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友好追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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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打铃，球场的人也散了，众人在小卖部门口借了个水龙头冲头发，拧干校服套上，今天检查纪律的是政教处的副主任，可不敢敷衍。
“下次还约哈，燃哥。”赵志达临走前还打了个招呼。
陈嘉燃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一旁刘达舒边走边运球，两人迈着大长腿晃晃悠悠地往校门口走。
大中午的太阳刺眼又强烈，没走到校门口刘达舒又开始热得受不了了，岑川这天气真是变幻莫测，昨天还报着降温，今天又热得要命。
“买杯冰的？”陈嘉燃眼神示意了下校门口对面的奶茶店，被汗湿的碎发拢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刘达舒闻言从兜里掏出表看了眼，觉得来得及，但面上故意挣扎着犹豫下：“还剩八分钟打铃。”
“行了，我请客。”是个人都能看穿的拙劣演技，陈嘉燃懒得理会，转头就往校门口走。
刘达舒抱上球，两步跟上：“咱燃哥就是好。”
“哦。”陈嘉燃迈着大长腿，懒洋洋地应答。
刘达舒嘿嘿一笑，又补充：“不过下午第一节课是段级主任的，校门口迟不迟到无所谓，课得赶上，不然她又给老魏找茬。”
高一（13）班的班主任是政治老师魏雄，一个有着非常“曹操”的名字却操着蜀地口音的汉子，常年拿着个蓝色的保温杯，最喜欢用不普通的普通话念叨他们班学生。
对老魏的爱护深深刻入十三班同学的DNA中，陈嘉燃言简意赅：“赶得上。”
这个时候已接近关校门的时间，校门口的人流逐渐减少，只有他俩还在逆向。一个一米八八，一个一米九，在人群中分外显眼，校门口的保安像鹰似的把视线放在了他俩身上，虎视眈眈。
陈嘉燃毫无压力地迈着两条大长腿，出校门，过马路，掏出他那带着支付宝的老年机，打开支付，进店，一切都流利顺畅，就等着到柜台扫码，直到——
“两杯西瓜冰。”
“一杯西瓜冰。”
一个女生和他同时出声。
……
颜冉还是解不出那道数学题，下来买喝的都心情不好，正耷拉着脑袋翻支付码，下意识抬头看。
男生好似缀着光的眼睛撞进视线。
陈嘉燃盯着突然开始发呆的女生，转头看了下校门。
门口站岗的同学已经开始解下红绶带，不用他出声，颜冉就意识到他赶时间，回过神来赶紧退后一步：“先给你吧，我不急。”
刘达舒正在门口撑着门方便他俩拿到货立马逃窜，顺便注意校门口动向，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提议：“要不一起吧，待会进校给钱就行。”
他以为颜冉也是明成的学生。
颜冉反应过来，忙否认：“别，我不是明成的。”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陈嘉燃不知何时已经递了手机，付了三杯的单。
陈嘉燃的迷彩老年机，据刘达舒所知，其唯一的高科技功能就是支付宝，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方便快捷不会卡顿，付账永远快人一步，简直就是老年机中的战斗机。
只听滴一声，支付宝到账48元。
颜冉：......
她有些窘迫，掏出手机：“我转你吧。”
陈嘉燃侧头瞄瞄校门，在迟到的道德鞭鞑下仅挣扎了一秒就施施然点开收款码。
没顾得上对着这只能展示二维码的迷彩老年机感叹一下，时间有限，颜冉赶紧点开伸过去一扫，“欸？”她疑惑抬头，“你这个是加好友啊。”
此刻注意着校门口动向的刘达舒尽职地发出警报：“燃哥，注意注意！要开始关校门了！!”
颜冉想让他换个二维码的话还没出口，正密切关注着自己的16块钱回归进程的陈嘉燃注意到她突然停住了动作，眯起眼睛，思路滑向阴谋论：“你想赖账？”
哈？颜冉瞪圆了眼睛，为表清白，她立马点了加好友，反正也一样，都能转账。
“记得还钱，忘了就人肉你。”陈嘉燃边拿过台子上的饮料还不忘威胁她。
“您先研究明白您这老年机再说吧！”颜冉实在气不过，大声反驳，细眉倒竖。
脸皮薄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气鼓鼓地，瞪着一双大眼睛，活像他某次潜水时遇到的河豚，他坏心眼地揉捏一下，就气的鼓了起来。
陈嘉燃突然崩不住笑了声。
颜冉：？？？？
远处明成的到校铃响起，刘达舒往店里喊：“关门了，燃哥快。”
电动推拉门开始缓缓合上，保安打开了一旁的小铁门，拿着个小本本正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等着迟到的小绵羊。
“走了。”没崩住笑的陈嘉燃掩饰地对着刘达舒喊一声，抓着两个包装就往外冲，门口的刘达舒也接应着一把将门拉到最开。
下一秒两人疯狂的冲出店门，那速度感觉不是买了西瓜冰而是抢了银行。
颜冉目视他们大喊着“等等等等”侧身从堪堪关闭的推拉门门缝里滑溜地挤进校门，并被保安追在身后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不知道危险”，随后又快步跑走不见踪影，也不知为何，忍俊不禁地笑弯了眉眼。
等他们一溜烟跑得再也看不见，颜冉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带着的弧度，鼓了鼓嘴收敛表情，掩饰般哼了一下。
心里念叨着绝不能被他看扁，低头正要点开支付宝还钱，此刻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动静不小，颜冉手滑中下意识按了拒接。
振动的那一秒中只看到来电显示着“妈妈”两个字。
她心中哀叹：完了
果然下一秒，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似乎都在昭示来电人的气恼。
颜冉都没顾得上那杯西瓜冰，连忙跑出大门划开接听键。
“喂，妈妈。”
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除了照常的平淡而冷漠，还带上了因为第一个电话被拒绝的猜忌：“你在哪？”
“我在书店自习。”
对面沉默了会，语气里压着疲累和不耐烦开口：“问你在哪就直接说，要过来接你，我很忙。”
你不直说，谁知道你问话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这样的次数数不胜数，不是工作太多，就是工作不顺心，又或者在颜家人那受了气，颜淑玉在她这出气已是常态，颜冉早已习以为常，无波无澜回答：
“我在明成中学对面的城市书屋，待会把位置发给你。”
颜冉的顺从态度让颜淑玉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刚才妈妈说话有点急了，”电话对面的颜淑玉揉了揉眉心，“位置直接发给李秘书，晚上一起吃个饭，我下班来接你。”
感受到颜淑玉语气里的疲惫，颜冉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低声：“…知道了妈妈。”
她答应的快，双方似乎没了什么话，颜淑玉沉默了会，又说：“以后没事少去什么书店，马上又要到家宴了，在家里多陪陪外婆，听到没。”
算了算，的确到了颜家的老太太要求每月一次家宴的日子，明明是一个亲情薄弱的家族，却虚伪的要求每个家庭成员都要到。
颜冉在心里自嘲一声。
家？连平时一个月一次的家宴她都吃得喘不上气，那能叫家吗？
笑着说“把这当成家”的姨妈和姨夫转头就能带着嘲笑和戏谑说出“等你妈妈来了你再去办入学手续吧，我们也不能随便负责啊”这样的话。
千金小姐一样的表姐只要一气急败坏就会说“你别以为你成绩比我好奶奶就会喜欢你，你也只是你妈拿来炫耀的东西而已！”
被逼着去讨好的外婆和外公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似乎更希望世界上没有她这个人，就连颜宅的佣人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住在那里的她是一个局外人，只能在尴尬和窘迫中徘徊，这样的地方是家吗。
她从来没有把那个地方当成过家，中考后如愿搬出来就更不是了。
颜冉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对面好像在用沉默逼她必须答应些什么，她只能重复：“你不是答应了我只要中考考进明成就同意我搬出来吗？我就是在书店里自习，学数学。”
这下意识的回答，触到了逆鳞。颜淑玉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颜冉的逆反，明明只要答应下来不去就行，她非要说什么学数学。
“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颜淑玉就像抓到了什么把柄，说：“妈妈的项目正在关键期，你就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在家多和你外婆打好关系吗？在家就不能学习，非得去书店？……你是不是又偷偷在哪里画画？”
颜冉的心一下子就下沉了。
“妈妈……”
“行了，别再说了，”颜淑玉似乎不想在画画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果断又冰冷地结束，“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
没等颜冉回答，下一秒电话突兀挂断，页面重新黑屏。
沉默片刻，她眨掉眼泪，把手机揣进兜里。
唉，这么多年了还是学不会。
永远不能怀抱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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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内。
上课铃堪堪响起，陈嘉燃和刘达舒在最后一刻挤进教室。
不知为何，一向准点到的级主任今日却迟到了，教室里还有些吵闹。
刘达舒吸干了最后一口西瓜汁，顺手扔进教室后门的垃圾桶里，“燃哥，下次还是别踩点了，太刺激了。”边跑边喝他差点噎着。
他的同桌李姝琳正拿着面小镜子梳刘海，看他一眼感叹：“你俩真是踩点达人。”
刘达舒嘿嘿一笑，放松地坐进位置里，打了个嗝，“但别说，校门口的西瓜汁还真好喝。”
陈嘉燃思绪明显不在他身上，坐进他后排靠窗的王之故乡，正在翻看他的老年机，声音懒洋洋带着敷衍嗯了一声。
刘达舒见怪不怪，耸耸肩才想起问：“那女生还钱了没？”
消息页面一片空白，陈嘉燃收了手机，“没。”
“啊？不会不还了吧。”
“没关系。”陈嘉燃眯了眯眼睛，笑笑，“我追过债。”
刘达舒：……他燃哥履历是很丰富哈。
然而直到临近晚自习，支付宝都没有任何动静，铁公鸡陈嘉燃等得颇有些百无聊赖。
窗外的紫色的晚霞铺满天空，有几人悠闲地趴在走廊栏杆上闲聊。
他今天不知第几次放下手机。
后排男生正凑在一起打游戏，刘达舒手上忙着操作，手机上不断传来连杀的音效，见状还有时间抽空八卦：“还了吗。”
“没。”陈嘉燃干脆地回答，现在他回过味来了。
左等右等也不见消息，这钱八成是要飞。
刘达舒一套技能带走敌方上路两个英雄，辅助队友灭了整个团。
“奈斯！”围在他座位周围的男生纷纷出声，随后操作着人物上去A水晶。
陈嘉燃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出手，食指敲着老年机那小小的屏幕，思索着要怎么讨债。
刘达舒放下手机八卦地探头过去。
只见修长的手指按着老年机的九宫格键盘，在他的期待中，页面上出现一行字——
“你好，还债？”
刘达舒：……
这就是你的追债技巧？
债主陈嘉燃倒是很有些礼貌，可惜欠债人颜冉屏蔽了通知，也没有看支付宝消息的习惯，所以他的礼貌只能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石沉大海。
傍晚时分，打工人下班时间，颜冉早早地等在路边。
今天的晚霞是紫色的，遍布了整片天空，给人之所见都加上了一片紫色的滤镜，魅惑又迷人。向上看是明成中学的教学楼，一间间小小的窗格都亮着灯，承载着许多人的梦想。
明成教学楼的窗户设计很特别，每扇窗户都是t字型，t上的窗格又用很多竖条隔开，在颜冉眼里，那小小的窗格就像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像是带着好奇注视着街上的车辆。
一辆黑色的宝马缓缓停在面前，颜冉收回视线，如往常一般打开后门。
颜淑玉手上还拿着几份文件翻看着，后座门打开，她抬头看了眼。
“妈妈。”颜冉唤了一声。
“嗯。”颜淑玉继续低头看文件。
车子缓缓开上大路，没人开口，车里弥漫着沉默。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八面玲珑的颜女士在和女儿相处时却反而没什么话呢。
颜冉眨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心思放在窗外，不去胡思乱想，如往常一般慢慢消化掉会那些会让自己陷入深渊的情绪。
…又或者只是找了一个自以为看不见的小角落，扔进去堆在了一起，其实已经高高叠起摇摇欲坠。
“最近学的怎么样。”正当颜冉心思快飞到窗外的月亮上时，在一旁翻看文件的颜淑玉突然开口了。
颜冉回神，拿不准她的意思，思考了两秒，选了稳妥的答案：“该学的都学了。”
“我最近还是很忙，国庆后才有时间带你去报道，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颜淑玉说着拿起了另一份文件翻开来看。
没关系，反正后天各大高中就要放国庆假，颜冉想。
她习惯了被安排，平静顺从地回答：“知道，考第一可能有点悬，但是成绩不低过颜沁柠，我有把握。”
颜沁柠是她的表姐，当初她妈同意带着她回颜家，条件就是她跳级到颜沁柠的班级，并且只能考第一，把颜家人人看重的小公主颜沁柠给比下去，让颜家人看到她的价值。
颜冉至今仍记得当时她妈妈站在家门口那个冷漠的表情，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想让我带着你，就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所有东西都得明码标价懂吗？如果你考不到第一，我要你就没什么用。”
颜冉表现出的天才价值让颜淑玉在颜家站稳了第一步，随后她不断的打拼，重新获得了颜家老爷子的认可，渐渐又进入了颜家的权力中心。当然，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颜淑玉有些满意地嗯了一声：“这次不要求你一定第一，毕竟是明成，超过你表姐就行。”
“好的妈妈。”颜冉回答。
到了颜淑玉订的餐厅，她好似才终于从工作中抽出了时间询问女儿的近况。
颜冉挑拣了些能讲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她，颜淑玉喝了口杯中的酒擦了擦嘴开口：“手机拿来，我检查一下。”
颜冉微妙地顿了顿，如往常一般掏出手机递给她。
颜淑玉检查后发现没有超出她掌控的异样，满意了，餐桌上都是颜冉爱吃的食物，她随手夹了一筷子虾，剥了放进颜冉碗里：“多吃点。”
至此，再次陷入沉默。
其实她们之间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旁人闲聊有谈资，她们的事说起来都是一地鸡毛，互揭伤疤。
不如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友好追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