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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神父还在积极组织成员进行商讨的时候,常青渐渐却退居幕后了。他其实是把权利交给了雌虫,他只给一个思路,让他们自行决断;说到底他感兴趣的领域是政治决策而不是军事技术。
      阑默默地呆在那里,涉及他的部分他只听雄主的吩咐,但即便是了解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前因后果,他也不能明白常青的意图所在。
      “雄主,为何会如此呢?雌权运动播报的最初,您不是还表现得十分生气吗?三皇子与您那么要好,您的身份、您的地位已经很难有人匹敌,阑不明白您这样做的理由。”
      常青没有立即说话,揽着阑坐下后,沉默地喝了一会儿茶。
      时间如虚空一般静谧,只有隔着柱子的交谈声提醒着一切的流逝。
      “阑,你应该不了解我的父亲吧。”
      阑微微睁起眼睛,这是他并不曾听雄主提起过的。前任公爵早逝,社会上他的传闻少之又少,其遗下的偌大的别墅中亦不见一名遗孀或画像。有时候阑甚至怀疑,那个家里是否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位旧主人。
      “我的雄父常怀,曾经是一名雌性权利斗争者。”
      此言一出,阑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看向常青,后者面上略无波澜。
      “他一生只有过一个配偶,就是我的雌父。因为爱情,他对雌虫产生了怜悯,并不断对外声讨,变成了众矢之的。他在法庭上和新闻上发言,主持过动员大会也参与过游行示威,一度在当时的雌虫团体中建立起名望。只可惜,他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一个软弱的妥协派。”
      常青嘴角微微泄露出一丝嘲讽,“雌父因为在军部坚持己见,最后因公殉职,很难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他死后雄父日渐消沉,事业也遭受了打击,许多反抗者在社会上渐渐失去了声音。”
      “您是在继承老公爵的遗志吗?”
      “恰恰相反,”常青抿唇,眉头笼上一层阴郁,“我憎恨他。我正是要彻底推翻他的软弱的想法,宣告他的无能与愚蠢,才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反抗。我厌恶他教育给我的平等仁爱的美德,在我年幼的时候他一度给我展现和谐美好的世界画卷,但我从周遭所感受到的却断非如此。强者欺凌弱者,没有力量的人根本无法站起来。我所喜爱的伙伴疏远我、诋毁我,当我拥有权威时他们又顺从我、迁就我。因为我是雄虫,我就注定位高一等,在这样的世界里,所谓的仁爱根本无法带来平等,只有一种理想和现实的深深的割裂感。”
      幼小的常青并没有从他的父亲那里明白真正的正义,他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力的男人深沉的哀叹。他所怨恨的,是那个男人明明教了他那么多的美德,却将他放在一个污浊的世界里,让他独自忍受良心的痛苦,让他隔离于两种人群之外乃至孤身无靠。他为了融入这个世界曾不得已隐藏过本性,如今却终于与世界同流合污,成为一个暴躁的、卑劣的、毫无耐心的骄夫。
      “雄主……”
      阑试探性地伸出手,触了一下常青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发现后者并无抵触,便大胆地握了上去。
      常青的手背是冷的,手心却温热,那热度透过阑的拇指尖传递过去,让阑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意味。他忽然想起那些没有月亮的夜晚,雄主的背影总是黑暗而孤独;他会莫名地发火,又迅速陷入沉静。最初的日子是很难熬的,阑不受雄主喜爱,又总要琢磨他变化莫测的心情。但是不管怎样,阑在常青身上受到的虐待,远不及外面的雌虫的。没有外人在的场合,雄虫往往较为温和,并且无心灌溉,乐于从□□上吊着他,让他欲求不满罢了——那只是因为阑争不到雄虫的宠爱,又能怪的了谁呢。偌大的住宅里只有阑一个雌虫,身为雌奴的他,却未曾承受多份的折磨;别的贵族家中雌侍雌奴轮流受罚尚且不能让雄虫满意,他却有时因冷落而倍感寂寞。
      “谢谢您,雄主,阑以前没有机会认识您的好,对您产生许多误解;您明明不喜欢阑,还常常宽厚以待……阑有时会想,如果雄主您没有被心爱的雌虫拒绝,也不会有阑的机会了吧,虽然阑仍可能在军部任职,却也不知道会嫁给什么样的雄虫。”
      安稳的、平凡的生活,曾经的理想真的是存在的吗?他或许根本等不到赚足功勋,就被随便发配给什么虫,成为众多泄欲工具中的一个,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还有机会回到军部,和昔日的同僚重聚,谋划一项共同的事业。
      常青深深地看了阑一眼,似乎是剖心的交谈让他们暂时处于平等的地位,阑的言语也不再拘谨和不安。比起那种地位分明的附庸关系带来的掌控感,常青更喜欢这样面对面交流的舒适,真诚的回应好过无谓的应和,不是站在他这样立场上的人是很难懂得的。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常青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喝茶。
      阑却因这句话愣住了。
      雄主是……什么意思呢?
      *
      抑制装置的研究还未成熟,但是已经足以派上用场;考虑到皇室可能会利用信息素储备进行反击,他们必须尽量使准备万全。当务之事是争取更多的势力,以达到里应外合的效果。
      他们将目标指向了第一军团。
      “连是一个很有品性的雌虫。”芝评价道,“我没有想到他会被匹配给罗耶。”
      罗耶这个名字似乎在丹心中留下太深的阴影,他瑟缩了一下,被芝轻柔地揽住。
      “他是元老的儿子,未必能与我们站在统一战线。”赫毫不留情地指出,“更何况他如今与皇室联姻,再怎么样也会向着雄虫。”
      “但我觉得……”阑想起自己和连短暂的交会,“他并不反对雌性的运动,他曾经试图和我讨论战争的看法,虽然话题没有进行下去,但我觉得他的态度可能并不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可以争取一下,但是一定要小心行事。”神父态度谨慎,“我们很快要在社会上开展进一步行动,从隐蔽的地下传教组织上升到公开的抗争团体,与政府和军队的交锋避免不了,在这期间万不能暴露身份,以免牵扯到我们的行动。”
      “我会小心。”阑说。
      神父点点头,“接下来的计划里,你必须要和常先生的思路保持一致,你是最直接接收他的指示的人,在这场行动中也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当然,或许也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需要你巧妙地应对,但不必太过担心,我们会尽量想好万全的应对策略。”
      “我明白的。”阑轻轻点头。
      常青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反倒后者感受到他的目光,动作不自然了一瞬,似乎有些害羞;仔细想想,这应该算是与雄主共事了?虽然更像是上下属关系,但因为二人的姻缘又多了一层隐晦的暧昧意味。
      阑的思绪没有停留太久,话题的内容便转开了,他只好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以防在行动中有所错漏。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末了,与会的雌虫各自分散,蒙上白色的斗篷,仿佛刚刚结束什么神秘的宗教仪式。
      赫拍了拍阑的肩,看了常青一眼,眼神意味不明地离开了。苏庭为阑做了常规的诊断,便随神父走了。
      阑仍不免回想刚刚的事情,一切犹如梦里,铁马金戈声隐,梦寐以求的人站在他身侧——不,仍然是主宰者的姿态,作为渴慕者的雌虫只能臣服。但并不是因为恐惧,好像有更多的东西从心底涌出,越体会、越接近、越明显。
      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像芝那样以独立的姿态与雄主照面,他的性格是温和而具有妥协性的,这或许也是雄主所厌恶的地方。雄主对芝的欣赏不是假的,虽然可能并没有爱慕之情,但绝不会像面对唯唯诺诺之人一般充满鄙夷。从前的阑并不了解雄虫的志向,也便无从发现这其中的深层原因,如今却是明白,自己并非雄主佳配,反而是甩不开的约束了。
      雄主接受自己,是出于幼时建立的道德感吗?抑或只是对自己亦步亦趋、谨小慎微的怜悯?阑无从得知,但对雄虫的依赖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他仍然渴求、甚至更加明晰自己心中的对强有力的支配的渴望和依恋,并非甘被奴役,乃是寻求引领。所以,哪怕只有一点,如果能让雄虫更喜欢自己、更察觉自己的不同,他也想要认真去改变自己。
      “雄主……若是阑哪里做得不够好,便请教教我吧。”
      阑乞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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