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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9 昆仑重现天地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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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云看着手中的蓝色晶石蓝光渐散,最后就如同最平常的石头躺在手掌心中,却又如那场隔着细雨秋水绽放的蓝色泪滴。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雪陌和楚言,嘴角勾起一道冷冷的笑容。
对于楚言来说,这样的冰冷的眼神,这样冷漠的笑意,她的心如刀割。
谢子云站起来,手中紧握蓝晶石。对着楚言道:“我终于知道你想要什么。”
其实,楚言很想说,你不知道。
可是他却不会听得下她的解释。
“你要解开昆仑阵的封印,对吗?”谢子云问道,他心中仍有希冀。
但是楚言却点头了,谢子云手中更是握紧蓝晶石,仿佛手中还是拉着迷情的手:“所以,为此杀了迷魂迷踪,最后还杀了迷情。”提及迷情,楚言看到谢子云眼底的痛楚,还有恨意。
恨吗?楚言心中问自己。她答道:“是。”
“你是女娲传人,自然知道昆仑阵封印解除后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昆仑重现天地惊,百年劫难降人间。”
“那为何你还要解开,为何要杀了迷情?”谢子云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楚言垂眸,她亦不想伤害无辜,但是她心中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人,也有自己的坚守。
“给我。”楚言是一定要得到迷情的心的,事到如今,手中已有了迷魂迷踪的心,解开封印就在眼前。
可是谢子云对着他们展开手心,因为方才握得太紧,手掌被掐出了鲜血,染红了蓝晶石,楚言看到的,却是迷情一颗滴血的心。
“你们要吗?”谢子云笑道,可是笑意很冷,如凉凉的秋意,让楚言全身觉得很冷很冷。
忽然谢子云握紧蓝晶石:“若要得到,就想杀迷情那样杀了我!”
雪陌欲上前,解开封印一事不能再耽误,尤其看着楚言脸色越发苍白。可是楚言却拉住雪陌的手,雪陌感到她手中的冰冷与颤抖。
“让我来解决。”
“楚言……”
“总是要解决的,不是吗?”她轻轻一笑,雪陌却觉得她在哭,无声的哭泣。她用笑意掩盖的是内心的痛楚,和眼中眼泪的光环。
楚言上前,白衣被秋风吹得舞动,她对谢子云说道:“把它给我吧。”
谢子云伤心,为何她一定要得到,甚至杀了迷情。他从不相信她是铁石心肠,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但是却不能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迷情是被他们害死的。从前楚言杀迷魂杀迷踪,他可以理解,那是楚言女娲传人的责任,她的使命。但是迷情是无辜的,她未真真正正杀害过一人,可是为何他们就不能放过她?
“不可能。”谢子云把蓝晶石握得更紧,那是他面对楚言的勇气来源。他不可能忘了迷情的死,那是一道深深的裂痕,裂在了他和楚言之间。
“除非你杀了我。”是啊,如果他也死在了楚言手上,那样就不用那么多困扰,心就不用那么心痛了。
“不要逼我。”楚言说道,她是一定要得到迷情的心的,事到如今,不能放弃,也不允许她放弃。
“杀了我,得到你想要的。”谢子云一步步逼近。
楚言扬手一道紫光击出,谢子云没有躲闪,也没有抵御,被击倒数丈,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但手中仍然紧握着迷情的心。
他笑着看楚言,好像看到她现在痛苦的表情,他很快乐:你的心也会痛吗?
他踉跄地站起来,又一次走近楚言,一张口,一道鲜血从嘴角蜿蜒而下,鲜红刺眼,沾染在他的衣襟之上。
“为什么力道这么小?再大力点,大力点,打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杀了我!”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楚言脑中混乱,她也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她也有爱恨情愁,她也为迷情的死而伤心,但是她更感到伤痛的是,谢子云的眼神,谢子云的恨。
再次划出一道紫光,谢子云又被击倒,但是却一直冷笑。他再站起来,手心蓝晶石忽闪蓝光,似在悲鸣,秋风萧索,残云滴血。那一株迷迭摇摇晃晃在秋风中。
谢子云再次摊开手,看着泛着蓝光的石头。心中想着,即便是颗石头,也有感情,为什么楚言你的心会冷如冰石?
楚言看着谢子云又一次紧紧握住蓝晶石,将他放在胸前。这一动作,楚言看着觉得心中有种被人生生撕裂的疼痛,有种血肉模糊的感觉,原来剜心刨骨也不过如此吧。
谢子云手附在胸口,手心那一颗蓝晶石忽闪忧伤的蓝光,随着他的心跳似也有了心跳,身旁那一株迷迭花瓣飘落,随风缠绕在谢子云身边,带着阵阵花香,轻轻地拂过谢子云横着两道泪痕的脸庞。
谢子云觉得,那种感觉,像是迷情还在花满楼时,她就喜欢把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
他真的觉得很累了,无论是云秋遥,还是谢子云,都很累了。
他闭上眼睛,道:“楚言,杀了我吧。我的心也很累了。”
他让她杀了他,楚言怔住,她如何下得了手。对于谢子云,她情愿受伤,情愿失去生命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他受到伤害。然而,今日,他一次一次地逼自己杀了他。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呢?
楚言走到谢子云身边,举手一巴掌打在了谢子云的脸上,谢子云木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楚言满是眼泪的脸庞。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楚言双手摇晃着他的身体,他受了重伤,被摇晃时还不住地咳嗽,鲜血吐在了楚言的白衣上,白衣红血,如同染血的白云,沉重得不再轻浮。
可是谢子云口中还是喃喃地道:“杀了我,得到你想要的。”云秋遥封印昆仑,就是为了让世人寻不着昆仑的长生水,保护昆仑封印石云秋遥的使命,但是要解开封印的是楚言,他无法阻止,唯有一死。
楚言听到他还是这么说,心中怨愤,一把推开谢子云,谢子云马上不支倒地,口中再吐出瀼瀼鲜血。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解开封印吗?”楚言此时声嘶力竭地对着地上的谢子云怒吼道:“那是因为我要长生水,去救我的女儿——”
谢子云听了,身体不住颤抖。
女儿,女儿?
楚言终于把积压的怨愤吼出来,此时只觉得身体无力,若不是雪陌从后面扶住她,怕是她也会倒地不起。谢子云觉得思绪很乱很乱,听着楚言提到女儿,他忆起落崖山的那个夜晚。
楚言的女儿,也是他谢子云的女儿……
谢子云的手掌渐渐松开,手心的蓝晶石有灵,自己飞起到楚言身前,幽幽淡淡的蓝光,忽闪忽闪。雪陌一手握住,让楚言一旁坐着,自己飞身至昆仑阵中。
雪陌置身阵中,阵上空空气瞬间凝聚,如有巨大的漩涡,呼呼而绽开,周围空气被击得轰轰作响。
谢子云慢慢起身,只觉得飓风把身体吹得摇摆,衣袂被吹得簌簌作响。那个阵法是他六百年前封印的,一直以来都未有人能够解开。
但是雪陌却轻松飞身入阵,从他袖中飞出其中另外两枚晶石,一颗是迷魂的心,褐色的晶石,另一枚是迷踪的心,黑色的晶石,还有一枚,高高悬浮在半空的是迷情蓝色的晶石。三种晶石在雪陌双手盛开的白光中成三角排列,光芒四射,三色光芒照射在阵中每一个角落,各个方位的封印依次现身,依次破裂化作烟雾。
雪陌拥有数千年的功力,而三色光芒是灌注雪陌全身灵力而照至阵内九九八十一个小封印的。这个阵法是流觞上神所创造,传给行之上仙,然后行之上仙传授给云秋遥让他以此封印昆仑。
昆仑是仙山,自有仙气形成天然的屏障,如今雪陌要在茫茫离恨天中要将它解封出来,拼的就是全身的道行。纵然雪陌道行深厚,但是在昆仑之前,却显得渺小,他只觉得胸口翻腾,他极力压制着全身沸腾的血液,但是口中还是潺潺流出一道血痕。
楚言看了,心中惊慌,她起身欲进阵中帮忙,可是雪陌却将她隔绝在外。
“雪陌——”
楚言惊呼,雪陌听到,知道楚言心中还是有自己的,觉得满足。为了楚言,还有她的女儿,就是要他的性命又是何妨。如今不过是失去五千年的道行而已。
楚言看着雪陌消耗了自己五千年的道行,解开了封印,当白光淡下来时,她匆匆从谢子云身边跑过,扶起单膝跪地的雪陌。
谢子云看到楚言从自己身边走过,只留下一阵冷冷的风,心中不是滋味。楚言是为了他们的女儿才要解开封印的,但是他一直不明所以,一直误会她,方才还说那么多伤害她的话,逼着她杀了自己。他知道,楚言的心比谁都痛,比谁都要伤。
雪陌示意楚言他无事,他们抬头看到仙气如翻腾的云海滚滚袭来,有种万马奔腾的气势,然后一座山脉缓缓从雾中出现。
那就是昆仑!
与月光岛的宁静不同,眼前高耸入云,仙气缠绕的昆仑如一条蜿蜒的龙,啸傲着整个天地。
楚言扶起雪陌,心中激动:这就是昆仑,她终于来到昆仑了,星眸有救了……
她看着雪陌,雪陌亦看着她,她满眼泪水,他轻轻为她擦拭,心中满足,终于能为她做一件事情,终于,他雪陌也能够陪着她踏遍天地,寻得昆仑。
而此时,昆仑仙山中闪现一道金光直冲向山脚的他们,雪陌感到来者道行绝对在自己之上,便将楚言拥到怀中,躲开金光。
转身发现,金光在谢子云面前化作一个白发老者,谢子云看着身前渐渐淡开的仙气,一个慈眉老者身着道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谢子云马上想起,此人正是云秋遥的师傅,行之上仙。
他欲跪下行礼,但是身体被楚言伤得厉害,腿脚一软,行之上仙扼住他的手腕,他顿觉身上舒服多了,气血行走,就似被一股真气引领着。
“师傅——”
行之上仙笑着道:“秋遥,很久不见了。”
楚言见到他们师徒相认,正欲上前,可是行之上仙拂袖,一道金光消散,他和谢子云都不见了。楚言沿着金光,看到高耸无尽的山脉。
长生水,她一定要得到长生水。她对雪陌说道:“剩下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
雪陌点头,事到如今,他想要助她,怕是也没这个能力了。能否取得长生水,只能看她和星眸的造化了。
昆仑巍峨,只有一条直道从山底蜿蜒而上,直达最高的无因宫。
楚言仰望,无因殿在金色光环之中,熠熠夺目,金光直达九天,昆仑再现,人间灵气瞬息汇聚山顶,如一条苍龙盘旋其上,发出阵阵惊天动地的龙吟。四海八荒之内,众仙闻得昆仑再现,都飞往昆仑,一时间,昆仑山顶被来自八方的仙气笼罩着。
金光辉煌,庄严肃穆。在楚言眼中,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沿着长长山道,她三步一跪,九步一叩。
谢子云伤重,醒来方知亦是三日之后。昆仑向来都只有他和师傅行之上仙居住,然而现在的行之上仙却在无因殿的大殿中,谢子云起身自己踱步出房。
记忆慢慢涌现,谢子云记得这是云秋遥的房间,沿着记忆的索道,他慢慢走在昆仑的无因宫内,行至走廊间,看着潺潺流水,瀼瀼仙气漂浮,老桑树下,那时他还是年轻的云秋遥的时候,行之上仙就是坐立树下教导着他,师徒缘分不过二十年,但是云秋遥视行之上仙亦师亦父那样敬重。
他听到人声从无因殿的大堂内传出来,谢子云行至无因殿外,却见三两个小仙童在外面的院中聊着天。
“听说来的人还是女娲传人呀。”
“对啊,听说是三跪九叩上山来的。还有魔域至尊陪伴而来,听说是为了求药而来。”
“我看,不一定能够取得灵药,你没看到吗?众仙看到二人都很愤怒。”
“那也是,早有预言,昆仑重现天地惊,百年劫难降人间。”
“所以啊,他们打开了封印,让昆仑重现,人间劫难将要降临。”
……
谢子云听不下去了,他冲进无因殿。殿上众仙齐集,上座坐着的是他的师傅行之上仙,首座以下坐着的是众仙之中仙阶最高的东圣君。而下大堂之中,跪着二人。
谢子云认得那男子是雪陌,印象之中的他总是高高在上,未见过他对任何人低头,然而这一次,为了楚言,他可以跪倒在众仙之前。
而楚言,一身白衣尽是泥泞,仙童说她是三跪九叩上山来的,昆仑如此高危,道阻且长,她是如何千辛万苦地一步一步地跪着上山的。谢子云不敢想象自己昏迷在床时,她受了多少苦。
楚言额上因为叩头而破裂的伤口结了疤,血也止住了,她的样子憔悴许多,发髻已经散开,满头紫发沾上了泥土尘屑。
雪陌开口而道:“行之上仙,打开昆仑封印是由我一人所为,与楚言无关。”
众仙哗然,素知昆仑阵封印是由流觞上神所创,但是眼前白衣胜雪的男子却说是他一人所破,不得不感慨魔域至尊的道行是何其的高深。但是又为昆仑阵被解,人间劫难将至而担忧。
座上未有行之上仙和东圣君未变脸色,依旧如湖水波澜不惊,仿似就像是两尊无血肉的雕像。其实,他们二人不惊,是因为早已了得雪陌的道行,足以解开封印。
楚言开口,才发现喉中哽塞难言,唇早被咬得破裂,开口说话时,觉得吞下阵阵血腥,但是她不能让雪陌承担所有的罪名。
于是,她拉住雪陌,不让他说下去。
“启禀上仙,东圣君,杀害迷情是我一人所为,雪陌君上亦是为了我才会解开封印,所有的过错都由楚言一人承担,无论任何惩罚,哪怕是灰飞烟灭,楚言都甘愿接受。只希望上仙,圣君,不要责怪雪陌君上,还望上仙开恩,赐长生水救我女儿星眸。”言罢,重重给行之上仙和东圣君磕了一个响头。
那声音,似重锤打在谢子云心中,看着楚言额上伤口再度裂开,鲜血瀼瀼流过她早已苍白的脸,滴在殿上黑煦石地板之上。谢子云上前也跪倒在楚言旁边。
“师傅,一切的错都是因子云而起。”
行之上仙听着他自称子云而非云秋遥,叹息一声道:“你如今仍是谢子云,若你是云秋遥,定然明白昆仑重现,人间厄劫的严重性。”
谢子云却道:“不,师傅,无论我是谢子云还是云秋遥,弟子都谨记师傅的教诲,师傅曾教诲弟子,凡事以天下先。弟子一直不敢忘记,但是,弟子亦知道人不可无情,楚言待弟子深情,为救女儿,才会解开封印,若说过错责任,弟子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因此,弟子愿意接受师傅任何惩罚,只求师傅放过楚言和雪陌君上。”
行之上仙见着弟子给自己叩了三个响头,向来他最疼惜的就是云秋遥这个弟子,他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即便昆仑封印,游离在离恨天之上,行之上仙还是牵挂弟子,以幻境术查看云秋遥在人间的情况,得知他五百年前受劫轮回,行之上仙为此担忧。毕竟云秋遥要渡的是情劫。
问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放得下情爱,就算神明如流觞上神和月深上神,都一直为爱痴狂。
更何况,云秋遥不过一介凡人。
也罢,或许天劫无法躲过,而人间的劫难注定降临,而真正能够消除劫难的也唯有应劫之人了。
这时候,东圣君起身对行之上仙行礼后道:“上仙,不知东澈能否说上几句?”
“圣君请。”行之上仙抬手做个请。
东圣君步至楚言身前道:“作为女娲传人,明知昆仑现,天下难,但是你为了一己私欲,弃天下苍生不顾,逆天而为,是你之过错。为情而误,不顾使命,是你之愚昧。尚言公主为紫玉簪耗尽神力,然而你却辜负了那一支紫玉簪,辜负了尚言公主和我对你的期望……”
楚言垂眸聆听东圣君的责备,他说得字字在理,句句合情,楚言枉顾女娲传人使命责任,让天下芸芸众生遭受劫难,确实如东圣君所说,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楚言给东圣君重重叩了一个响头,身侧的谢子云和雪陌欲扶起她,可是她却拦住,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圣君所言极是。楚言受罚无怨无悔。”
听着楚言那般说,谢子云害怕楚言受伤,想要说话,可是东圣君继续说道:“那么本君惩罚你,就算是失去所有也要解决人间厄劫,你可愿意?”
“楚言愿意。”楚言答应道。
言罢,东圣君回身拱手对行之上仙道:“上仙,不知东澈如此处理,可好?”
行之上仙本就不愿意惩罚这受尽磨难的痴男怨女,这样也许是最好的了。
楚言再次叩首:“请上仙赐我长生水。”
雪陌谢子云亦随之俯首。
本身昆仑长生水亦不是什么稀奇的灵药,不过就是一条流经千里梨林,吸收了无尽仙气,因此才有了救死扶伤的功效。
行之看着他们三人匍匐在地,颔首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