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落江南》南骄

2、余生

　　七年前。

　　九月的初秋。

　　金黄色的叶子从大树上落下，有的像蝴蝶翩翩起舞，有的像大雁展翅飞翔。一条大道路中，地上洒满了黄金色的枯叶。

　　就在这时，一辆三轮车骑着走过来，地上的金灿灿的叶子也随着车轮的风飘荡了起来。

　　坐在车夫身后的江怜舟手捧着一本关于泰戈尔诗歌的书，脚边放着两个皮箱一箱装着梳洗的衣服另一箱则是放一些他需要教学的书本皮箱。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也照射出江怜舟的侧脸。

　　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他的肌肤美得就像院子里的樱花，眼珠象乌黑的玛瑙，削薄轻抿的唇，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

　　他穿着一身苍青色的长衫马褂，整个人看起来书生气质，温文儒雅的。

　　他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看着手中的书里写着带有翻译的洋文字；

　　「 I cannot choose the best. The best chooses me.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我。

　　Stray birds of summer come to my window to sing and fly away.　And yellow leaves of autumn, which have no songs, flutter and fall there with a sigh.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他们没有什麼可唱的，只是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We read the world wrong and say that it deceives us.
　　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反说它欺骗我们。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 you also miss the stars.
　　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失去了群星。

　　What you are you do not see, what you see is your shadow.
　　你看不见你自己，你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影子。

　　The scabbard is content to be dull when it protects the keenness of the sword.
　　剑鞘保护剑的锋利，自己却满足於它自己的迟钝。」

　　“先生，到了。”车夫在江怜舟所写的地址的地方停下了。

　　正看着书的江怜舟微微抬了头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从自己的外套中搜出了一张地址。他看了一下手中的纸，再看回府外的房号。

　　［高府邸］，应该就是这了。

　　他浅笑了一下收拾手中的书本，拿着行李下了三轮车，他转头向车夫致谢，便往高府邸去那按门铃。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 有个老人的声音传出来，那声音仿佛像是古老的磬钟，浑厚，有深度。

　　有一位年迈的老人家友笑地慢跑着过来，他跑到大门栏微微打量着眼前的江怜舟。

　　老人家那双深邃的目光里夹杂着温和的暖流，仿佛冬日里的阳光，寂寞又温暖。

　　他看着这年轻小伙长得挺俊的，对江怜舟洋溢着可亲的笑容温和道：“你好，我是这的管家。请问您是...？”

　　江怜舟礼貌地笑着向老管家点头道：“您好，管家先生。我是受高明镜先生的邀请，前来教导贵府中的贵公子和贵千金们的。”

　　“噢~，老爷有向我们大家提起过，会来一位教学老师，小姐他们还以为是个中年男人。没想到会来个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来来来，进来进来。” 老管家笑着打开门栏，邀请他进去。

　　江怜舟进门后，向老管家点头致谢。

　　“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

　　“啊，我姓江名怜舟。管家您可以唤我怜舟或先生。至于我的年龄嘛。”

　　老管家看他欲言又止的，好奇问他：“难不成，你才二十来岁？”

　　江怜舟否认道：“不是不是，我已经三十岁有余了。”

　　身边的老管家惊讶的瞪大眼睛转头向他仔细打量。

　　还真看不出来呀！

　　老管家笑呵呵地拍他的肩膀道：“看不出来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正当青年啊，哈哈哈。”

　　江怜舟轻轻推脸上的金框眼镜，腼腆地浅笑着回应。

　　老管家带他到客厅坐会，向他通知一声先去告知老爷，便往书房里去。

　　江怜舟便坐着慢慢打量整个客厅的装饰，整个风格偏向华丽的，却不失端庄复古。

　　他抬头仰望着天花板上，美丽的吊式水晶灯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显现出华丽尊贵的气质，倚仗一身通体晶莹的串饰，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正在江怜舟专注欣赏这水晶灯时，有一位高大俊俏的少。年从楼梯走了下来。

　　少年正当要走下楼梯来时，无意当中瞄见了正在看着水晶灯的江怜舟。

　　这少年见有客人在，却没有丝毫惊讶。他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

　　一只手放在楼梯扶手，另一只手则放在自己的下巴上，他嘴角上扬着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难道，又是一位来“送死”的先生吗？

　　他那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了撩人风情。他那段身材，不瘦也不胖的身材，高高的个子，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

　　少年微微皱起眉头，正好奇地想着。

　　怎么还有男人长得如此清秀啊！一点也不像男人，要是打扮成是女人的话，简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人”呢。

　　正当他在想着时，书房门忽然打开，走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刚才和江怜舟谈话的老管家。

　　老管家身边的中年男人盯着少年背后一会儿，无声无息地走到少年的身后，身后的老管家默默无闻地看着中年男人走到少年后面。

　　少年毫无知觉自己的身后有人，专注在于眼前的江怜舟。

　　中年男人看他好像瞧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客厅里的江怜舟。

　　他微眯着眼慢慢往少年看，挥起手，一掌拍在少年后脑勺。

　　少年吓得抚摸着后脑勺愤怒回头看 “啊哟！谁打我的头啊！”

　　当他看见身后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时，整个人都怂了。

　　原本的愤怒，瞬间被冷水给浇灭了。他嘴角抽动地笑：“爹，原来是你呀！”

　　“要不然还能有谁敢打你呀？高暮年你这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和暮新暮雅已经赶走了多少位先生了，你以为我老了？记性不好了？不知道被赶走多少个先生了，是吗？啊！”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怒目横眉着瞪着高暮年。

　　高暮年被说中了心思，故作镇定自若地微笑着道：“爹，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的孩子们啊？再加上呀，我们这是帮你看清那些人，能被我们赶走的先生啊，那是因为他没有教学的耐心！能怪咱们吗？”

　　高明镜被他说的这番话，瞬间火冒三丈，声音颤抖道：“那我还感谢你了是吧？”

　　高暮年挠挠头笑道：“那倒也不用。只是，你补上给我这一个月的零钱就可以了，爹。啊哟！”

　　高明镜再次挥手打他的后脑勺，咬牙切齿地道：“补个屁！你还有理了是吧？你别以为你从国外留洋读书回来，就能神气！你可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的鬼！你看看你现况，回来了几个月就带坏你弟弟妹妹一起赶走了几位先生。哼！”

　　高明镜被气得有点喘不上气。

　　高暮年走向他身边，轻轻地拍他后背，帮他顺气：“知道了，爹。我从未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是哪个国家，我一直都铭记在心上。还有，不就赶走了八个先生嘛。”

　　“你！.....”

　　高暮年立刻打断：“不过，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赶走先生了。”

　　“真的？”

　　“真的。我发誓！”

　　“最好是！要不然，你就死定！” 高明镜瞪他一眼就走下去了。

　　高暮年大松一口气，快步地跟上去看看江怜舟。

　　江怜舟听见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是高明镜他们。礼貌地向他们微微鞠个躬：“想必这是高老爷吧，高老爷您好。”

　　高明镜附和道：“您好您好。别光站着，坐。”

　　大家一并坐下来，高暮年坐在江怜舟的对面。

　　刚才高暮年是在楼上看见他的侧脸，现在坐在江怜舟对面的高暮年，看他的全脸时，心头鹿撞地一下。

　　他穿着长袍，斯文地坐在那里。金色镜框中，深沉睿智的眼眸却很温柔，眉宇间满是柔情。他那语调柔和的声音，十分动听，唇角中挂着温和的浅笑，让人觉得这个亭亭玉立的他，彬彬有礼的。

　　高明镜瞄了一眼高暮年，他整个眼珠子都看着江怜舟，心里不悦地想。

　　该不会这臭小子又在想什么赶走人的新花样吧！

　　高明镜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