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南的二三事》三思鱼

4、第 4 章

　　我拿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江叔叔说给我办升学宴，我拒绝了。
　　开玩笑，江南考上了都没办，给我办，不是给人制造八卦嘛。
　　好吧，那会江叔叔也说过给江南办，是江南拒绝了。
　　升学宴不办，还有别的宴要办，江南奶奶这月底过七十岁生日。
　　这边有个习俗，过生日逢十必大办，比如十岁、二十岁、三十岁……
　　说实话，这老太太我没怎么接触过，她不跟儿子儿媳住，每年的年夜饭都要江叔叔去接才肯来，跟江叔叔说起话来十句有九句不离江南，每次说着说着就会骂起来，当然是骂江叔叔，骂他对江南的关心不够，骂他对江南没有耐心，往往在这个时候江叔叔都是不敢吭声的，而我妈则把我拉回房间，免得老太太连我一起骂。
　　其实江叔叔是挺关心江南的，他不像我爸那么擅于表达情感，总是用最直接的方式: 掏钱
　　比如，江南念A大，他特意去A大附近买了套房给他住，这房有多贵就不说了，听闻他在考驾照，江南驾照还没拿到手，车就已经给他送过去了。
　　江叔叔对我也很好，这体现在，我的事，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我妈都可以自己作主。
　　像我学画画、练小提琴、练跆拳道、去训练营等等，这些需要花钱的地方江叔叔从来不过问，随便我妈给我安排。
　　给老太太过寿的酒店是A市最好的酒店，我妈特意给我买了套西服，日常穿着爱好休闲的我，这咋一穿上西装，觉得哪哪都别扭，我妈按住我肩膀，“别乱动，这领结还没系好呢。”
　　我不情不愿的抬起脖子让我妈系，我妈系好领结，把我转过来转过去的打量，“不错。”
　　我伸手拉了拉领结，“我明天真要这样穿？”
　　萧丽女士白了我一眼，“废话，不然我买西装给你干嘛。”
　　她抬手帮我理了下头发，“明天我带你去剪下头发”。
　　我拒绝，“别，我挺喜欢我这发型的，你别动我头。”
　　“你这发型有什么好的，刘海快把你眼睛都给遮住了，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你懂什么，人家花美男都留这样的发型。”
　　“留头跟留头发，你选一样。”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她拉到了理发店，连弟弟江澜都未能幸免。
　　我俩并排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我看着他刘海咔嚓被人剪了一半，仿佛看到了自己刘海掉落的样子。
　　按这里习俗，给老人过寿，给客人吃的是午宴，晚宴则是自己家人坐在一起吃的。
　　我妈和江叔叔要先过去酒店打点，我和江澜十点才换好衣服从家里出发，司机把我们送到门口就走了，好巧不巧的，在门口，我看到了扶着江奶奶上楼梯的江南。
　　江澜挣脱我手朝江奶奶跑去，“奶奶。”
　　毕竟是自己孙子，江奶奶就算不喜欢我妈，但对江澜这个亲孙子还是疼爱的，而我从小就被江奶奶各种嫌弃，我懒得去招人嫌，所以并没有跟着江澜一起过去，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江南先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看向江澜。
　　江澜是记得江南的，几年不见他也不怕生，像平时抱我一样跑过去抱住江南的腿，“哥哥。”
　　我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江南脸上精彩的表情，被抱住腿的江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是勾了勾唇，勾出来一个不咸不淡的笑，笑完可能自己也觉得这样太过冷淡，他再次勾了勾唇，这次的笑容带上了点和蔼可亲，颇有几分兄长的样子。
　　江奶奶笑着摸了摸江澜的头，“对，他是你哥哥，你以后要跟他多亲近。”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人都不回家，亲近个空气阿。
　　江澜这二货主动牵住江南的手，朝江南笑得像个二傻子，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我要这么拉着他，铁定是要被甩开的。
　　江澜待遇自然是跟我这个外人不一样的。
　　江南不但没甩开他，反而微微弯腰捏了下他肉嘟嘟的脸，“吃过早饭了吗？”
　　江澜乖乖应道，“吃过了。”
　　江南，“你读几年级了？”
　　江澜，“三年级。”
　　江南:“考试考几分呢？”
　　……
　　瞧瞧这两兄弟的对话，就真的跟久未见面的远房亲戚一样。
　　来这宴会的人我大多数都不认识，江南和江奶奶被一圈亲戚围住，我妈和江叔叔则被一圈生意伙伴围住。
　　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坐在了我旁边，她手上拿了个画本在画画，我凑过去看了下，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女孩眨巴着眼睛问我，“哥哥，你会画画吗？”
　　我被她可爱的表情萌到了，朝她歪了歪头，“会啊。”
　　她问，“那你能画我吗。”
　　我给她画了一张人物速写，她高兴坏了，拿着画到处去炫耀。
　　被她这么一炫，其余小朋友争先恐后的跑过来围住我，让我帮他们画画，有让画猫的，有让画狗的，还有让画母猪上树的，我坐着的地方一下子就变成了个热闹地，小孩子叽叽喳喳，把大人说话的声音都盖住了。
　　我伸出手做出了个暂停的动作，“一个一个来，刚才谁说要画母猪上树的？”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举起手，“我，我要画母猪上树。“
　　我忍着笑问他，“你为什么要画母猪上树。”
　　那男孩说：“我让我妈妈给我买架飞机，就是天上飞那种，我妈妈说除非母猪会上树，不然她买不起，所以我让你给我画一个会上树的母猪。”
　　我被这小孩思维逗笑了，我说:“这画我可以帮你画，但这画里面的母猪和树都是假的，你拿着假母猪上树去找你妈妈要架真飞机，这对你妈妈是不公平的喔。”
　　他想了下，“嗯，我也觉得不公平。”
　　“那还要画吗？”
　　小男孩又想了下，“要，我可以拿着画去向她讨一架假飞机，以假换假。”
　　我弹了下他额头，好笑道:“真是个小机灵鬼，你可以试试看，哥哥的画能不能给你换一架模型飞机。”
　　我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小朋友们打发完，画完也差不多要开席了，江叔叔特意来把我叫到主桌上，主桌上差不多坐满了人，江叔叔让我坐到了江南旁边。
　　我刚坐下，江澜也跟着坐到了我旁边，他老是凑过去找江南聊天，我干脆把他的位置和我的对调了过来。
　　江南看了我一眼，我朝他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我多贴心。
　　服务员端上了江澜最爱吃的虾，江澜眼睛一亮，“哥哥，我要吃虾。”
　　我和江南同时伸出了筷子，又同时把夹起来的虾放到了江澜碗里。
　　江澜却转头对江南说，“谢谢哥哥。”
　　我啧了声，这喜新厌旧的二货。
　　过了一会，江澜又说:“哥哥，我要喝汤。”
　　我和江南都没动，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用眼神示意我帮装汤，我用眼神拒绝。
　　都是哥哥，这些我都做了九年了，轮也轮到他做了。
　　最后，江南拿起汤碗给他装了一碗汤。
　　江澜吃饭屁事特别多，总是仗着年纪小，把大人指挥得团团转，江叔叔估计是难得见江南有这么好的耐性照顾弟弟，所以酒都喝多了几杯，至于我妈？我妈更不用说了，她对此喜闻乐见，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江南就是有这个魔力，他要是想讨人喜欢，只需要随便做点什么就可以了。
　　吃完中午还有晚上，江南有好几年没回家里吃过饭了，我妈从酒店回来就开始忙晚饭的事，两个保姆被她使得团团转，虽然知道江南不会住家里，她还是让人把江南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我觉得我妈是在瞎忙活，我长这么大，准确的说我从六岁来到这里，就没见江南在这里住过。
　　刚打扫完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我好奇的走进去看了下，江南小时候住的房间还挺多元化，桌子上摆放了很多种类的模型玩具，床上放了两个布偶熊猫，另一边的沙发上则放了两个海豚，书架顶上放了一个足球和一个篮球，仔细一看，球上面还有签名。
　　书架中间放了挺多书，目测都是小学读物，还有漫画，我随手抽出一本漫画翻了翻，没想到从漫画里掉出来一张相片，准确的说，是一张被撕过又重新粘好的相片。
　　原来电视上演的一点都不夸张，每个书架上都藏有故事，我这手气也太好了，随便抽都能抽到。
　　这是一张全家福，相片被撕成了两半，左边是江叔叔一个人，右边是搂着江南的江妈妈，相片里面的江南大概五六岁左右，粉粉嫩嫩的，很可爱。
　　原来江妈妈是个大美人，难怪江南长那么好看。
　　小时候，我总听到旁人说，我妈和我享受了属于江南和他妈妈的幸福，那会我不懂，明明是因为江南妈妈死了，江叔叔才娶的我妈，我们又没偷没抢的。
　　后来再长大一点我就懂了，站在江南的角度，我和我妈就是他家庭的“侵略者”，他先是失去了妈妈，后来因为我们的加入，他又失去了一半的爸爸，相比于他，我要幸运得多，江叔叔对我不错，我不高兴了还可以去找我亲爹，在我记忆中，江南和江叔叔这对父子都没怎么交流过。
　　“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江南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相片掉到了地上。
　　他快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相片，“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我……我那么多年都没来过他房间，他也那么多年没回来过，这我刚好奇进来看一下就被他撞见了，这是中彩票的概率了吧。
　　我举起双手作无辜状，“我就是好奇，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进来，这相片也不是我故意翻出来的，我翻的是漫画，是它自己掉出来的。”
　　江南垂眸看着相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见我还站在原地，“怎么，还不想出去？”
　　“我得确定你有没有生我气。”
　　江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那我如果生气，你准备怎么办？”
　　“你真生气了啊，那相片也不是我故意要看到的。”
　　江南姿势从容的靠在书架上，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审犯人，他说:“进我房间也不是故意的？”
　　我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理直气壮道:“门开着，它又没写着不让进，大不了你也去我房间逛下，我房间东西随便你翻，咱俩扯平。”
　　我话音刚落，江南就抬腿往门口走去。
　　我忙起身追他，“你还真生气了，哎呀，你不要那么小气嘛，我错了行不行。”
　　江南在我房间门口停下了。
　　我懵了一瞬，“……不是，你来真的？”
　　江南伸手拉开了我房门，“谁跟你来假……”
　　我一个闪身进了屋，忙不迭的去收拾散落在地上和沙发上的画。
　　收拾完画又收拾衣服，也不管有没有穿过，全部扔到了洗衣蓝里。
　　江南就这么靠在门上看我一通忙活，看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我房间除了画画那块地比较整齐，其它地方乱得跟鸡窝差不多，也难怪他笑。
　　反正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好，我干脆不收拾了，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
　　见江南还站在门口，我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进来坐吧，放心，我房间只是乱，不是脏，沙发上没灰的。”
　　江南摇了摇头，“长见识了。”
　　他转身准备走，我忙叫住他，“你去哪？”
　　江南，“下楼。”
　　我不死心的又问，“你不生气了吧？”
　　“看了你的狗窝后，我心情极度舒适。”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我房间也不是每天都这么乱的啦，你今天只是碰巧。”
　　江南，“喔，那我运气真好。”
　　从小到大，我做得最没骨气的事就是，只要江南肯搭理我，我就死皮赖脸的黏着他。
　　所以江南下楼，我也跟着他一起下去了。
　　江澜抱着个平板跑过来挨着江南坐，“哥哥，我每次打到这关都过不了，你快教我。”
　　江南一边拿过他的平板一边问，“怎么不找你二哥教你？”
　　江澜瞥了我一眼，“二哥说他要做五好青年，不跟我一起堕落。”
　　我拍了下他头，“臭小子，我平时教你的大道理你记不住，这个你倒记得那么清楚。”
　　江澜回怼我，“你那什么狗屁大道理，你跟我说做人要大度，不要斤斤计较，我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我谨记你的话，不跟他计较，结果换来他变本加厉的欺负我，我揍了他一拳他才老实。”
　　我有点无语，“我让你大度，又不是让你忍气吞声。”
　　江澜，“大度跟忍气吞声不就一个意思嘛。”
　　“哪里是一个意思，你语文老师是不是姓水。”
　　江澜继续举例，“你说男孩子要尊重女孩子，跟女孩子要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对啊，这又有什么问题？”
　　江澜，“问题大了，我跟她们保持距离，她们不跟我保持距离，有个女孩子脚受伤了，同学们让我背她去医护室，我说我不背，我要跟她保持距离，她们说我一点都不善良。”
　　他这话说完，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就连江南都忍不住笑出来。
　　我忍不住扶额，这下是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