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艾尔登法环》向山

151、觐见

　　“你们……”基甸震惊的望着那块闪闪发光的卢恩，愣了许久挫败地摇头，“你们再一次让我感到惊讶，真了不起。可是。”他话音一转，继续道：“拥有这等力量的你们，竟然认为受到无上意志掌控没问题吗？被远高于自己神祇注视，可以忍受吗？”

　　“有什么问题你倒是说出来。”云霄道：“造成现状的人是玛莉卡，这点不会改变。其次，我认同人杀不死神的说法，褪色者杀不了无上意志，然而——为什么要杀死无上意志，祂对交界地做了什么吗？”

　　说实话，她属于比较有抗争精神的那类人了，然而世间并不是所有事都需要抗争，并不是所有王朝都值得推翻。

　　已知这是个有高位存在的世界，没有无上意志，谁知道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自由生长就一定好吗？把交界地破坏成这个样子，逼迫无上意志放弃此地，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调查员将屎涂满全身，以此威胁某位邪神退缩一样幼稚可笑。

　　邪神那是害怕得退缩了吗？那是恶心坏了。

　　“黄金树诞生以前，生命熔炉时代，万物共融没有隔阂，然而混乱横生，各类物种层出不穷，各方势力割据八方。那时死去的灵魂没有归树，只能任由死亡鸟收割制成怨魂，异种杀我族人剥皮碎骨，炼制成药。”

　　“现在群雄并起，群魔乱舞，延续下去一定会退回那个时期，那样的时代就是好时代？统治者是大多数的正义，不是一家一姓的正义，黄金律法有缺陷，但争斗不休一定会倒退回蛮荒！”

　　“基甸·奥夫尼尔，百知爵士，追寻知识、自诩理智的你即便这样也要遵从玛莉卡的话吗？”

　　她话音落下，广场之内只剩下熏火燃烧的啪啪声和簌簌风声，基甸·奥夫尼尔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问：“你是在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做出行动的吗？真的是非常了不起，这种气度、器量和决心。”

　　“为什么成为王的褪色者是你、是你们，我不感到奇怪了，你们拥有与初王同等的战斗意志和战斗技巧，同时比初王和玛莉卡女王更乐观，具备为下层民众着想的心情。”

　　“一般人很难理解这种慈悲，他们将之称为理智近乎无情。但我能理解。”基甸语气缓和了许多，然而忽地，他声量拔高，极其严厉地问道：“你确定要治理这样的地方吗，在那位善恶不明的神祇手下苟且偷生，受祂掌控？！”

　　这应该是最终决定性的问题了。云霄思索着回答：“如果无上意志确定对交界地有害，再想办法除掉祂好了。为王为臣的职责不正是保护自己的领土和子民吗？比王的尊严、权威更重要的是国民是否幸福安康。”

　　基甸浑身一震，苍老的脸上露出看怪物的眼神，苦涩道：“……我有些错估你了，你是高洁血腥的圣女啊，一路杀上王座的人竟然将小民的安危看得比尊严更重……何等讽刺！”

　　“好，我可以帮你！但你们必须证明给我看，你们有修复法环的实力，你们所说的那个神祇无情的时代真的会到来！”

　　云霄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对基甸道：“等你稍等，我们的同伴会过来，届时我们会一起觐见艾尔登法环，请你从旁见证你的神祇如何沦为工具。”

　　基甸脸皮不可抑止地微微抽搐，可他终究没有再为他曾经的主人说什么，可以的话交界地不适合再流血了。

　　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完美”修复法环的办法，而不是进入“衰颓”时代，或许，交界地的所有生灵真的存在另一种微弱的可能。这样的好事代价竟然只是神祇失去情感，自己背叛信仰，简直可以说微乎其微，没有损失了。

　　他们在这里等待了几乎一天一夜，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西索和库洛洛，同时云霄也得到了亚历山大身碎死亡的消息。

　　她拿着那块碎片站了许久，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呆呆地站着，手指轻轻摩挲那块黏着红发的大壶碎片，心底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大约七八分钟后，云霄忽然动了，依然什么也看不出，边说边朝黄金树入口的长梯走去。

　　“人都到齐了，我们该走了。走吧，阿尔，去觐见艾尔登法环，成为王。”

　　一阶一阶登高，略显狭窄阴暗压抑的长梯里回荡着他们或沉闷或清脆的脚步声。阿尔法盯着云霄背影，犹豫了许久直到触碰雾门前终于下定决心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反正都是最后一次，在开战前说清比在战斗中纠结，影响心境来得好。

　　“我其实想告诉你，你也很难过，你也和普通人一样，不喜欢分离。”

　　云霄单脚踩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惊异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向阿尔法，树影撒下的阴霾和淡金色雾门的光辉在她身上切开一片泾渭分明的光影。

　　“你忽然说这个做什么？你想反悔？”云霄道：“这次我不会给你自己选的机会，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阿尔法缓缓摇头，脸上没了阴云和戾气，平静地道：“我是想告诉你，我打算留在这里，我不和你回去了。”

　　自己说出来比得到通知好，她说的没错，他把太多时间和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了，然而也正因如此，他拥有了敏锐的感觉。

　　从柏克死的时候他就有那种感觉，等到了黄金树前，这条小巷子里，那种感觉就变得无比清晰了：或许他最信赖的老师，已经考虑过把他丢在这里了。

　　“我身上带着癫火，你……”

　　他本想说“你不会允许我回去”，可话到嘴边，阿尔法又忽然换了个温和的说法，“我留在这里，对两个地方都好。你都替我安排好了不是吗？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威胁得到我的半神。”

　　“我有足够的力量和时间，对付可能苏醒、不愿臣服的米凯拉和法姆·亚兹拉的黑剑，还有可以用的人手，协助修复这片崩毁的大陆。”

　　“我们杀了那么多人，接受过那么多人的帮助，该有人承担起他们的夙愿，不让他们白死。这也是你教我的，我全都记得。”

　　“这是我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他真的累了，原来做的时候不觉得，想要休息了才发现原来早就不堪重负了，和老师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太累了，不论是故意说一些糟糕的话获取关注，还是提心吊胆揣摩心意，担心自己达不到要求都太累了。

　　反正没有自己她也会找到另外的人选，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明白呢？如果早一点明白，是不是就可以更轻松的相处了，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赌气上了？

　　自己一路走来选错了许多，可惜已没有机会挽回。

　　云霄思考了几秒缓缓道：“那么……此战之后，顺利的话，就是永别了。”

　　脚步声响起，云霄转身走进雾门深处，淡金色的波纹围绕她的身体轮廓荡开，将她从别人的视线里吞没。

　　温暖柔和的光芒之后连同基甸、阿史米在内，一行六人看见了漆黑幽幕中，被悬挂在卢恩弯弧上的玛莉卡。

　　祂深黑的古朴半裙微微摆动，石色的肤质如陶瓷般碎裂，左边腹部到胸口缺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器官的胸腔。双臂吊起，腹部被一根红色长矛刺穿，纯正如黄金的长发过去这么多年依然光泽闪耀。

　　忽然，禁锢着玛莉卡身躯的卢恩弯弧，在他们的注视下咔嚓两声出现裂痕，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神祇从高空掉了下来。下方正好是一个锻造台，上面放着一把外表平平无奇的大锤。

　　碎裂的手掌从锻造台下探出，握住大锤，玛莉卡那张同样缺了半边的脸从锻造台后冒出，残躯和大锤泛起光芒，金发慢慢转变为红色，同时女性的身躯也朝男性转化着。

　　当祂将锤子拿起时，玛莉卡那副身体彻底变成了拉达冈的模样，断掉的左臂和左边半边胸腹也由黑色浓雾补齐，空空如也的躯干里亮起完整法环的光芒。

　　出来的竟然是拉达冈……云霄有些许意外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红发男性神祇，此刻其他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阿史米变成了阿尔法的样子，库洛洛掏出从血指猎人尤拉哪里得来的石头，竟然招出了已逝之人的幻影。

　　阿尔法见状也拿出刚到交界地时，从半狼布莱泽那里得到的召唤石，召唤出他的幻影。

　　总之人越多越好，很快他们就由六个人的队伍变成了八个人的队伍。

　　尽管拉达冈不是神祇，可祂给予人的压迫感一点不必神祇少，明明身躯残破不已，举手投足间却自带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气质、优雅上是他们至今所见之最，即便湖中之地那位女王也不可比拟。

　　然而祂的石槌可不像祂给人的感觉那么美丽，每一下敲击都带着当初砸碎法环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