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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三皇子的拜访并未持续太久,来如风去如风,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毕竟他有大把的资金,从不担心通行的性价比问题,闲散皇子的地位足以支持他一身轻松、来去自由。
      至于那之后他去娱乐场所还是筹备婚宴,常青都无需考虑。他的思绪仍徘徊在那些久远的回忆之中,最初的常青还只是一个充满幻想的青年,在爱情的场合他并没有太多经验,表现得像一张白纸,只是想当然地往未来的图景里填充。他想,他喜欢的雌虫绝不是懦弱的,这其实还是一件蛮特别的事。他未曾想过为雌权事业做什么斗争,那是他的父亲曾做的,他本人……或许是叛逆心理作祟,从未表现过这样的倾向。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喜好,单纯只是骄傲罢了。因为是个过于自负的雄虫,所以在他想象的画面里,必然要驯服一匹烈马。
      他对贤余表现出兴趣,也是基于此了。他正常地按照一个雄虫追求雌虫的步子走,事实上,虽然因为年纪轻轻表现得稍微冲动一些,他自己觉得无伤大雅。于是便失败了,连同所有粗鲁愚钝的雄虫一样,被那朵高岭之花冷酷地拒之千里。
      “你这样不学无术的雄虫,也肖想染指我?”对方如是说道。
      是了,是这样的。与骄奢淫逸的三皇子殿下一道,频频出入于风月之地、娱乐场所的雄虫,谁会相信他有真正的学识和气度?事实上常青也不过是个斯文败类罢了。他不相信所谓的社会正义,常对平权事业出言不逊、冷嘲热讽,也难怪对方认为他与那些肆意打骂伴侣的雄虫没什么两样。
      他并不愿意显露自己大公之子的身份,只因不愿与父亲有太多牵扯,旁人以他为籍籍无名之人,他并不在意;他无意显露才学,只因知识乃身外之物,如若有人凭真心谈吐俘获他心,他也以朋友相待;他亦不愿自吹自擂、标榜所谓忠贞与相护之心,言语时常乏力,反让人觉得不切实际。
      凡此种种,却一一成为那人嘲笑对象,第一次试图交心,却反而被人将热情碾碎。
      ……
      实在愚蠢。
      哪里有什么善于互相发掘的灵魂呢?至少在常青身上,那是不现实的。常青太过骄傲了,忍受不了失败,这或许是他那个年龄的通病,但这段卑劣的回忆最终成为常青身上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雄主……”
      阑小声唤了一下常青,对方才从回忆中醒来似的。不知那位叫贤余的究竟是何样的雌虫,竟让雄主这样难以忘怀,方才一瞬的情绪波动,阑几乎以为常青要暴跳而起。但是仅仅在阑出口的一瞬,常青就好像把一切都忘了似的,平静地转过头来。
      “去模拟室吧。”

      那天晚上模拟室内的战况十分激烈,阑在常青的命令下重复了二十几场训练,最终以98的成绩结束战局,瘫在被信息素和□□染透的驾驶座上入睡。
      “偶尔也要思考一下战斗以外的东西了。”
      常青看着逐渐暗淡的战斗屏幕,抱着沉睡的阑轻轻开口。

      很快就到订婚宴。名义上虽是订婚,但婚约双方往往会在当天缔结关系,所以订婚宴也是实质上的婚礼。事实上极少数虫族会举行这样的宴会,大多数结合都是无声无息的,雄虫确认匹配之后,会向雌虫发放一纸婚配通知书,告知雌虫他在家庭中的地位和责任义务,二人的婚姻便缔结完成。雌虫的意愿并不重要。
      三皇子的婚姻有其特殊之处,作为第一军团的团长和国家元老的独生子,连与那些没有地位背景的军雌不太一样,更何况他的配偶是皇室的嫡系继承人,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盛大的订婚宴来宣告他的地位。他是罗耶的雌君,也是皇室身份的象征之一,婚配之后保留军权和职奉,兼享皇室之禄,不可不谓贵。
      这真是再令雌虫羡艳不过,但暗中嫉恨的虫也不在少数。三皇子恶名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最不把雌虫放在眼里,高傲强势的一军团长如何能够甘心忍受其欺辱?是以婚宴上也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只等假以时日,二人不和,针锋相对,令政客渔翁得利,也好让吃瓜群众看个笑话。
      不过这一点只怕要让众人失望。常青暗想,罗耶虽然没有社会家的仁慈,却富于政治的敏感,也被等级观念所蒂固,又岂会做出有毁身份的事情。这一点他倒是和常青很像,或者说正是罗耶影响了常青的价值观;他们走过了许多罪恶的领地,是罗耶带他看懂了社会的黑暗。但他们之间,说不上是信任或是其他,对于罗耶单方面表露出来的友谊,常青只能说习惯并接受了,并且无可避免地潜移默化而渐渐认同了对方。
      罗耶和连姗姗出场时,只是陌生而和睦地站在一起。与公众想象的不同,作为皇室嫡子的罗耶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礼貌,虽然他的高傲嘴脸也无可挑剔。他接受了记者的访问,在镜头下和元老照了相,与连团长并肩走上了礼台。一如所有平常的皇家宴会,一切都正常而平淡地进行着,罗耶被前排的贵宾围住,到处和人寒暄,连团长也显示出正君的气度,大方地应对着。
      常青坐在贵宾席上,不想挤入人群中,暂时先默默喝着红茶,观察着宴会的进行。阑跪坐在一旁的矮椅上,正式场合雌侍一般没有资格与雄主同坐,矮椅已经是看在雄虫爵位的面子上,普通雌侍只能跪在地毯上;雌奴往往没有进场资格。
      但凡事总会有例外,不然那个罗耶存心要作弄和□□的雌虫该如何出场呢?他特准一些小地方的代表来,给其中一位提出的条件就是带上某个雌奴。呵……谁叫那是好友曾经求而不得的旧情人呢?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得入皇宴,那家的雄主恐怕也不会高兴,但也不得不作出感恩戴德的样子,前去常青面前作秀。
      入眼的却是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腻雄虫,他牵着雌虫如同牵着一条狗,身后跟着他的年轻雄子。
      “这不是常先生嘛,我这儿给您见礼了,”雄虫站在桌前,又是鞠躬又是谄笑道,“我是月巴地区的代表费朱,真是久仰您的大名了,若不是您,今天哪儿有我出场的份儿,哈哈。”
      常青啜着茶,面上无甚表情,眼角却顺着费朱牵绳的方向瞥向地上的雌虫。多年不见,对方已不是当初那番冰清玉洁的模样了,几乎赤裸的身子,到处都是被凌虐过的痕迹,脸上布满了巴掌印,显然刚刚哭过不久。他颤抖的身体现在还在细细地挣动着,来临之前,他似乎抵抗过。
      常青于是放下茶杯。费朱的目光跟着一颤,他很快注意到常青的视线,心下立马了悟。
      公爵和这个雌奴有旧情的风闻果然不假,这个贱奴当初拒绝了这等人物,难怪被三皇子殿下赶尽杀绝。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如何肯给自己当雌奴?呵呵,要说三皇子殿下也是手段高明,一夜之间竟断绝了这贱奴的所有匹配选择,这才让自己撞上。要说费朱心里没有芥蒂也是不可能的,不过看在这贱奴的财产和名气上,他也曾考虑过给他个雌侍之位,谁想这贱奴竟然公然伤主,还在众人面前下了他的脸面,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吼吼,原来常先生对我家这个贱奴感兴趣啊。”费朱露出了然的奸笑,装作不知他们的关系道,“要说这贱奴年轻的时候也有点姿色,身体还算白嫩,现在虽然老破了点,但是耐玩,常先生不嫌弃的话,不妨拿去用用?”
      他说这句话时,身后那雄子明显有些不忍之情,常青没有放过,不过他只是微微笑了笑,“说笑了,我对别人的雌虫没有兴趣。不过你手里牵着的这位贤余先生,是我的一位故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他留在这陪我说几句话如何?”
      费朱哪有不从之理,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如此,这可是三皇子专门交代的大事。
      “当然当然,这贱奴能有您这样的朋友,可真是了不得了。”说罢,费朱就推着儿子往边上去了。
      贤余的绳子被挂在桌边的钩子上,绳索是金属制的,直通着项圈,牵引处有一圈绝缘体,如果主人对他的举止不满意就可以将绳子前端的金属针插入桌旁的电座,达到惩罚的效果。这是贤余最怕的惩罚,他生怕常青一伸手将针头插电,当众观赏他出丑的模样。然而常青的视线只是在绳索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回贤余身上。
      “这么多年,看来你过得不错。”
      这是陈述句,但明眼人绝对能看出来这不是真话。贤余颤抖着痛苦地抬起脸,看着眼前这个尊贵的雄虫公爵。
      常青,常青。他几乎忘记这个名字,如果不是三皇子在报复他时特意提起,他怎会明白自己不幸罹难只因得罪此人?在当初的贤余眼里,常青只是一个毫无特点的人,即便到了今天,他也不曾从这位雄虫身上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三年了。”贤余颤抖着,不知因为恐惧还是愤怒,“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满意吗?”
      “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更懦弱更崩溃一些,不过你看上去接受很良好。”常青微微笑道。
      贤余猛地扬起头,这动作似乎被感应装置理解为反抗,项圈瞬间收紧。
      雌虫因窒息而闷红的脸庞映在常青眼里,后者静静地欣赏着,等待着五分钟的惩戒期过去。
      “你看,即便到了那样的家庭,你还是这么有活力。当初拒绝我,有什么必要呢?”
      雄虫甚至没有离开他的位置,雌虫就已经因为挣扎过度而瘫软。
      “你说我是虫族的败类,目空一切又愚蠢至极,你说我不能给你自由,你说我根本不配与你站在一起。”常青细细数着雌虫说过的话,末了支起下巴,微微俯视着雌虫问,“现在怎么样?那个费朱……你好像很喜欢?”
      贤余终于得以喘息,恨恨地抬起眼睛,“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常青笑了,“你果然还是这个性格。说实话,我还曾想,如果你痛哭流涕地恳求我,让我把你救出苦海,我或许还能不计前嫌、伸出援手。不过现在我觉得,我果然还是误解了自己。看到你这样倔强,反而觉得更有报复的价值了。不过有些话,我确实想跟你说。”
      贤余盯着他,一言不发。
      “当初的事情并不是我指使的,虽然我乐见其成。如你所说,我果然是个卑鄙小人。可是你说我不能给你自由,也是错的。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机会,在我身边的这个空座,是留给我的雌君的,除此之外我不会娶第二个雌虫。这不是忠诚,而是高傲。可惜我没有说,你也不会懂。贤余,年轻人的愤怒是可怕的,特别是有权势的人。他们不会忍让,而且很记仇,哪怕岁月飘逝回忆也会提醒他们过去的屈辱。你可能是……太不幸了。”
      贤余几乎被这话气晕过去。高高在上的人,施加给他一切痛苦,最后只是云淡风轻。
      常青虽然心里感想很多,但是又一下子好像把话说完了。其他的好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如果当初他也能这样把事情清楚地解释,或许一切会不一样吧。但他的性格不让他低头,过分的自尊不允许他有自我推销这样的行径,因此无论是恋爱还是体面都没有了。这没什么好后悔的,即使没有在适当的时候得到想要的东西,一切终究会发生,人无法控制他所在的时刻,而这些最终成为无法改变的过去。
      似乎感到他们对话的结束,费朱过来牵走奄奄一息的贤余。路过桌子一侧的时候,贤余才发现跪坐在常青一边的阑;显然阑也看到了他。
      他们对视了一眼,贤余轻轻嗤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在嘲讽谁。这让阑心里格外难受,这是雄主喜欢过的虫,如今也变成这副模样。雄主曾为他留下雌君之位,后来被迫娶了自己,雌君的位置也便缺到了现在。
      此后还会有人坐上去吗?雄主身边的那个位置……不管怎样,绝不是不讨喜欢的阑侍便是了。
      罗耶那边应酬完,看到贤余被牵走,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给常青敬酒,“怎么样?高兴吗?”
      “出乎意料的落魄。”常青微微晃了下酒杯,透过玻璃杯壁看着宴会上的衣色光影,刚刚倒上的红酒显出一种沉重的、忧郁的颜色,“不过,我已经不需要通过报复和自我欺骗来获得满足了。雄虫有雄虫的自尊,靠欺压赢取的东西已经没有价值。”
      “看来你真的不在意了。”罗耶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笑得开怀,“阿青果然是阿青。说起来,你最好的朋友我订婚,你就没点什么表示?”
      常青扬首,看到罗耶得瑟的表情,也不禁笑起来,“但凡是我能想到的礼物,你都唾手可得。思前想后,我干脆没有带礼物来。”
      罗耶一怔,看到常青悠然起身,走到了钢琴旁,“为你奏乐一曲吧,聊表祝福。”
      罗耶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常青竟要在公众场合奏乐。
      悠悠琴声响起,一首《爱之梦》在会场中流淌,带给夜晚一种迷幻的氛围。琴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人们转头注目于这个鲜少露面的陌生公爵,他的家族的事迹在多年的隐居式生活中已然淡漠于公众的记忆,但他的气质却难以避免地吸引着在场的人。
      沉默使他比年轻时更加神秘,他并不浪漫反而冷酷,沉闷的心灵伪装在稳重的外表之下,错觉的存在是多么罪恶。
      许多单身雌虫探过了脑袋,纷纷猜测这是哪家的雄虫。公爵的身份让他们惊讶,但更能引起话题的是,他只有一个雌侍并且是新上位的第二军团团长的雄主。
      “雌虫结婚已经三年,还可以恢复军职吗?”
      “为什么他以前都不怎么露面?”
      “那个好运的雌侍到底是什么样的虫?”
      那个好运的雌侍正呆在贵宾席旁边,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好运。很多人过去找常青搭话,罗耶拦下了他们,笑着跟他们介绍。很快连也过去,他们进行了握手。
      阑感到很慌张,常青渐渐被人围起来,他是否应该上去拦住。但是或许雄主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以往的雄主从不喜欢抛头露面。
      他没有思考太久,正当他要起身的时候,常青已经从钢琴座上下来了。他并不避讳与人谈话,反而享受似的,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行走,偶尔停下来攀谈,并不深入。社交的距离他把握地很好,并不像一个深居简出的人能领会到的,这越来越让阑觉得常青隐藏了许多东西。
      直到宴会的最后,常青回到了阑身边,看最后一场舞蹈。
      “雄主……”阑似乎想问些什么,雄虫的脸却近在咫尺,那眼神乏味中带有些冷酷,按住阑脑袋的手却没有多少力度。下一秒,常青抱着阑的头亲吻上去,舞宴的灯光流落,玻璃桌面上映起了一对暗影。
      “你该踏进了……这里是我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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