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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原风聘入山已七日,容望君掐着日子算时间,如今诸峰引气之事已徐徐成形,这玄一门顶上祥云环绕,眼见是能聚灵成剑的,这正当口,原风聘可不能出岔子。
      太衍见他看着太禹峰的方向,知道他是担心原风聘,便笑道:“这是自家地盘,你大可放心,许是那山上妖物太多,他们多耽搁了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衍不知原风聘天命祸根的本性,若知道,断不会让一山的人都跟着去了。
      可原风聘到底如何了,遇险?逢怪?还是被什么拖住了脚?都不是,他只是病了,说来也怪,这恶鬼竟也会病了,不知是那鬼鲛阴魂不散,还是他杀孽太多,离了众人的第二日,他便病了,热气一层层往外烧,烧的他口干舌燥,想咬人脖子吸血,痛痛快快的喝口人血。
      可烧的他四肢着地动物般四处爬着,烧的他咬断树枝咬断手腕,都解不得一丝渴,他有血,可他的血入口是冷且腥的,像冻了一冬的死鱼,初春时大咧咧的化开,大张大合的腥气像是一堵墙,能将人砸晕。他喝了进去,又吐了出来,不住的挠着脖子,在地上哀嚎,十指抓破喉咙都解不得一丝苦,好歹,他忍了过去,行尸走肉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脚,都尚全,但却像是摸上一块冻硬的肉,就是冬天的时候,手脚裸露在外,冻的由疼转麻,你再用嘴唇轻轻触上的感觉,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一样的。
      他不敢拿出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是何模样?一个鬼罢了,能照太阳的鬼,能在太阳底下行恶事的鬼。
      他本该多想几刻,悲春伤秋也是,自怨自艾也罢,身为人,他应有这么多的闲情愁绪自扰,可他是鬼,他的怨恨忧愁只能化为饥饿,滔天洪水迎面而来,灭了人性,他只想吃人。
      他寻着气息而去,待事了,只留下一地狼狈,口中尚有物,手中尚有血,他乍然惊醒,吐了出来,他不敢再看,寥寥几丝回归的人性,也让他明白面前这一切是何等触目惊心,大逆不道。
      他飞扑到一处水池,不管不顾要洗去这一身的罪,他拼命扣着身上一寸寸的皮肤,心中却明白,这是必然!他是恶鬼,吃人的恶鬼!怎能妄求这人间规矩,人心良善,于他,不过是一层蜕下的皮,却是偶然一个侧目,便让他惊愕于自己的罪。
      如今,他身上的善便是不合时宜,悄悄又回来了。这似人非鬼的夹缝挣扎之期,才是最难熬的。抑不住的本性,脱不下的人心,两厢割据,把他一个身子一个心,割的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啊!!!”他仰天长啸,却发现自己连眼泪都没有了。
      既是恶鬼,何必贪求人间喜乐,既贪人身,何必求厉鬼本事,鱼与熊掌,终究不可兼得。只是于他而言,似乎也不必选。
      他仰倒在水中,透过那水看着随水波起了褶皱的太阳,不时有鱼虾从他身上爬来游去,这些生灵不怕死物,畏活物。
      原风聘伸手去抓那天上的太阳,手攥的紧,打开却是空无一物。
      他从水里游上来,尘埃落地,他终于明白何为恶鬼。
      这林中的围剿到了尾声,是他出手的时候了,他乾坤袋中放了一个妖物,转了几遭,他也用上兰师那招借刀杀人了,这妖物是南家给的,要的是让他博个头彩。
      他将那妖物放出,是一只蛇妖修为不浅,身上却有三四个血窟窿,都露出骨头,内里伤的更重。
      那蛇妖被使了障,刚一放出来,便冲着那林中而去,原风聘拔剑跟在后面,见那蛇妖一路横冲直撞,直直冲到一群弟子面前,有个运气差的,竟被一口吞入腹中,原风聘紧随其后,收了力看似全力的一剑,在这蛇妖后背留了一道血痕。
      那蛇妖吃痛,将那刚吃下的人朝着身后一吐,要来咬人。
      原风聘岂会被它咬到,随身一闪,反觉的这蛇妖蠢的很。那几个玄一门的,也回过神来,纷纷拔剑向前。
      这蛇妖本就受了重伤,是成全人名声的,不出意料,被原风聘砍了脑袋,全程无聊至极。
      只是那几人不知前因后果,只是觉得原风聘能以一人之力重伤这等妖物,实在是厉害。又想到他的修为尚不至如此,该是身上有容望君给的法宝。
      但或是服他魄力,或是羡于他的靠山,皆是服了他一样,无人想到这蛇妖就是他带进来的,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他笑众人浅薄,也接了众人的敬佩,他知道此一行,造势是够了,那高高在上的人,也终于可以攀一攀了。
      太衍近来心慌的很,原风聘入山整整十四天,按说早改回来了。
      他劝自己师弟宽心,却自己心不宽,他也确实没法宽心,将来的玄一门掌门和下一代的小辈都在那山上,太衍开始后悔自己太放纵知观了,纵容他在那山上养些奇珍异兽,也不知那些东西在山上长成了什么样子,若遇见又会如何,他越想越慌,慌着慌着,原风聘就带着人回来了,他装出了深沉迎了出来,紧紧看了一眼这回来的众人,还好还好,没折进去几个。
      那些人见了掌门,自然要报一下来去,原风聘只草草报了来去见闻,便回去见了容望君。
      容望君第一眼便看出他不一样了,说不上是好是坏,两个人就这样木木的看着,也怪的很。容望君终究是不耐烦了,眉毛一皱,接着去看那药炉去了。
      原风聘叫住了他,问了一句:“师尊,弟子许久不归,您就一句话都没有?”
      “你这般大了,还能出事不成。”
      容望君看的出他身上人气混了鬼气,不伦不类。
      “师尊可真是放心我。”原风聘笑道:“您瞧,我去了又回来,看着没变,却是死去活来了一回。”
      “你想说什么?”容望君叹了一声,他向来少慈悲,都给了寒山,至于旁人,他管都懒得管,听原风聘如此说,索性问了回去:“修行之路,本就是千难万险,死去活来又如何。”
      原风聘不笑了,他觉得饿,出奇的饿,又出奇的空。
      “我只想师尊能问问我,看看我,不至于对我像对路边的石头。”
      “你所求太多。”容望君觉得是面对原风聘这一厢情愿热枕的时候了:“你对我并非是师徒之情,又如何求我寻常对你。师徒之间传道授业解惑,岂能有情情爱爱。”
      “若情起,怎能三言两语止住。”
      “人止不住自己的心,谈何求大道,你到不如回去,到那茶楼里听曲儿喝茶,附庸风雅。”
      容望君说的不狠,其实他和原风聘之间除了情爱,亦有许多利益纠葛,他需要为玄一门培养一个天道认定的掌门,而原风聘亦有野心,便是没有野心,在那个位子上几年,也养出来了,断不肯再下来。
      他本来布局的极好,变故却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寒山入了魔界生死不知,天道之子亦成了恶鬼,但是这野心不用他养了,自己长出来了。
      “我不愿,也压不下这爱。”原风聘看着面前这石头般的人,险些跪下求他:“你为何不爱我,哪怕一点点的爱,也足以。”
      容望君心硬,只觉得面前哭哭啼啼求他爱的,像是怨妇一般。
      “我愿意爱谁,便爱谁,你求不来,谁也求不来。”容望君话中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你将来是玄一门的掌门,怎能困于情爱。”
      “我非神,有七情六欲。难道不对?”原风聘说道:“我纵使爱你入骨,亦非沉迷情爱,你想我做的事,我都做了。”
      容望君不想听他胡言乱语,索性说道:“那是你为自己的前程做的事,可别算到我头上,我便直说了,我是冷血冷心,仅一点真心,都给了寒山。你在我眼中和寻常弟子无异,只不过是天赋高了些,我才收做了徒弟。收了你的心,也别让我担着你的野心,别忘了,是你想做这掌门的。”
      原风聘心中的鬼性又一寸寸压过了人性,他恨不得掐死心中那个人身的自己,却凭着他在心中翻江倒海。
      许是觉得不够,容望君又冷冷加了一句:“别以为魔界封了,和明一死了,便天下太平。这结界不久便会破,那新任魔尊必会杀入人间,到时候,你若能活,再来想这些情情爱爱。”
      容望君也想看看,此番天道开不开眼,救不救这气运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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