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坏》榴莲香菜

7、07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就连标点符号也内涵深意。

　　比如——

　　一个“？”表示：有事吗？
　　两个“？？”表示：你有事吗？？
　　三个及以上的“？？？”表示：有事吗你？？？

　　以上三句话，虽然看起来大差不差，但是会随着聊天的语境变化而发生改变，其中深意就要收到信息的人自行体会了。

　　显然，江祁理解了这几个问号的含义，要不然也不会回六个点过来。

　　乔鹿看着那六个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
　　江祁总是有这样的“特异功能”，能让她的情绪起起伏伏。乔鹿其实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对她这种性格的人而言，被一个人随时随地牵动情绪，这并不算一件好事。可人心本就是难以控制的，她也不想，但她没办法，她就是很容易被江祁影响到，所以她只能尽可能的伪装自己，尽可能的缩到自己的保护壳里，就像今天，明明是因为喜欢，明明是因为放不下，明明是因为非江祁不可，但在江祁问她要一个原因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用最违心的方式...

　　楼下，叶子以为乔鹿没醒，又喊了两声。

　　乔鹿听到后，拍了拍脸，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踩着拖鞋下了楼。

　　人还没到，乔鹿就闻到了饭菜香，本来没感觉到饿，这会儿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倒是很诚实的开始唱空城计了，“好香啊，做了什么？”

　　像只闻着香味的猫儿，乔鹿嗅着饭菜香来到餐厅，看到桌上的五菜一汤，乔鹿感动的抱住叶子，“叶子，叶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叶子！”

　　叶子手上还端着汤，被乔鹿浮夸的表演搞的她差点把汤砸了，她笑着把人一屁股怼到一边，“小心汤小心汤。”

　　乔鹿不捣乱了，乖乖的去盛饭。

　　或许是今天中午见到了江祁，许多回忆就跟泄洪的水一样，汹涌的朝人涌来。

　　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乔鹿轻轻叹了口气。

　　叶子：“？”

　　叶子眼睛一眯，“几个意思？”对着她做的菜叹什么气？

　　乔鹿长吁短叹，“哎，就是突然想起了你刚学做菜那会儿，再看看眼前的这些饭菜，我就想到了四个字。”

　　叶子直觉她不说什么好话，立马做出一个叫停的动作，“打住！”

　　只是晚了，乔鹿一脸伤春悲秋，“钢铁带鱼。”

　　叶子：“……”

　　乔鹿摇着头，忆往昔，“我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叶子：“…………”

　　叶子没绷住，笑出猪叫，“能不能别让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我啊！烦死了！！”

　　乔鹿偏不，那些年她受过的苦，吃过的黑暗料理，谁能懂啊！

　　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叶家大小姐，突然有一天说想学做菜，于是，作为好闺蜜的乔鹿同学，就成为了叶子同学的实验对象。

　　叶子在做菜一方面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天赋的，但由于叶子同学喜欢创新，比如李斯喜欢吃芒果也喜欢吃肉，她就芒果红烧肉；李斯喜欢吃饺子，她就芒果猪肉馅饺子...

　　哦，李斯是叶子的初恋，大学时谈的。李斯当时是他们省第一考进Q大医学系的，叶子是隔壁电影学院的，至于乔鹿，她是B大的学生，学的是金融方面。

　　说回《叶子学做菜》。

　　作为试毒对象，叶子黑暗料理的第一口都被迫进了乔鹿的肚子里，本来乔鹿以为芒果拌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就够离谱了，直到钢铁带鱼出现...

　　叶子听说李斯喜欢吃煎带鱼，为投其所好，叶子开始学着做带鱼，然后钢铁带鱼就诞生了，其杀伤力完全不输生化武器，放在古代，在战场上投掷都能秒杀十万大军。为了验证它的杀伤力，乔鹿还用它砸了一大袋的核桃，注意，这里的“一大袋”指的是尼龙袋。
　　而钢铁带鱼也成了叶子自打学做菜以来最大的打击。
　　当时乔鹿还“挖空心思”的安慰她，“虽然没有好吃的煎带鱼，但是我们有好吃的核桃呀，还是未来三个月的核桃量呢！你的钢铁带鱼可真棒！”
　　叶子无语，但叶子很快振作，具体表现为，她把乔鹿用钢铁带鱼砸的一大尼龙袋的核桃扛去给了李斯，令人震惊的是，当天回来，叶子就害羞的跟乔鹿说，李斯很心疼她熬夜为他砸核桃，请她吃了饭，还提出要跟她交往。
　　当时，乔鹿脑子里敲出的问号，大概率隔壁城市的人都能听到了。核桃不是她砸的吗？哦不对，核桃确实是叶子砸的，叶子的钢铁带鱼砸的＝叶子砸的，没毛病。

　　从那天开始，叶子就跟李斯正式开始交往了。

　　而乔鹿跟江祁的故事，也在陪叶子去找李斯，陪李斯上课的时候，正式开始了...

　　现在想起来，李斯跟叶子也算是乔鹿跟江祁的红娘，这俩在大学的时候那可是不遗余力的为乔鹿跟江祁助攻，至于两位当事人需不需要助攻，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说起来，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叶子跟李斯说不定真的会走到最后，就像人人都以为乔鹿跟江祁会结婚一样。
　　一个是富家千金跟穷小子，一个是傲娇大小姐跟高冷学霸。
　　只是相较于后者，前者更像是辛德瑞拉的梦。
　　于是，就在某一天，午夜钟声响起，梦醒了，穷小子跟富家千金的故事终究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不过，这都是外人口中的说法，他们总是习惯于用他们俗套的思维去编织一个俗套的故事。

　　就像他们总是认为，乔鹿跟江祁分手，是因为乔鹿没法儿跟江祁过“苦日子”，江祁也终于忍不了乔鹿大手大脚跟作精的性格一样。

　　事实就是，叶子跟李斯只是单纯的因为不合适才分开的，李斯有更远的理想，他的理想不在叶子这里，而叶子也不想陪着李斯去追梦，因为她也有她自己想做的事，他们谁都不会为彼此妥协，于是，和平分手。
　　现在，距离叶子跟李斯分手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叶子也不知道谈了多少任男友，虽然每一个都没什么好的结果，但叶子很享受过程，至于李斯，已经在国外结婚生子，他的夫人是跟他一个研究院的学妹，两人志同道合，过的很幸福。

　　现在再谈起当初为了李斯学做菜的事，叶子也不会有多伤感，只会觉得被死去的回忆狠狠攻击了，除了尬的她脚趾抓地外，叶子笑了起来，“我也很感谢李斯，要不是他，我也体验不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事。”说着，叶子掐了一把乔鹿的脸，“你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啦！”

　　乔鹿嘴欠，“钢铁带鱼吗？”

　　叶子微笑：“我亲爱的乔乔，你想死吗？”

　　乔鹿立马双手合十，“感恩李斯，感恩叶导，感恩一切，感恩。”
　　人要学会感恩，当然，也要学会见揍秒收。

　　叶子放过了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前几天，李斯还在微信问你跟江祁的事呢。”

　　听到江祁的名字，乔鹿筷子一顿，抬头看叶子，“什么？”

　　叶子耸了下肩，“谁知道，就问江祁有没有来找你，问你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乔鹿本能的就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叶子翻了下时间，给了她一个准确的日期，“十月四号。”

　　“吧嗒——”
　　丸子滚回了汤里。

　　乔鹿表情一滞。
　　是她多想了吗？
　　十月四号...
　　就在十月三号，他们大学同学聚会，十月四号那天，她从江祁家里出来，然后当天李斯就问了她跟江祁的事？问江祁有没有来找她？

　　叶子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得瞪大眼睛，“你说，是不是江祁那天跟李斯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能说什么？

　　一瞬间，乔鹿整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随后又狠狠的坠落。

　　所以，那天过后，他其实是想来找她的对吗？
　　不是她一直在主动，他也在努力，对吗？

　　乔鹿紧紧抿着唇，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对面的叶子见状，笑她，“看把你开心的，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他肯定还喜欢你啊。”

　　乔鹿明明很开心，但还是绷着脸，“哦。”

　　叶子啧啧，天塌下来她也不担心，因为有乔鹿跟江祁的嘴顶着。

　　乔鹿没看到叶子戏谑的眼神，正心情不错的夹了一个丸子，一边吃，一边翻着手机里跟江祁短暂的聊天记录，眼下，乔大小姐连公众号链接都看顺眼了不少。

　　于是，乔鹿一边吃一边点开了那个公众号，才发现那个是北城市医院的公众账号，乔鹿本来是随便看看的，结果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再来一口酒，可能就要连人带盒五斤了。
　　毕竟是医院的公众号，里面的内容都是从专业角度出发，就是多少有点标题党的嫌疑。

　　叶子见她看的入迷，夹了一块煎带鱼给她，“公主殿下，您点的钢铁带鱼，建议趁热吃，凉了小心崩牙。”完事了，自己去冰箱开了一罐可乐，回头问乔鹿，“可乐，喝吗？”

　　乔鹿刚想说喝，想到了什么，又说：“不用，我喝水就好。”
　　自己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叶子没在意，结果两分钟后，她就刷到了乔鹿的朋友圈——

　　【公主殿下：在喝了在喝了[/白眼]】
　　配图：一张白开水的照片。

　　叶子：？
　　叶子：？？？哈喽，至于吗？白开水也要晒朋友圈？？

　　到这里，叶子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等到了下午她开完视频会议，就发现深夜码字工，居然大白天的就上工了！并且，还提前交稿！！我的天？这还是她家那个拖延症晚期到编辑打电话，她装失忆装穿越装自己在大山里信号不好来拖稿的白鹭大大吗？？

　　然后，叶子就看到朋友圈——

　　【公主殿下：收工！】

　　晚上十点——

　　【公主殿下：早睡早起，永远清醒[/可爱]】
　　配图：一张敷着面膜的自拍。

　　叶子：哦，她懂了，原来是发给某人看的。

　　叶子没有江祁微信，当初乔鹿江祁分手，他俩互删后，好闺蜜当然要同进退，叶子也删了江祁。
　　这会儿叶子看不到江祁有没有点赞有没有评论，倒是看到一堆熟悉的舔狗，在乔鹿自拍下面吹彩虹屁表白的。
　　叶子点了个赞，继续去工作了。
　　挺好的，又见到了两年前那个鲜活的小公主了。

　　再说乔鹿，发完朋友圈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也没看到江祁点赞跟评论，不由得冷笑一声，扔开手机闭眼睡觉。

　　但这个时间点，作为熬夜星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装睡两个多小时还没有半点睡意的乔鹿放弃了，她拿过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朋友圈……

　　点赞评论99+，密密麻麻的头像里，没有一个是江祁。

　　乔鹿想着，大概是江祁晚班吧，忙，没看到……不行，还是很生气，姓江的最好这辈子都别看她朋友圈！

　　生气的大小姐决定去王者峡谷宣泄，没想到刚登陆就有人邀请她，她正点小红点呢，顺手就点了同意。

　　一进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早睡早起？”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仔细听，似乎还含着半点笑意。

　　乔鹿：“……”
　　乔鹿：“…………”

　　乔鹿耳根一热，连带着脸也开始烧了起来，她手忙脚乱的就想点退出，但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不对啊，她直接退出多心虚啊。

　　于是，乔鹿在下面对话框扣字：【不是本人哦。】

　　对面发送系统语录：【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乔鹿：【……】

　　小橘猫头像下角的小喇叭闪了一下，乔鹿好像听到了男人的笑声，但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她的错觉？

　　对面隔了十几秒才出声，“五排缺一，这位上西天同学，你要来吗？”

　　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缓缓的传过来，如果忽略他在那里念她的ID的话...

　　乔鹿：“……”
　　亿点点无语。

　　不过她还是保持微笑，扣字：【不来了哦，我就是替小鹿上来签到，等小鹿有空，你再拉她玩吧】

　　扣完，乔鹿看了眼江祁头像下在闪的小喇叭，鬼使神差的伸手摸到了床头的耳机戴上。

　　那边的声音很快就从耳机传了过来。

　　“嗯。早点睡。”

　　顿了两秒，“还有——”

　　简短的几个字，却像是透过鼓膜敲在了她的胸口，胸腔里的心脏狠狠提起，又狠狠下坠，然后一下一下，重重的打着不规则的节拍，很快，节拍跟呼吸一起跟着男人的卡顿，停止。

　　乔鹿手心有点出汗了，她一下一下扣字：【怎么了？】
　　只是扣完的字还没发出去，就听到江祁又说：“没什么，早点睡。”

　　乔鹿：【哦。】

　　乔鹿下了线，心里却因为江祁刚刚的欲言又止，睡不着了。

　　他想说什么呢？

　　乔鹿心不在焉的翻着朋友圈，这一翻，就看到江祁把她今天发的朋友圈都赞了一遍。
　　并在最新那条评论：【晚安。】

　　这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了，乔鹿按掉手机，拉下眼罩，唇角带着零星的笑意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乔鹿睡的很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两年前江祁带着转正的好消息来找她的那天。

　　那天是大晴天，可是梦里的天却阴沉沉的，乔鹿听不到江祁说什么，她想凑近一点，却看到江祁后退了一步，神色冷凝的质问她：“乔鹿，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乔鹿慌了，她想要解释，就看到那只江祁原本要送给她的翡翠玉镯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梦里的最后，她跪在地上拼了命的要把玉镯拼在一起，江祁却转身离去。
　　“不重要了乔鹿。”

　　不重要了...

　　乔鹿一边拼一边哭着喊他。
　　重要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重要的，江祁是重要的，手镯是重要的...

　　乔鹿是哭着醒来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她放空的看着天花板，忽然间，乔鹿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重要的！
　　所有的一切都很重要！

　　这个梦似乎是一个不详的预警，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乔鹿很害怕，所以她不敢多想，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她换好了衣服就开车往市医院跑，她太慌了，心慌到一向偶像包袱重到在家码字都要化妆的她，这次连妆都没来得及化。

　　太阳才刚刚冒出头，早上七点的街道还不算特别堵，乔鹿花了半小时开车到市医院，停好车后就往门诊这边走，等到要挂号的时候，她才突然想到，她并不知道江祁今天坐不坐诊。
　　她发了微信给江祁，江祁没回，又打了电话，江祁没接。

　　乔鹿越来越不安。

　　这时候，有导医过来询问情况，导医问完就看到，眼前的女人红着一双眼眶，看的让人怪揪心。

　　“女士你别着急，你先告诉我，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乔鹿动了动唇，话没出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乔鹿？”

　　乔鹿猛然回头，就看到不远处，江祁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病人的病例正看着她，那张向来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惊讶。

　　乔鹿眼睛通红，见到江祁的这一瞬间，那颗心才落到了实处。

　　所有的恐惧，在你出现的那一刻，都将会赢来光明。

　　一边的导医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地去导医台继续站岗了，只是目光时不时的就往这边瞟。

　　江祁大概是看出乔鹿的不对劲了，将手中的病例给了身边的实习生，眉头紧蹙，快步朝这边走来。

　　他终于站定在她面前，明明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在某一瞬间，像是跨越了山河，跨越了万物…

　　乔鹿仰着头看着他，紧咬着唇强忍着自己几乎要倾泻而出的情绪。

　　然后她就看到江祁沉默了有半分钟，才说：“别哭。”声音放的很轻很轻。

　　乔鹿在忍了，但眼泪却不争气的往下流。

　　她别开脸擦掉眼泪，再回头时，换上了一张笑脸，“我现在很清醒的，江祁。”
　　所以，昨天的话，她也是认真的。

　　江祁垂下抬到一半快要碰到乔鹿脸的手，随即，轻声一笑，“好。”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问：“一个小时，能等吗？”

　　乔鹿被问懵了，眨着眼睛，一脸茫然。

　　江祁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说：“我交完班八点半，民政局八点半上班。”

　　“能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