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客流》暮色山岚

13、初遇

　　“我的名字叫陆离。”平淡地陈述。
　　于是，青玄十三岁的那年，有了个十岁，叫陆离的师弟。

　　康熙二十七年五月，湖广督抚议罢兵裁饷，消息传出，标兵群情激愤。标兵夏逢龙，反对裁兵，在武昌聚众起事，其兵数千均为当年平定三藩之乱时进征的云南劲卒。与此同时，坊间传闻，天道错已，是此皇六子顺天而归，以弥其过。霎时，边城民心大乱，逆臣夏逢龙其势甚盛，率兵接连攻占嘉鱼、咸宁、武昌、蒲圻、汉阳诸县。此后，因谣言所惑，民心不稳，江西、宁都均有借机起事者，一时间据寨抗租之事屡屡发生，骚乱不断，民怨肆重。

　　晋城，昔日的繁华边城，如今却是满目荒瘠的土地，灰黄是唯一的色调，只有扑面的飞沙走石才能让行走的人感觉一丝活意。
　　“又是个鬼地方，”赶着马车的青玄望着荒芜人际的前路，忍不住抱怨道。往日平坦的官道上，如今也是乱石杂处，即便青玄再如何小心，车轮还是不可避免地从一块凸起的泥块上碾过，咯噔一下在路边停了下来。
　　显然长途跋涉至此的车轮再也扛不住一路的颠簸，被磕掉了一大块，“真是个鬼地方，”这让跳下车辕查看的青玄又不住地咒骂了声。
　　好在此处离晋城已不算太远，轻囊简行的三人终是赶在落雨前入了城。

　　“小二小二，快上三杯热茶，” 六月的雨说来就来，三人前脚刚进了店门，后脚那雨点已砸向了地面，“还好咱脚程够快，总算免了鞋湿衣潮的难受劲。”青玄牢骚着。
　　“好嘞~~客官，赶紧地喝口儿热茶，去去湿气，”小二手脚麻利地注水沏茶，“三位爷真好运，滴雨未沾，真是蒙得菩萨保佑。”溜须拍马之词说得那是个得心应手。
　　店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人分开坐了几桌，零星的很。青玄打量了圈儿，开始拉着小二有事没事的胡扯了起来。
　　小二也没其他事可做，有人闲聊也乐得嗑叨磕叨，两人噼里啪啦地从零嘴几文一碟一路扯到了油盐酱醋茶。
　　陆离对青玄的活儿没兴趣，支着头看着外面的雨丝，这才不多会儿，坑坑洼洼的路面已积满了水，雨点蹦蹦跳跳地砸出一个个水花。但很快，水洼中浮起的豆瓣壳打乱了雨点的节奏。陆离的目光似乎被一条条弧线吸引了，很久之后才移目看向了掷出豆瓣壳的人。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一个人坐在离他们三四桌远地地方，面前的兰花豆只剩了一半，信手拈花般，吃豆、扔壳。
　　像是感受到了陆离的目光，少年也望了过来。陆离的目光掠过少年的脸后又重新定在了那些豆壳上。
　　青玄正和小二闲扯着，忽闻一声短促的轻嗤笑声，抬见便见一豆青色摇晃着飘落，再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点的五香豆壳，不由地眼一眯，向陆离侧目瞥去。还未待他出声，只见陆离又拈了个豆壳，双指一夹便弹了出去，只不过比起先前那距离，这次的也就刚飞出桌边便直呱呱地坠地身亡了。而就在青玄还在对第二个豆壳行注目礼的时候，陆离的手已又伸向了盘中，潜意识中，青玄眼明手快地拖过豆瓣碟。钝刃般得摩擦声在安静的店堂中显得特别明显。
　　陆离对着自动旁移的碟愣了愣，再看向那碟边地手，突然抬头对着青玄，冲着他摆了摆右手，笑得很是明媚，倏尔又眼角撇了眼少年。
　　青玄劈掌欲夺已是不及，陆离手腕一甩，划出道优美的曲线，最终消逝在水洼中。
　　三位少年，一人愕然，一人拂拂手毫不在意，一人瞬间诧异隐隐露出轻蔑之意。
　　子墨举杯喝了口茶，将笑意融在杯中，藏入胸中。
　　雨势在悄然不语中慢慢减弱，待到雨过天晴后，店门口的一地的豆壳残骸和一颗兰花豆也被来往的风尘足迹掩埋。
　　“这往前三个路口左转便有住店了。要好点，那得再往东走，大别寺附近，只不过最近那人多，不定有没有空位了。几位客官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