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客流》暮色山岚

12、子墨先生

　　睁开眼，入目的床帏朴素简单，身微躬，无感异样，心微定。可瞬而，忽举臂，直至确定是熟悉的僧袖，臂膀才又落回原处，砸在床架上出了声不大的撞击声。胤祚对此不甚在意，随着心神复而平静，又敛了眼，忆着清醒前的一幕，想来如今是异地而处了。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悉索地响动，伴随着微凉的空气，吹散了原本床帏间昏沉的气息。少了帷帐的阻隔，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渐强的光线。
　　即使这样，胤祚也没有急着睁眼。在面对来人之前，他需要一些思路和一个决断。
　　“真是个胆大的孩子。”上扬的声音并未显得生气。
　　“他在装睡。”嚣张的口气，显然没有先前之人的沉稳，估计也是个半大的小孩。
　　青玄不服气，因为师父只是轻轻地止住他欲戳向小和尚的动作，淡淡地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分毫的无可奈何。
　　房门开了又合上了，屋里恢复了一个人的寂静。
　　“你呀，师兄弟间自当友爱……”飘散开来的声音轻且淡。
　　“师父又未另收弟子，徒儿哪来的师弟……”
　　“师父，师父……”
　　交谈声越来越模糊，追问声逐渐远去。
　　白纱重帷，指轻拨，曲影款款，“但笑不语吗？”眼随影动，胤祚无力地猜测着。

　　再醒时，耳边竟是入桨水声，“难道？”猛起身，推开舱门，只见无边水际。
　　“哈，你总算醒了。”
　　“师父师父，他醒了，”依旧聒噪的叫嚷。
　　确定了是先前那个孩子，胤祚松了口气，“这是去哪？”
　　“回家呗，都出门这么久了。”
　　“日从东方，那他如今便是向南而行。水面宽阔，周遭又无其他往来船只，难道离京城已是千里之外？”胤祚脑中快速地疑问着，“不知今是何日？”。
　　青玄不傻，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醒来，这小光头面上的惊慌很少，反倒像是凝神思索。这份镇定与他的年龄太为之不相配了，难道真是皇子？想到这个可能，青玄不由地欺身向前，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胤祚没想到面前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竟然也有如此凌厉的气势，再联想起此师徒二人极有可能就是先前冷宫中的二人，不禁感到麻烦。想了想，便答道：“头光光如皎月，小僧不是和尚，难道是尼姑不成？倒是施主，眉清目秀，难分雌雄，不知又是何人？”
　　一声轻笑在青玄听来更是，此恨不解不成仁。
　　“这就怒了？”
　　“靠这么近，想什么~~”
　　“如此性情外露，啧啧，你的路长而远呐……”
　　两人交手中，青玄越发觉得此人面目可憎，逐渐地，出手愈来愈重。
　　胤祚一路闪躲着奚落着青玄，可思索却未停止过。对方的衣装不差，不似穷苦侠客，小小年纪已身手颇稳健，招数善变，不似名门正宗的墨守陈规，反是透着股随机应变之意。夜探皇宫无恙，出京门重地无障，到底是何人呢？
　　“住手吧，你师父来了~~”眼观六路的胤祚瞥到了远处的那成年男子，想来他也借此机观察自己。
　　青玄虽不信对方口中之言，可师父两字还是令他不由自主地回首。
　　“啪”地一声，乘着空档，胤祚双手已是贴在了青玄的脸颊上。
　　凉如夜水，这是青玄瞬间的想法。回首正眸，一双狭促含笑的眼目，“如果这是刀剑呢，小朋友……？”
　　青玄觉得面颊上的那股凉意随着入耳地话语逶迤绵延地侵入了体内，寒意四起。
　　“意识到了吗，江湖难测，人心险恶。”天水一色，看着那边际越发浓郁的红，胤祚心中默想。
　　看着对方越过自己走向师父，青玄突然脱口而出，“不用你教！”。
　　步伐稳健向前，“居然怕了…真没用…”，心中越是如此咒骂，唇角扬起的微笑越是灿烂，“小孩，讨厌；白痴，讨厌；白痴小孩，更讨厌。”厌恶如此的自己。
　　一袭山水墨色长衫的子墨，似乎有心等待着来人的解释。
　　“一点误会，”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的胤祚说得轻描淡写，“师父不用过分担心。”
　　“还不知师父如何称呼？”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不是胆大吗？”
　　子墨低头，认真地注视着胤祚的表情，慢慢地吐言道，“不是胆大。”
　　不知是感动还是愤怒，胤祚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
　　“有趣是好事，是个很有趣的人~~”子墨说得更为轻松。
　　短暂的沉默后，“师父到底是何人？”
　　“师父就是师父。”
　　“……”久违的无力感，心中白眼连连，紧接着却有短促笑意轻起。“这样的感觉，许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此文写给坚强隐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