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千世——楚言》琉璃儿

41、12 花月无眠雾相随

　　楚言谢子云二人回到客栈，筱楼业已为红夕包扎好伤口，但是伤口太多，换洗的水一盆一盆被染红。对于这些，洛红夕不过当做是小病小痛，当年在锁妖塔上，这样的伤痕大大小小一千年来都不知道有过多少。但是她却很欣赏此时傅君山黑着脸，握紧双拳的表情，好似受伤的是她一样。
　　筱楼处理好伤口，却甚是担忧。□□上的伤好治愈，但是真元受损却是大事。她医术再强，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她把忧虑告诉大家，大家都沉下脸去，唯有洛红夕苍白的脸上仍旧挂着颠倒众生妩媚笑意。
　　“怕什么，活了一千年，我都活腻了。”她曾说过，千年光阴，寂寞空余恨，愿以永生，换痴情一片。尝过心痛，怕是也无悔了吧。
　　傅君山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往日的锐利，让洛红夕一时错觉，以为眼眸中流淌的是留恋，是不舍。但是转念一笑，不禁在心中嘲笑起自己，傅君山留恋的不过是谢绯云，甚至不是这一张脸蛋。
　　楚言起身对傅君山道：“谢绯云和洛红夕，只能救一人，你选择谁？”
　　大家显然没遇到楚言问得如此直接，还是当着洛红夕的面前，洛红夕听着，心中也好奇起来，从床榻上支起身，筱楼上前扶起她。看着她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筱楼触到的皮肤却是冰冷的。想来洛红夕受伤很重，只是一直掩饰罢了。
　　话已问出，傅君山不得不答。大家看在眼里，或许傅君山亦是知晓，洛红夕对待傅君山绝对不只是因为谢绯云的托付那么简单。
　　傅君山抬头回答楚言，神色中全无往日王爷的霸气，如今众人眼前，他也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男子。
　　“绯云于我，结发夫妻，情深意重。红夕于我，恩重如山。”洛红夕听了，心中只想着，原来只有恩情罢了。
　　“如果二人只选其一的话，我选择绯云。她为我而死，如今我只希望她可以早日轮回，不要再做孤苦的幽魂。如果红夕因此而死，我傅君山定然以命还之。”
　　楚言听了，视线却穿越傅君山看着床上垂眸的洛红夕，她本是张扬火狐，何曾脸上会出现如此娴静或是失落的表情。楚言心想，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此时，洛红夕却淡淡的笑，过去她的笑如耀眼旭日，夺目光华。但是现在这一笑，看在大家眼中，却温和地如夕阳残照，让人留恋不舍。
　　楚言从怀中取出一碧绿珠子递给傅君山：“这是阎帝借我的定魂珠，可以救绯云幽魂，让你们相处到黄昏，再去轮回再世。”
　　傅君山接过定魂珠，珠子很小，他却觉得很沉重。
　　本以为可以与绯云厮守一生，世事难料，如今却仅剩下一昼相处。

　　谢绯云因为定魂珠的灵力，终于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她亦知晓与傅君山只有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二人不道破，如平常夫妻一样，牵手而行。行至漫山遍野之处，二人坐在软软草地上，不需要多言，只是这样相互依偎，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感受着彼此为对方留下的美好，这样就很好了。
　　傅君山早知道自己的一生不可能平平静静如凡夫俗子地经过，他是龙子龙孙，身上流着的是皇族的血液，注定他不平凡的人生。但是遇到绯云之后，他突然向往那份安宁。
　　朝堂之上，勾心斗角，诡异汹涌，但是每次与绯云躲在竹棚下的小天地里，将那些尘世苦恼都隔绝在外，里面只有二人，或是赏花饮酒，作画吟诗，或者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绯云躺在他的怀里，时光在流逝，她数着他的心跳，很甜美的感觉，抬头望着天是那么的蓝，仰视着傅君山棱角分明的脸庞，傅君山感到她的凝望，也低头看着绯云带着笑意的脸，然后轻轻地在她唇上亲吻，淡淡的一个吻，带着漫山遍野的芬芳，留在唇齿之间，沁入心扉，花开满园。
　　花神节下的相遇，那是谢绯云一生最美的时光，遇上她一生最爱的男子。为了她，她可以放弃所有，生命在爱的面前，是那么微弱。她是多么怀念那个时候，怀念起那个冷面王爷温柔而略带无措的表情，怀念身边这个男子的一举一动。
　　她轻轻环抱着他，就如同深陷温软的花海。绯云知道，他是天上的飞龙，注定腾飞九霄，如今的磨砺不过是凤凰涅槃前的淬火。往后也许还有很多灾难，但是绯云坚信，他一定都能渡过的。因为，他不是任何人，只是她的傅君山。
　　天色渐渐暗淡，傅君山将绯云拥得更紧，直到一抹夕阳最后洒下，他的怀中只留芬芳。
　　他们约定，不许流泪，不言别离。因为来世，傅君山说，定能在花神节下重相遇。

　　谢绯云离开了，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化作清风，吹过忘川河，带着彼岸花香，等待在来世。
　　绯云曾说，花与雾，只能相处一夜，天晓时，即便再不舍再留恋，雾终究散去，但是花不忧伤，因为雾把最后一滴泪化作了露，留在了花叶上。
　　那是它们一夜的回忆，即便露水晒干，但是花叶上却永远留下它的痕迹。

　　就如同现在，七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大，花与雾又在月华之下缠绵。
　　傅君山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谢绯云在他生命里留下的痕迹。
　　花月无眠雾相随，一夜落泪化成露。

　　楚言站立月下，手中捧着的彼岸花，彼岸花花开无叶，如何盛露？

　　傅君诺很担心二哥会为此颓废伤心，但是傅君山一人回来后，君诺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并不似大悲大恫，也就放心。但是筱楼却不放心，因为洛红夕的真元越见衰弱。
　　傅君山曾说过与洛红夕同死，因此傅君诺更是担忧，因为救不了洛红夕，也就救不了傅君山。
　　楚言觉得，原来一个人可以为你去死，可以不是为了爱。
　　众人困扰，楚言说，无邪灵药可以救洛红夕。筱楼倏地站起来道：“可是无邪灵药早就被子云吃了。”
　　楚言说，就用他的血。
　　众人觉得似看到了生机，谢子云心想原来不过要自己几碗血就可以救洛红夕和傅君山，大大方方地准备去放血。
　　但是此时楚言又道：“还需要一个引子。谢子云是凡人，他的血沾染俗世尘嚣。”
　　谢子云汗颜，嫌他的血脏？
　　“即便给了洛红夕，也是无用的。”楚言看了谢子云的表情后，顿了顿继续道。
　　“那怎么办才好？”说话的是傅君山，傅君诺知道二哥向来沉稳，这一次却如此着急神色，也是少见。
　　“可以用素心泉洗涤血液，然后再送进洛红夕体内。”
　　这时候，洛红夕笑道：“楚言，你不是白说吗？”傅君山听了一惊，生怕方想出救人方案，又生什么变故。洛红夕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傅君山，笑着，却似再告诉他，不需要你陪我死。
　　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说：“素心泉在月光岛，但是谁人知道月光岛在哪里？”
　　谢子云看向楚言，因为他清楚她，无论是云秋遥还是谢子云，都了解她，如果没有把握，她就不会说出来。
　　“阎帝曾去过月光岛，所以也给了我一幅去月光岛的地图。”
　　傅君山马上起身：“那我们现在出发。”
　　谢子云也惊讶傅君山的冲动，对着他道：“姐夫，要走也不急在一时。”
　　“不急？”傅君山双眉紧蹙：“人命关天，还不是大事吗？”
　　傅君诺此时道：“月光岛如其名字，自然在海上，没有船我们怎么去？”
　　傅君山也醒悟自己太过心急冲动了，转身却见到洛红夕用被子捂着半张脸，但是眼中有种看着自己笑话的神色，傅君山被看得一时间发憷，转过脸去了。

　　因为未有准备，大家决定明日再出发。此去月光岛一路，傅君山不知路上是否凶险，房中拔出腰间软件，发出凛然剑气，月光下，怅然嗡鸣。
　　其实，如果谢绯云是花，傅君山是雾，那么洛红夕就像是月，没有月下光华，花雾如何相遇，月为他们挡住阳光，成全所有，却孤独了自己，遥遥而望。花至少得到了一滴露，雾至少带着芬芳散去，可是月呢？
　　带着光灼热的疼痛，只能日出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