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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当晚,阑偶然想起宴会上的事,不禁问雄虫。
      “雄主今日和连团长谈话,感觉怎么样?”他是抱着对任务的关注去问的,但也不乏一点私心。
      阑不提,常青都快忘了那些事情,回想了下,“他挺有见解的,对雌雄关系也有些独到的看法,不能用一般人的思路去理解。”
      那看来是很欣赏了。
      独到的见解么……阑想着自己永远也不会有被这么夸的一天吧,眼神不免暗淡了下去。
      “若是能娶到连团长这样的雌君,一定很不错吧?”他闷闷地小声问。
      “你想娶?”常青放下手头的报纸。
      阑一愣,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他抬头想要弥补,常青却自顾说道,“人虽然厉害,但是太有主见了点,有时候很强势。跟他呆久了,感觉一定会起冲突,不是我能合得来的人。”
      阑的眼睛慢慢睁大,所以雄主还是喜欢乖的?
      *
      信息素试剂被阑带到军部,通过历的途径私下进行鉴定;不管结果如何,二人约定暂时保密。追查东市暴动和人口失踪的事情还在进行,兼顾军队的日常训练,阑在军部可以说是事务缠身,但是与此同时,还要参加雄主那边的秘密会议,时刻关注两方情况,以免行差踏错、影响行动。
      身着奇服的异端日日在街上传道,从地下走到地上,如果有人来阻止,便拿起武器反抗;家里的雌虫来到了街上,张着挣开锁链的、带血的翅翼,泥土从脚下蔓延。政府派去了武装军,派去市东,派去市西,派去市南,派去市北,派到市界限之外;雄虫被封锁在院落里,困住他们的不仅仅是武装,还有街市上弥漫的恐怖之风。
      恰恰是这个时候,贤余登门。
      彼时阑刚刚随常青参加完一次战术讨论,乘坐飞艇回到家。还未下舱,便看到等候在别墅门前的、顾盼不安的背影。
      那个人听到飞艇落地的声音,方惶惶地转过身来,一副哀伤急切的表情。舱门打开的瞬间,他先是愣住,看到常青的时候,才重新燃起希望似的,趔趄地走来。
      是衣着得体、行动自如的贤余先生。
      阑默默地侧开身子,无论是工作还是会议都让他变得疲惫,面对雄主的旧爱,他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了。
      “常、常青公爵。”贤余几乎是隐忍地吐出尊称,而后才向前挪了几步,“您、您……”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但仍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那只肥猪竟然放你单独出来了?”常青站在舱门前,微微俯首,心意莫测。
      常青真心不知贤余来意为何,能在这里见到他也是意料之外。他承诺不再报复,自然是说话算话,如今贤余上门来,只能说自找不快。思及此,他神情恹恹,“有什么事?”
      贤余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强忍住心中的羞耻和不敢,向前挪动了半步,“公爵大人,求您发发慈悲,放过费仁吧。”
      常青眉头一抖,仍不做声。
      贤余见他不说话,咬了咬唇,挣扎片刻,当场跪在地上,“公爵大人,我知道我曾年少无知,冒犯了您,您受到了屈辱,怎么报复我都不过分,可是……您饶了费仁,他、他怎么说,也是个雄虫……”
      这番言语让一旁听着的阑也十分惊讶,上一次见面时,面前的人何等骄傲,明明跪在地上、满身伤痕,也不肯低下头颅、虚软话语,如今却自甘道歉、做小伏低,尊视起雄虫的身份来。阑不免生出几丝好奇,又不好过多打探。
      “把话说清楚。”常青皱着眉,“费仁是谁,做了什么,被怎么样了?”
      贤余一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抬起头,雄虫的神色不似作伪,他便颤颤地开口,“费仁是我的雄主费朱的雄子。就在几天前,费朱快把我折磨死的时候,他看不下去拦住了费朱,没想到……把费朱推死了。本来,这、这该是意外事件,但是委员会的人监禁了费仁,说要判刑……公爵大人,这件案子三皇子是过了目的,三皇子不肯接受申诉,我只能来找您。”
      常青听明白了,一边下着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走到门边,扫描开锁,便要踏进别墅。
      贤余慌不择路,扑着拽住了常青的裤脚,“公爵大人!……委员会的成员是可以接受申诉的,三皇子不肯管的案,只有您能管。我不求您能够、念什么旧情,可是您说过,我如果能够痛哭流涕地恳求您,您或许愿意帮我。贤余、贤余只是想赌一把,大人,您怎样对待我都不为过,你想让我怎样痛苦都不为过,我只求您,只求您放过费仁。”
      常青睥了他一眼,不说话,一旁的阑看着有些紧张。
      “我说过了吧,当初的事,和你现在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指使的。”常青片刻后才开口,挥了挥手把别墅的门彻底打开,“自从上次宴会见面之后,我对你的怨恨就已经斩断了。说到底,是我庸人自扰多一点。”
      这番话让贤余心底一阵发冷,手指渐渐松力。
      难道……没有机会了吗?
      “虽然我总做恶人,但我并不喜欢这样。如果世界可以公正,人为什么还要作恶呢?”常青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慢悠悠地沿着石路走进去。
      阑一瞬间好像听懂了什么,看着跪在门口失魂落魄的贤余,弯腰轻轻点了一下对方,小声道,“雄主的意思好像是……你可以慢慢跟上去。”
      之所以强调慢慢,是担心贤余因为过于急切而做出什么影响雄主心情的举动,改变他的主意。
      贤余惶然地被阑扶起,跟着阑一起往前走。

      阑在玄关处侍候常青换了鞋,便找了双客用拖鞋递给贤余。他叮嘱贤余将衣衫整理好,然后便让智能管家准备饮品茶点,自己则准备带贤余去客厅沙发处。
      虽然近几日雄主下班直奔书房的次数更多,不过偶尔也会到客厅看看电视,休息一下;尤其是今天有客人来访?
      贤余在门前观察阑的时候,隐隐认出他的模样,又觉得和上次见面有些不同。先前没有这么大方自然,而且,身材好像胖了?
      “恕我冒昧,您、怀蛋了吗?”
      阑的脸蓦地一红,惊奇道,“你看出来了?”
      贤余点头,“多久了?”
      阑摸了摸肚子,“应该有、快一个月了。”
      “正是该好好爱护的时候。”贤余低低地说。
      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脑海中浮现了那些“爱护”的画面。
      穿过玄关,绕到客厅,常青已经靠在沙发上看起了报纸。机器人慢悠悠地端着茶具过来,现场操作起来,阑自然而然地走近常青身旁,柔顺地屈膝坐在地毯上。
      他倚着常青的腿,如同小猫一样,只是乖乖的、不说话;却让贤余感到一丝异样。
      在他的想象里常青残暴不仁、奴侍成群,可一路走来,除了阑之外,他连一个上来迎接的雌虫都没看到。家用机器还在泡茶,身为雌虫的阑却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家之主的旁边,这与贤余长久以来的认知大相径庭。
      “你不妨坐下。”常青看着报纸,并没有施舍目光。
      贤余顿了一下,缓缓地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动作透着几分小心。
      “常青公爵,您如何能愿意帮忙呢?费仁是无辜的,只要还他清白,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贤余卑微地说。
      若在三年之前,这幅情景,常青想都想不到。高傲的、不向人屈服的贵族猫,不是被暴力、反而是被感情所改变吗?谁能想到这个雌虫曾经最不屑的就是感情。
      “我有些好奇,那个……费仁,在我看来只是个毫无特点的雄虫,而且冲动、怯弱、一事无成,既没有显赫的地位,也没有过人的学识,”常青微微掀起眼皮,“他哪一点吸引你?”
      这是什么旧爱之间的灵魂叩问?虽然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什么,阑也不禁不安地蹭了蹭身边人的膝盖。
      乖巧的、惹人喜欢的小猫。
      常青悄悄把手贴到阑的脑袋上,没有忘记观察贤余细微的表情变化。而后者,或是碍于有所求,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敢言说的羞恼,曾哭肿过的眼睛下染着些许绯红,似是思索了良久,才吐出一言半语。
      “费仁、是个好雄虫。”
      “好在哪里?”
      “他尊重我。”
      这次,贤余回答得很快。
      常青放下报纸,掩藏在灰白页面之下的阑被迫微微探出了脑袋。
      “什么叫尊重呢?”常青拉起阑的手,把对方带到自己的身旁,肩膀挨着肩膀,“我们这样坐在一起,算是尊重吗?”
      贤余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
      “我开放了训练室和书房的权限,允许雌侍回归军部,这算尊重吗?我会愿意亲吻他,安抚他,接收他的倾诉,这算尊重吗?”
      “您到底要问什么?”
      贤余不明就里。
      “没什么。”常青揽着阑,慢悠悠地说,“只是最近想学学如何做一个好的雄虫,想请教一下眼高于顶的贤余先生,不知你肯不肯赐教?我想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希望我的雌侍能生活得更快乐、更体面一些,如果你能给出满意的答案,我就答应考虑你的案子。”
      贤余被这番话说得愣住,为了自己的雌侍学习做一个好雄虫,他不信这是那个高傲的雄虫能想出来的主意。可若说是要羞辱或者为难自己,这问题却又实在正经无比。
      “这种事,问您的雌侍不是更好吗?”
      常青偏头,“阑,你说呢?”
      阑早就羞红了脸,“雄主……雄主已经很好了。”
      常青转过脸,露出一个“你看”的表情。
      这种程度无异于打情骂俏,贤余垂了垂眼,总算明白雄虫此举的目的。他哪里是真的要请教自己,这分明是赤裸裸地告诉自己,你瞧瞧,我可以给我的雌侍这样的优待,而你却只能渴望着不属于自己的雄虫的施舍。或许雄虫还要说,在他的设想里,贤余这个人本来也可以有这样的待遇,只要当时的自己没那么不解风情,愿意做小伏低去讨好这位高傲的小公爵,自己甚至能够得到雌君的位置。
      可这有什么用呢?已经过去的事情不会回头,贤余也没有机会再后悔。
      “常青公爵,真如您方才所说的话,我想,您对您的雌虫的确已经十分宽厚了。世界上绝大多数雄虫都不会做到像您这样,您宠爱着阑先生,允许他训练、工作甚至拥有权力,您亲近他,与他共同孕育结晶……我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
      “真的吗?贤余,你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要求,怎么就剩下这么一点点了?”常青微微笑着,“我是很公正的,不会因为过分的建议感到生气。说到底,兼听则明不是吗?你不要以为我要对往事兴师问罪,我说过去的东西就一定会过去,现在我是在认真地请教啊。”
      贤余咬咬牙,想不明白雄虫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难道要让他费尽心思地回想曾经的择偶理想吗?那样的想法早就在多年的折磨中不断地磨灭了,如今又让他如何旧事重提?
      常青的目光似乎在催促,贤余横下心,只好干脆道,“既然如此,也不要怪我冒犯。常青公爵,您能否成为一个才学渊博、品行高尚的人?您能否让众人相信,您不仅是个能从物质上使家雌感到富足,更是从精神上令其充实的人?您能否摆脱雄虫阶级,以真正平等的眼光看待您的雌侍、或说配偶?您能让雌虫感到安定、不会为随时而来的责骂或惩罚而恐慌吗?您与您的雌虫有多少共同话语呢?你们能够共同商议人生大事,一心同体地面对幸福和苦难吗?”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后来已不知是所谓建议还是责问,感觉像是宣泄,又像是终于理顺了思路一般。他曾经何等自重,因为太过期盼理想型,而忽略了许多真正的东西,完美的雄虫是不存在的,正如完美的雌虫也不存在一样。他明明自己都做不到尽善尽美,又如何要求别人?费仁让他明白,自己渴望的是一颗赤诚之心,并不仅仅在意相貌、地位这些外在的东西,可是如今,奉献真心的人却陷入险地。
      常青挑眉,“你总算说出来了。要求是不少,不过,也在接受范围之内。”他托了托阑的屁股,把阑的位置调到了靠近贤余的那边,后者早就被贤余那一连串问题搞得惊心动魄,瞎担心之余又觉得雄主已经中了好几条,感到十分微妙。
      贤余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到常青接着说,“我算是大致了解了。费仁的案子,明天提交上来。之后的日子,麻烦你继续教我的伴侣,怎么向我提这些要求好吗?”
      这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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