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祭日，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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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可能由于昨晚的烟花，今天早上的柳市起了浓浓的大雾，开门出去，眼前的视野一片白茫茫，呼出的哈气瞬间消失，在寒冷潮湿的空气里瞬间凝结成重重的寒霜。
前面是一片冰树枝，树上的干枯树叶已经凋零殆尽，树干上只剩下弯弯曲曲的枝丫，厚重的湿气在寒冷的温度下，将周围的一切化成了壮观美丽的冰雪世界。
今天是平安的生日，也是母亲的祭日，一个悲喜交加的日子。
平安牵着史静的小手缓慢孤独地走在白雾里，他左手捧着一束红色的蔷薇花，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朵，出门吹好的头发现在已经被白雾打湿，浑然不觉。
一路沉重，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在不断的重复，回想。
——平安第一次骑车的时候母亲在伸手扶着车子，不让车倒下。
——平安第一次学会走路时，母亲那鼓励的笑容。
——以及平安的每次生日，母亲都会给他下厨做长寿面。
......
眼眶慢慢地积蓄着泪水，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握着平安的手用力地紧了紧，似安慰，似保护。
感受手心里的小手，平安微微低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眼角褶起，积蓄的泪水流了下来，滴到了她干净的脸颊上，那滴泪没有温度，不像往日的滚烫，她伸手用袖子擦了擦。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糖，是上一次平安买的半包糖果，小心撕开，轻轻地扯了扯他的手。
他低头，她轻仰起脑袋，清澈的眸子看着他，眼神依旧不含情绪，却很干净。
她微微伸手将奶白色的糖放到了他的嘴里，而后脑袋迅速地低下，一朵害羞的花。
沉默不语。
02
没有人会在新年的第一天来祭拜亲人，因此诺大的墓地里没有声响，静的让人发慌，眼前的周围只有浓重的白雾。
高低起落的墓地里，每一块灰白色的墓碑上都有贴一片黑白照片，照片或许不是去世者生前最好看的照片，但是过来祭拜的人每每看到这张照片总会牵起往日的深深回忆，这不是那种彩色照片能够比拟的。
深灰色的墓碑上雕刻着工整字迹，碑前摆放着一些花束，干果，有的旁边还种着青葱的小树。
母亲的墓碑前面站着一个黑色衣服的中年人，他手里也是拿着红色的花束，猜到他是谁，史静的小手识相地松开，站在原地。
平安没有低头，向着他径直走了过去。
俩人站在一起，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黑白调的照片里她手捧着一朵黑白色的花朵，开心地向着他们微笑，笑容烂漫。
这张照片是沈爸表白后第一次见面给沈妈买花朵时拍的照片，那一天她特别的开心，像一个吃了蜜糖的孩子。
终于，平安眼眶里的泪水积蓄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寒风吹过，斜斜弯弯地滴到了地面上。
俩人默契地走上前，弯腰将手中的花束放在碑前，起身的时候，平安忽然感觉到脑海里母亲的一切在迅速地忘却着，记忆中关于母亲的脸在快速地模糊着，好像母亲是一场梦里的人一样......
远处，因为周围的厚重雾气很好地隐藏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那个人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消失在远处。
沈爸看着前面，对着平安说，“你先回去吧。”，声音厚重，一种上位者的韵味。
平安点点头，“嗯”，他知道父亲有很多话想要对母亲说，比他自己还要多。
平安转身走到史静身边，握起她的小手，有些哽咽，“回去吧。”
史静静静地看着平安，他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睛充满血，最后她缓缓点头。
俩人背对着沈爸向回走去，只几步便消失在视野里。
沈君脚步缓缓上前在墓碑的旁边坐了下来，声音依旧厚实，但却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苦楚，“小渝，咱们的孩子长大了......”
03
十年前，他正在会议室里开会，张秘书没有敲门直接进了会议室，拿着手机看着沈君似乎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砸了砸舌头，“老板，有你电话。”
沈爸伸手接了电话，那边传来断断续续地声音，“陈先生，，，您的夫人，，，因为车祸.......”
沈爸拿着手机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天空，白色的云层在他眼里都是黑色的，他的脸猛地抽搐，手机被他扔到了地板上，双手紧紧的捂着胸口，他的胸口好像有针在扎一样，“噗！”，沈爸吐出了一口心头血，而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医院里沈爸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在医生的陪同下走进了停放尸体的房间，巨大的房间里有着一张病床，缓缓走过过去，轻轻地掀开轻薄的白布。
林渝安静地躺在床上，面目皎洁，紧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沈爸俯下身子轻轻抚了扶林渝冰冷的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一天，沈爸的头发上有了好多白头发，沈爸看了无数遍监控，直到看到眼睛通红......
记忆中那个喜欢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她的黑白照片......
04
沈爸的眼眶又滴下了眼泪，远处一个老人轻慢着脚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红色的花，弯腰放到了林渝的墓碑前，抬腰起身的时候好像老了许多，不似以前那样挺直了，原本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这一位桃李满天下的老人终究也还是老了。
老人是一所大学的校长，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因为国内的一些局势，老人跟婆婆很晚结婚，为了妻子的健康，所以也就小渝这么一个孩子，因此生下来后夫妻俩对她格外的宠爱，小渝也不曾令父母伤心。
小渝姓林，因为婆婆的家里就也就她一个孩子，为了延续姓氏，小渝的姓是随她母亲的。
她成绩很好，上了老人教的大学，再后来遇见了一个男孩子，老人见过那个男孩子，挺好的，妻子也没反对，于是小渝毕业后就跟他结了婚，没几年小平安降世，一家人更加开心和睦。
十年前车祸后小渝去世，没几年后老人的妻子也去世了，老人那一辈的朋友去年又走了一个，从小就体弱老人却是活得最久的一个。
沈爸抬起了头看着满头白发的老人，泪流满面，此刻的沈爸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声音没有压着，“爸，对不起，都怪我没照顾好小渝。”
老人浑浊的眼睛望着蹲在地上的沈君，语气有些颤动说，“不怪你。”
这不怪他，那一次的车祸谁也没有预料到。
终于，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爆发出来，沈爸头抵在了背上痛哭起来，一点也不像在谈判桌上谈笑风生的沈君。
05
另一边，还没有远去的平安看着沈爸扑到老人怀里痛哭，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滴到了史静的手背上，史静没有说话，向着沈妈的墓碑微微弯下腰鞠了躬，模样郑重。
茫茫的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片片雪花来，落到温润的脸颊上，化成冰凉水滴，小雪很快就变成了大雪，寒雪将碑前鲜红的花束变成了白色，这也是杭市这几十年下的最大的雪。
平安凝视着满天的大雪，迷茫的眼中看到了大货车上下来的那两个小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的时候身体一软倒了下去，重重倒在坚硬路面上，磨损的耳边传来史静急切的声音，“哥！哥”，他看见那两个孩子转过身对着他笑，笑的很是天真浪漫，眼中的视线渐渐地模糊。
06
平安蹲坐在冰冷医院的小角落里，身边漆黑阴暗，头上缠绕着绷带隐隐传来阵痛，目光呆呆地望着夜空，天空上偶尔有烟花在绽放，五光十色的烟花在黑色的瞳孔里绽放后又消失，又绽放又消失。
晶莹的眼泪顺着弯弯眼角落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声音被无尽的烟花湮没在爆炸声中，冷冽的寒风顺着小巷口刮过，娇嫩的脸上感受不到冷意。
他埋头进自己的膝盖里，蜷缩着身子，哭泣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来。
旁边的灌木草丛里响了响，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女孩从一个小口子里探了出来，向着他这边望了望，而后看见某个东西明亮的眼睛有些好奇，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女孩儿脸上有些犹豫，但轻咬了咬嘴唇还是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平安抬起头，看到一张瓷娃娃的小脸，白白的，眼睛大大，组合起来很是好看。
小女孩垂下脑袋想了想，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声音略微稚嫩，似乎天籁。
平安凝视着她没有说话，清澈的眼睛泛红着，眼眶里积蓄着泪汪汪的泪水，。
小女孩轻轻蹲了下来，在口袋里拿出一个糖，撕开包装放到了平安的嘴里，嫩嫩的小手划过平安薄薄的唇片。
一阵冰凉。
咬到嘴里的糖甜甜的，小女孩儿眼睛凝望着平安，洁白小手帮他擦拭着眼角，轻抚着平安泛红的眼眶。
“怎么哭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而后又伸手在平安的头上揉了揉，似安慰，似宠溺。
女孩儿年纪跟平安差不多，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会把心中所想的说出来。
“你家在哪里？，等下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平安看着她没有说话，但眼泪却是一直不停的流，小女孩儿也是不停的擦拭，很有耐心。
“平安！”，路灯下有几个人正在找人。
耳朵听见有人在叫，小女孩扭头向声音的方向望了望，略有所思，回过头来，轻声问，“叫你？”
平安微微点头，小女孩儿站了起来，想了想，又蹲下身子，抽上衣袖露出了白皙的皮肤，手腕上绑着一个黑色的手绳，她把手上的手绳解了下来，没经过平安的同意，拉过平安的右手，系在了平安的手上，眼睛里透露着认真。
平安微微低头，任由女孩的动作，小女孩绑好后抬头说，“看到这条绳子你就想起我，以后就不要哭。”
平安抬手看着手上的黑绳子，很普通，但是又很不普通，应该是她自己编的。
小女孩打的是一个死结，以后除非是剪短不然是断不了了。
小女孩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平安直起身子，伸手将她拉住。
她扭过头，白瓷的脸上有些诧异，“怎么了？”
平安摇摇头，接着他从另一条胳膊上解了自己的手绳，因为母亲喜欢红色，所以他的手绳是红色的。
平安看着手中的红色手绳，上面有母亲的血，因为凝固了所以是暗红色，平安也认真地系在了小女孩白皙的胳膊上，“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个小小的承诺。
小女孩垂眉看着手腕上的暗红色手绳，对着平安微微一笑，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对着平安挥了挥手便走了，平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白点消失在了视野中，融入黑暗中。
07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穷尽一个人的一生的时间也到不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世界却也很小，小到......
08
平安感受到手被人握着，慢慢睁开眼睛，太阳穴一阵磨皮的痛。
在病床边上守着的小静看见平安醒了，声音轻柔，“哥！”
平安转过头，小静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里，下意识地向着四周观察，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平安慢慢坐起来，小静过去帮扶着平安躺到床头上，揉了揉头问，“我这是怎么了？”
“哥，你忽然就倒在地上了。”
平安想起来了，自己是在祭拜的时候倒下的，晃了晃脑袋问，“我睡了多长时间？”。
“哥是早上倒下去的，现在是下午了。”
平安低声，“嗯”了一下。
沈爸跟着一起送平安回来的时候，医生说他没什么生病的地方，性命没什么大碍，他因为还有一个会议要参加，所以病房里就小静一个人。
平安对着小静轻轻笑了笑，“好了，我没事了，只是头有些疼罢了。”
小静不说话，坐了起来，拉开拉链，脱了羽绒服，里面的紧致秋衣包裹着玲珑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发育好，但已经初具规模，她轻掀开被子，卧到了平安的身上，头抵着胸口，那里一阵暖热，留恋似地蹭了蹭。
平安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鼻尖一阵清幽的处子体香。
平安扭头看着窗户外面下着的大雪，今年柳市的雪下的有些多，跟十年前一样。
大雪纷飞。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祭日，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