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的半竹马兄弟》易四三

91、番外1

　　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轰隆轰隆驶进了东屏溪，听见动静的左邻右舍纷纷探出头来。驾驶座上先下来了一对夫妻，在车后面跟着行李一起装着的还有两个小孩。

　　干瘦精明的女人将其中较小的那个抱了下来，另一个略高一点瘦的干巴巴的男孩已经自己跳下来了。黑长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想打理还是想留个什么造型，盖过眉眼徐熙都看不清他的样子了，

　　周围人都充满了好奇的打量这家“外来客”，我看见那对夫妻因为一个搪瓷杯子没带过来开始争吵甚至打架，一满车的东西只有那个看不清脸的小子在搬，另一个小的刚伸出去被女人拍了下去，拎着他的后颈将他提进了屋。留下骂骂咧咧的男人和那个一直没吭声的瘦杆儿。

　　我无语的嘀咕了句：“怎么像个傻子。”

　　好像是感应到有人骂他，祁阳抬头往楼上看去，就看见了一个趴在阳台上吃着棒棒糖看热闹的小屁孩。

　　和他对视不过两秒，我还没回过神来对方就已经又低下头去了，我“啧”了声，心道这人眼睛怪好看的。

　　不过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晚上徐正军遛弯回来，我趴在桌子边假模假样的写着作业，书本下压着一本武侠小说看的津津有味。

　　徐正军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楼下又搬了家进来你知不知道？”

　　我：“啊？知道知道。”眼睛舍不得从书上挪开，头也不抬的道：“一家四口，下午我看见了。”

　　徐正军给自己卷了叶子烟在那儿抽，闻言接道：“不是，是一家三口，有一个是那对夫妻的侄子。”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徐正军正准备吹嘘一番自己消息灵通，回头就看见我翻页的纸张不对，当即火道：“你个死娃儿又在看些蛋扯扯书。”说着就往这边走过来。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胡乱抱着书就往外跑：“徐正军，我就看了几分钟。”

　　本人才十三岁身高已经遥遥领先东屏溪大部分人，瘦竹竿似的腿上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夸张的裹着一件军大衣，脚下踩了一双旧棉拖。这副打扮在现在看来着实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在家我像来不怎么注意形象，何况在东屏溪也没这么多讲究。

　　我的嘴巴外总是露出一截白色或绿色细杆，是那种五角钱一根的棒棒糖。

　　第二天我满不情愿的下楼丢垃圾，走出楼道时还在嘀咕徐正军倚老卖老，现在连垃圾都不扔了，眼睛往前一扫，没忍住顿了下，我看见那个不知道叫啥的小子趴在大坝里那个破椅子上写作业。

　　我心想一定又是被他那个醉鬼二叔赶出来了，一家子黑心肝的，我小声骂了句。反正我才不会管他，前两天热恋贴了冷屁股，这人根本不搭理人，冻死算了。我目不斜视扔了垃圾立刻转身上楼。

　　我住的是我妈那间房，有个大桌子我拿来当写字台了，我抱着热水袋给自己戴好手套，暖和和的坐着写作业，至少不用吹风，我还有热水袋。

　　比你强！

　　哑巴，我心里骂了句。还没开始写我就烦躁的扔了手中的笔，趴在窗台边上又探头往外看，那小哑巴还在低头写作业，他是不知道冷吗？

　　徐正军回来了，我问：“徐正军烤红薯你给我带了没有？”
　　徐正军从厚实的衣服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红薯：“没忘。”
　　我：“你又不吃，买两个干什么？”
　　徐正军：“楼下那小孩，你给他拿去。”
　　我：“要去你去，我不去。”

　　“去吧去吧，熙宝。”我发誓，要不是徐正军使劲儿推我，我才不去。
　　看吧，果然又热脸贴了冷屁股，哑巴理都不理人。我当着他的面吃完了两个烤红薯，还把他教育了一顿。

　　呃……

　　其实就是劝他吃红薯，要不是他瞪我，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不把他念到耳朵起茧我决不罢休。

　　应该是第五六七八次吧，我又拿了个热水袋塞到他腿上，早知道他要扔回来我一把按住，苦口婆心道：“小子，今天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用热水袋要不上我家去烤火。”

　　我最怕冷了，要不是徐正军答应我可以在家里正大光明的吃棒棒糖，我才不下来喊他，费力不讨好。

　　我看见他嘴角抖了一下，然后跟我说了第一句话，四个字：“我叫祁阳。”

　　天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激动，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好不好，这家伙不是哑巴，说得来汉字。

　　我看他还想把东西还给我，我义正言辞的按住道：“喂，要不留着它要不上我家，你选一个，反正你打不赢我。”

　　我睨了他一眼，心里要不趁热打铁跟他套套近乎：“你几年级啊？”

　　祁阳用后脑勺对着我，好像不想跟我说话，我偏头看了眼他正写着的作业。不是小学的，也不像初一的，初二？怎么还有初三的？

　　我重新定义了我面前这个小矮子：“你到底几年级啊？”

　　他总是不理我，不过我一个人说话从来就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尴尬，祁阳那个二婶子我也没记住她叫什么，每次打牌回来都要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祁阳还是连带着也在骂我，反正二婶子来一次我和她对骂一次，我才不怕她。

　　那天我终于把他骗上了楼，徐正军做了好几个菜我们给吃了个精光。

　　开学后祁阳转到了我们班，我直接把同桌张林溪给撵了要和祁阳坐一块，没别的原因，一个祁阳只能受得了一个话多的。

　　他答应了高中和我们一起上奉安的，高一上学期，为着这件事，我生了他好久的气，甚至因为住校连他们搬走我都不知道。

　　气死我了！

　　比赛那天碰见他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就因为他看见我的时候笑了一下我竟然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实在太没出息了。

　　我决定不生他的气了。

　　后面的事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再次见到祁阳的时候，那大半年我妈的电话开始断断续续打不通，我不在像从前那样喜欢无理取闹了。

　　祁阳能来奉安我真的很替他高兴，他爸爸妈妈回来了也是个很好的消息，他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好像也不是太重要……

　　可重要的是为什么他骗我我会这么生气，他故意留着我喜欢吃的零食是什么意思？

　　我才不想知道原因。

　　他搬出了宿舍，真好，再也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和他做同桌了也还可以，免得我一天上课不听讲光顾着看他在做什么了。

　　我喜欢上他了，我喜欢祁阳。我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感觉不会错的，遇事我从来不躲避，那是第一次。

　　可是后来我后悔了，他说我是第一个他认识以来每年都会在新年给他说生日快乐的人。他翘了一天的课在灯红酒绿的街头找到我的时候，我好想抱着他哭。我再也不想和他闹别扭了，反正我妈再也不管我了，反正徐正军这么疼我，我胡闹一次又怎么样。

　　祁阳是我男朋友，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地喜欢，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这么看着我和祁阳。

　　为什么？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大声质问。

　　我梦见在北京的冬天，祁阳回家会像一个罪人一样接受佣人的检阅，他的爸爸就站在旁边义正言辞的教育道：“为了防止你在学校在干些什么不该干的事，你每天走读回家，为了不让你带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回家，我就不给你留钥匙了，你每天必须在他们下班前回来……”

　　我看见祁阳因为被老师留校回家已经是深夜了，喝的酩酊大醉的祁骁根本没想起来他的儿子没钥匙。

　　明明祁阳可以选择翻窗进去的他硬生生在门外站了一夜，然后他故技重施第二次，第三次……

　　祁骁终于还是答应祁阳住校了。

　　我记得那年大雪，重庆主城好久没下过那么大的雪了，大年夜里的雪下的特别大，我往东屏溪外面走，我在我妈走的那天祁阳找到我时的那种路灯下又找到了祁阳，他很好看，我很喜欢……

　　我和徐正军不知道吵了多少架，但是他舍不得不管我，我也不忍心跟他放狠话，我软磨硬泡得来的结果是后来的这么多年他对祁阳视而不见。

　　我和祁阳一起上大学，一起参加工作，我们在北京买了房，我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闲暇之余可怜可怜路枫，毕竟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祁阳总是受伤，这些年他身上的大伤小伤不断。他时常失联，我从来没跟他说过他不在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比起让自己担心，我更害怕他分心。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他的消息了，我又开始失眠了，我联系他的同事他们只告诉我他在执行任务，很快就回来了。

　　说了等于没说，我直接跑去找他们的局长，没见着我又去堵那个陈厅的车，他凭什么说我不该问，凭什么说祁阳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恨死他了，连祁阳死了都不告诉我。

　　对，他从来都是反对祁阳和我的，他连祁阳的骨灰都不肯给我。

　　云津告诉我的时候我恨不得去炸了他的刑警大队。

　　云津是祁哥的徒弟，要不是他来告诉我祁阳的死讯，我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我刚得知消息的时候直接呕了一口血，当时觉得自己是因为太激动了也没放在心上，我只想着要去接祁阳。

　　祁阳的骨灰盒他爸妈竟然仍在杂物间里，他那弟弟张口就要三千万。

　　我觉得可笑，也觉得可悲。

　　我那些天总是被气的心口疼，气祁阳摊上这么一家人，也气张林溪竟然敢劝我放下祁阳找个人结婚。

　　不借钱就算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以为的发小，知己……不给我借钱！

　　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都太过分了祁哥，他们太过分了……不把你还给我。

　　我还有拆迁款，我还有房子，我不止一个朋友。

　　我只要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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