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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番外 五十春秋流转逝 情随忘川三生缘【一】筱楼君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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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史书之上,最最壮烈的一笔,属于那一年魂归萋城的众位将士。
史书上记载,有英明神武的君帝傅君山,有生死不弃的红袖皇后谢绯云,有玉树潇洒的王爷傅君诺,有妙手回春的王妃林筱楼,有浴血奋战的不败将军林玉楼,有英姿飒转的女儿军将领周若义,有运筹帷幄的军师尉迟仲……
还有很多很多,用生命去换取和平的烈士。
然而,严肃而庄重的大宁史书之上,被傅君诺认为最最败笔的一页就是为了渲染林筱楼医术如何高超,如何起死回生,居然生生用了筱楼以蜥蜴血为他解毒的例子。这让本是注重形象的傅君诺生生觉得丢脸。
为了这个,他威胁林玉楼,必须把筱楼嫁给他当诺王妃为补偿。为此,尉迟仲当时负责史书的编辑,他向来都以史书必据实为原则,所编的史书从谨帝年间到如今的君帝年号,无论何事,小到一草一木,都必须真实无误。因此,为此听闻傅君诺以此到林府“提亲”,觉得这也有写入史书的必要。
自此,虽然傅君诺抱得美人归,但是却在史书上留下了“风流诺王,胁将娶妹”的恶名。傅君诺终于将筱楼娶进门来,倒也不是很在乎。因为他是君帝的开国功臣,一群欲巴结皇亲国戚的人知道君帝即位后肃清后宫,废除了后宫制度,他当时在金銮殿上,金冠束发,龙袍锦衣,拉着红袖皇后之人,将二人军中之情公之于众,史书记载,君帝携后手,于众臣前道:“朕今生惟愿一人,与吾共享盛世。”,言下之意也很明白地告诉众人,不要再白费心思将自家的女儿送进来当个什么妃子的了。于是,众人将目标锁定在傅君诺身上,然而,诺王却与君帝一样,将上门提亲的人赶离府上。为此,有人愤恨,也有人羡慕诺王妃,赞扬诺王乃大好男子,世间好夫君。于是史书上又在其后加上了这么一句:“玉面王爷,情深不变。”。
对于外面的人如何的说,林筱楼倒不在乎,她这个诺王妃很特别,除了诺王妃的名号,当初在君帝赐婚时,还特意赐给筱楼“绝世神医”的名号。为了这个名号,君诺不免有点恨恨自己的二哥。有了绝世神医的名号,傅君诺的王府整日都是求医的人前来拜访,为此他觉得原本庄严肃穆的王府怎么就变得像一个市井医馆。但是看着筱楼开心,他也偷着乐。
可是,最近君帝为了挽回君诺的形象,特意交给了他一个民生工程,京中向来在雨水充足的月份,街道上就会积水,尉迟仲上奏说要修缮京中贯通全城的那条污水渠。君帝觉得有理,可是派谁去是一个问题。
九道渠向来是京城隐疾,滚滚黑水,一到了雨水充足季节就会涨起来,污水渗到地面上,让周围的居民苦不堪言,臭气熏天。
这是个艰巨的任务,众臣都不愿意去扛这个苦差事。君帝皱眉看着朝堂上众人。目光寻到了尉迟仲身上,他不行,最近忙着修书。林玉楼?打仗还行,民生这工程给他不合适。最后君帝眼光锁在了傅君诺身上。林玉楼站在其旁,微微一笑,撞了一下君诺的手肘。
傅君诺叹了口气,只能上前请旨。君帝欣慰一笑,准了。
下了朝堂之后,傅君诺到了中宫,唯有他的嫂嫂洛红夕才能帮他了。岂料他的嫂嫂却道:“我听说,是你自己请旨的,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傅君诺无奈地道:“嫂嫂,我能不自己出去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的眼神可是可怕极了……”
话一说完,身后就出现了傅君山的声音:“谁可怕了?”
傅君诺打了一个哆嗦,洛红夕上前退却宫女太监,自己去帮傅君山摘下沉重的金冠。
“我觉得满堂大臣,唯有你能胜任这件事情。”洛红夕道。
虽然是赞美,但是傅君诺还是皱着眉道:“那里很臭……”
红夕和君山相对扑哧一笑,她又道:“所以才让你去啊。你是喝过蜥蜴血的人,那九道渠的味道对你不起作用的!”
君山大笑,最后傅君诺起身告辞道:“嫂嫂,你还是照顾好你腹中的胎儿吧。君诺告辞了。”
修缮九道渠工程很累,忙了大半年,君诺终于成功完成了。回到家中,看着筱楼又照顾好一个病人,拉着筱楼说道:“娘子啊,为夫我好累啊。”
筱楼知道这段时间来,傅君诺确实很累,虽然不愿意做这项工作,但是他知道这是关乎国计民生的事情,也不敢松懈。难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傅君诺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字,一动不动。筱楼为他倒了水让他去洗漱,便去唤他。
“君诺,去洗个澡吧,看你满身汗的。”傅君诺还是不起来,就像当时在月光岛的沙滩上那样,无奈地睁开一只眼睛。
“起不来了,筱楼,我好累啊……你拉我吧。”言罢,就升起手举在筱楼面前。筱楼没他好气地欲伸手将他拉起,岂料反而被他握住,往怀中一拉,就倒在他身上了。
筱楼拍着他的胸膛,嗔道:“可恶!”
傅君诺却紧紧抱着筱楼,眼睛看着帷帐,回想到过去,如今终于美人在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筱楼,之前我一直没有时间陪着你,委屈你了。”他语带温柔,有些歉意。
筱楼知道他是为民,也没有怪过他:“我知道。”
“如今事情完了,明日我就和二哥说,我要放假,陪我娘子闯闯江湖,好吗?”他知道筱楼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向往的是江湖游侠的生活,当初也是为了这个才和谢子云下山游历的,谢子云可以带着她闯荡,他傅君诺也可以。
怀中的筱楼点了点头,傅君诺开始高兴地策划着道:“你做神医,我做游侠,我们夫妇二人就是江湖上人人羡慕,人人敬畏的神医侠侣……”
傅君诺和筱楼策马离开了京城,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百姓看着都不知道这就是诺王和诺王妃,只以为是一对江湖壁人。他们策马离开京城,路经了离京的第一个村落。他们拉住马缰在村口。那时夕阳以下,夜幕开始降临。透过昏黄的火光,他们抬头看到村牌。
“云楚村!”二人相视,心中蓦然想起京城外离去的二人。而此时,村中数人急急跑来。筱楼下了马问道何事,原来那男子是云楚村的村长,他道,他家娘子临盆,可是村中产婆却去了城中,一时间慌忙无措。筱楼也知道如何接生,便随着他而去了。
月落乌啼,今日恰巧七月初七。一声婴儿啼叫,呱呱坠地。筱楼抱着怀中男童,他正对着筱楼呵呵地笑,傅君诺看着也觉得他可爱,就和筱楼说道:“我们也生一个大胖娃吧。”
筱楼的脸马上抹上绯红,含笑不语。而怀中婴儿更是大声地笑,手掌张开,筱楼发现掌心居然有一块和谢子云一样的紫色胎记。
“难道他是……”筱楼欢喜道。
傅君诺已经接过话道:“谢子云那个死小子。”
怀中男婴听到自己被称为死小子,大为不满,挥着小手抗议着。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急速的敲门声,村长开门见是村尾居住的教书文先生,他满头是汗,村长让他慢慢道来。
原来事情是一样的。就是教书先生的妻子要临盆了。筱楼君诺又匆匆赶去。
月上树梢,静悄悄的天边飞过一行白鸟,又是一声婴儿落地。林筱楼抱出那个女婴,傅君诺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了,女婴身上锁骨处居然有一条像是小蛇蜿蜒的紫色的纹身。
筱楼君诺面面相觑之后欢喜地笑。那教书先生和陪同前来的村长自然不知道他们别有玄机地笑意,只以为是为了他们两家诞下婴儿而欢喜。
教书先生对二人拱手道:“二人有恩于我们家,不如就让恩人替我家闺女取名如何?”
筱楼看着婴儿娴静地笑着,软软的手握着自己,她想起那一个绝尘的紫衣女子,于是道:“叫言云如何?”
教书先生连连称好,那村长也站起来一拱手行礼道:“二位恩人,我是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文化,不如你也给我家儿子取个名字吧。”
筱楼笑着点头,道:“就叫子楚。子规啼叫旧人回,楚地伊人琴箫和。”
村长并不懂那两句诗,只觉得看眼前公子姑娘谈吐不凡,便觉得二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儿子得到恩人的赐名,自然是他的福分。连连拱手道谢。
傅君诺一挑眉,对住村长道:“别恩人前恩人后的了,今日我们夫妻二人与你们两家孩儿有缘,不如就当我们的义子义女吧。”
村长和教书先生都十分地同意。而在村长妻子怀中的子楚却大声哭闹,似在抗议。
往后每到子楚和言云生辰,傅君诺和筱楼无论在哪里都会送上两份贺礼到云楚村。他们的父母从来不知道孩子他们的义父义母是何许人,只知道他们来如风去如风,想来应是江湖上的侠侣。孩儿得到他们的眷顾,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村长看着自家的子楚已经六岁多了,居然十分喜欢教书先生的女儿言云,带着她在村中玩耍,带着她上山摘花儿。而言云小小年纪,都已经长得一副美人胚子的容貌。村长见到儿子那么喜欢言云,也不想肥水流到外人田里,早早和教书先生定下了娃娃亲。
子楚到教书先生前道:“先生,我要言云做我的娘子,我会好好待她的。”
当二人十岁的时候,仍旧青梅竹马,言云一直跟着子楚,无论是上树捣蛋,还是下水抓鱼,都会带上言云。就在生辰今年,子楚做了个花编成的手镯给言云,言云笑着红了脸,就似树上的红苹果。而子楚大起胆子来,轻轻亲了一下言云的脸颊。言云红着脸跑走了。而子楚还在河边傻笑着。
就听到身后有人道:“你这个死小子,居然欺负良家妇女,果然像极了谢子云那混蛋。”
子楚撇撇嘴,听那无赖的声音就知道是傅君诺了。转身看去,来人还不止他和筱楼,从马车上走下了傅君山和洛红夕。
十年过去了,四人容颜未变,但是除了洛红夕,他们三人皆是凡人,那就躲不过生老病死。他们是老了。
子楚叉着腰,叼着颗狗尾草,靠在树下,他慵懒的神情像极了谢子云,虽然一身市井布衣,却难掩往日潇洒风姿。他说道:“傅君诺,别以为我投胎转世了,你就可以当我的义父,让我喊你一声老爹了!”
傅君诺听了,觉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他,他居然记得他是谁……
洛红夕上前问道:“你没有喝忘川水?”
子楚正色,与他的稚嫩的脸蛋很不相符:“我说过我死了不会喝忘川水,我不要忘了楚言。前世让她等我等了五百年,这一世换我等她长大,换我保护她。”他想起十年前轮回,在孟婆桥上,楚言等着他,所幸他与阎帝交情不错,阎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他喝忘川水。
傅君山点点头,建议他们二人到京城,也方便大家见面。但是谢子云却拒绝了。他喜欢这里,他也知道楚言喜欢云楚村宁静的生活。
前世,爱得轰轰烈烈。今生,他们愿意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小夫妻。
八年之后,子楚言云成亲,收到了很多贺礼。
子楚一样样地指着跟她说,这是诺的,是傅君诺的化名。
言云点头,原来这是义父的。可是子楚从来不叫他义父,都是直来直去地唤他的名字。村长教训了他很多次,每次教训他要敬重义父的时候,他的所谓“义父”都会躲在一边偷着笑,只有他的“义母”帮着他。
子楚拿起这托盘中与紫玉簪长得一样发簪,笑着为言云别在青丝上,道:“这是红夕送的。”
“红夕是谁?”言云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我问道。
子楚略一思付,道:“他是诺的嫂嫂。”
言云点头,又指了指那一盒贺礼。
“那是你义母的哥哥送的。”
“哦。”言云不懂,为什么她与子楚成亲,义父义母的其他亲人也送上那么多的贺礼。
言云走到一把琴旁,指尖触及琴弦,放出微微颤抖的声音。教书先生不懂弹琴,所以言云也未学过奏琴,但是指尖触及之时,觉得好像自己很久之前就会弹奏一样。
子楚从身后怀抱着言云。言云问道:“这琴又是谁送的?”
子楚的头抵着她的肩膀,从身后环抱着她道:“一个远方的故人。”
言云也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再问,只是笑着说:“我好像会弹奏一样。”
子楚说道:“那你试一下。”听着言云随意拨动琴弦,琴音缠绵,宛如山间流水,潺潺流到白鸟渡上。子云看着窗外,一只白鸟飞过。
心中想着,或许他真能听到。
一曲奏完,子楚斟了两杯酒,拉着言云做到床头,这是他们的交杯酒。
前生,成亲之时,他不爱她。
今生,成亲之夜,他发现自己不能没有她。交杯交心,他甘愿从此结发束缚,一生只为她而活。
前生,他是谢子云,她是楚言。而今生,他是子楚,她是言云。两人名字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同现在鸳鸯帐内,骨血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