佟溪，说不意外是假的。他本以为佟溪这事会被阻拦，没想到一切顺利进行。

　　吃过早饭，沈醉便和佟溪聊起日后的安排：“虽说是助理，但是应该不会太麻烦你，我的日常生活还是曲竹负责。但是有件事要提前和你说明白，我跟夏朗发生了一些争执，距离上次联系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佟溪，我没办法立刻带你去见他。”

　　“没关系，”佟溪面带微笑说，“我已经见过朗哥了。”

　　“……你们已经见面了？ ”

　　见到沈醉诧异的神色，佟溪点头解释：“ 几天前林锦越找到我，他说他想亲自向朗哥和我道歉。一开始我以为是沈老师你安排的，林锦越也没反驳，后面见到朗哥，和他聊了几句，我才大概明白你和林锦越现在的关系。”

　　“……总之，那天林锦越郑重给我们道歉，朗哥都说不计较了，我也没什么好去记恨的。”佟溪此刻云淡风轻叙述着，好像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突然曝光、群起恶语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见你们，为什么都没和我提过？”

　　沈醉感到疑惑，片刻后摇摇头，他想起那人对自己流露出来歉意而低微如尘的眼神，无法想象林锦越会以怎样姿态向夏朗、佟溪二人道歉。

　　佟溪意欲说什么，可沈醉不愿多聊林锦越，出声道：“算了，如果你和夏朗暂且可以释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我很难要求林锦越做什么，老实说，让他道歉这种事，我也只敢想想。”

　　“其实……”佟溪抬头，最终决定替某人稍稍开脱，“ 林锦越对朗哥态度还是不错的，他愿意承认错误会给予补偿；朗哥是脾气很好的人，也接受道歉了。至于我的话，我不想计较那么多，只要朗哥可以星途顺利就很好。”

　　佟溪无奈地笑着，脑海里在不断回忆与夏朗短暂的见面，“我看到陪他来的是经纪人，朗哥连助理都没带，也不知道现在的助理能不能照顾好他……朗哥其实在很多方面都很挑剔，当年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记住。”

　　沈醉叹气：“其实你俩都还对对方有感情，如果没有被曝光，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我找你回来也是希望你们还能有继续的可能，毕竟当初林锦越会那么做，都是因为我。”

　　佟溪知道沈醉为此一直很自责，他佯装自己已从感情中走出来，以豁达开朗的样子劝这位病人放宽心，然后十分自然把话题引向了沈醉的生日。

　　“沈老师，咱们不说不开心的事了，今天是你生日，我们给你准备了生日惊喜呢，你先闭上眼睛，不要偷看哦。”

　　见沈醉半晌没动作，佟溪指了指门外，再次催促解释道：“ 我和曲竹正准备多机位录视频后期剪vlog呢，沈老师，待会我说3、2、1，你就该进入状态，露出很惊讶惊喜的表情了！”

　　门外传来撞击门板的声音，“惊喜”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佟溪眼神示意，声音很小说：“我要开始录了——”

　　沈醉无奈点头，伸出手比了个“OK”。

　　两人忙活一晚上的成果展示在沈醉面前：那是一面巨大的双面可视白板，屏幕上播放着沈醉自出道起的角色经历，从籍籍无名到小有名气，全部囊括在这两三分钟的视频里。

　　曲竹推动白板让沈醉看向另一面，记号笔在白板密密麻麻写下主人公曾经的期许：演到想演的角色、见到憧憬的行业大腕、下定决心要在一月内看完一本书和一档综艺……

　　这些渺小的希冀，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可当曲竹煞有其事地板书在前，在每一条目标后标记完成与否，仍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撼与惊讶。

　　佟溪拍到沈醉流露出的真情实感，满意地把镜头拉得更近，几乎要怼到他脸上。

　　“这些都是我曾经在网络发布过的内容，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有些我都快忘了，说实话现在看到蛮感动的。”

　　佟溪笑呵呵看着沈醉，与曲竹异口同声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

　　沈醉笑着应了，佟溪镜头一转，竟是落在白板旁的曲竹身上。

　　他躲了一下镜头没躲开，只好挠头缓解尴尬，接着掏出昨夜写好的稿子，一字一句开始表演：

　　“ ……咳咳，那什么，先祝大家新年快乐，还有……我没沈哥那么帅气，大家将就凑合看一下。”

　　平日开朗乐观，做事利落的曲竹，一篇生贺文念得磕磕绊绊，还带着些许颤音。

　　也许是看曲竹出糗很好笑，沈醉忍不住捂着肚子轻声笑道：“ 平常看他做事风风火火的，原来比我还怯场，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和几台手机，竹子都慌成这样了。”

　　佟溪想了想，下一秒决定实话实说：“沈老师，咱们应广大粉丝要求，应经纪人老师的安排，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特地开了这场新年贺岁与庆生的直播，所以曲竹……有点慌。”

　　沈醉一愣，接着他看到白板之上浮现出与现场完全重合的影像。曲竹飞快收起揉皱的稿子，轻点屏幕便出现极为壮观的弹幕区——

　　“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我刷到了什么好东西？！直播，是直播诶！”

　　“终于等到生日直播了！ 祝我最爱最爱的大明星28岁生日快乐！未来可期！”

　　“[玫瑰] [玫瑰] [玫瑰]月落星沉，与醉岁岁年年。[爱心] [爱心] [爱心]”

　　“果然，不睡觉会出现幻觉。我操？这谁？！居然是我担？！”

　　“……”

　　冷静，淡定，从容，微笑。住院以来，沈醉看着比之前更瘦了，面容还略显憔悴，但在直播镜头面前，他还是飞快拿起旁边的小镜子匆忙捣鼓起形象来。

　　“大家上午好啊，今天是我生日，随便聊一会。”沈醉说话间戴上白色口罩，片刻又摘下，他对镜头笑了笑：“还好今天刮了胡子，不然惊喜要变成惊吓了。”

　　评论刷得很快，生日的祝福居多，还有一些是在好奇前日的风波，沈醉用一句“不再回应此事”而终结。

　　因为稍后还有身体检查，直播只持续了三十六分钟，关闭直播后，沈醉才看向面前姗姗来迟迟的经纪人。

　　曲竹与佟溪面面相觑，心想我们只是拿钱办事，不参与重大决策。于是在沈醉还没开口前，两人拎着纸盒、推着白板正准备逃离。

　　“雯姐，哪有人在别人过生日的时候恶作剧啊？我的形象管理在这场直播中大概只能拿零分，就算之前我说错话，让你们很难办，也不要玩这么大吧……”

　　刚踏出病房门半步的曲竹，以为沈醉这是真生气了，他又退回房间，道：“哥，你别生气啊……”

　　“是啊，你也知道难办，这几天处理这个烂摊子我电话都快打爆了。”

　　话虽如此，陈雯一并将准备的生日礼物递给沈醉，然后笑道：“你下次要再把自己推出去当靶子，这样的直播餐餐上顿顿有，将会和你一日三餐一样稀疏平常。”

　　“……”

　　沈醉摩挲着礼盒，俨然一副错不在我身上的模样，接着戏精上身弱弱开口：“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雯姐你说可以随便回答。再者我现在是病人，病人脑子不好使很正常……”

　　“好了，也是我有错在先，但是歪打正着，本来在想你休息一段时间，曝光率大打折扣，这下曝光倒是是不用愁了。 ”

　　陈雯轻拍他的肩，边笑问：“ 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可爱的一面，都会捉弄我了。平时老绷着，怎么生了一场病，本体要藏不住了？”

　　沈醉面上的表情也很值得玩味：“没，开个玩笑。”

　　两人笑了笑，这茬便算过了。

　　曲竹松了口气，带着佟溪屁颠颠暂时离开了。

　　同一时空下的林锦越可没这么轻松，经过新闻发酵，他与沈醉间的关系在家族中传开，更是成了新春时不小的笑料。

　　林盛健对此倒是冷静很多，但这件事也让他认清儿子难当大任。本想让儿女公平竞争家业，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了。

　　“我从来不知道小锦把感情看得这么重，他对那个人未免过于执着了。”

　　方苇点头无奈道：“你也知道，我其实不太喜欢那孩子。小锦在法国的那段时间，经常偷跑去波尔多喝酒，每次醉得不行了，他都是喊着那个名字……每次都是。后来小锦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从他的描述里沈醉或许是优秀的，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

　　林盛健静静听着妻子所说，心中一时冒出很多想法，又一一否决。他最终点点头，闭目说道：“过段时间，等他恢复得差不多，我去和他好好聊一聊。他要是想离开扬川，我们可以替他安排。”

　　“也只好这样了，省得他们见面又闹出事来。”

　　林盛健与方苇商量后，做主停掉林锦越部分银行卡与收入来源，同时也再三嘱咐管家等人务必看好他。

　　林锦越一向活得自由，他的家庭是他无比坚实的港湾，凭借优越的家境地位与自身条件，他二十数载的人生鲜少碰壁。这样的关禁闭、断经济来源的处罚，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度过了一个孤独而漫长的新年，沈醉短暂的直播在平板上循环播放，枯燥的重复使得他几乎可以记住画面里出现的所有文字内容。

　　新年来临的那一刻，林锦越心里平静又寂然。他在想自己终于做到了，他终于下定决心完全放弃出现在沈醉面前。

　　尽管他仍然不可自抑从互联网捕捉沈醉的信息，但这一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慢慢地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