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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0 一夕满殇枫叶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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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七月初九,留仙谷出了大事,谷内的黄叶一夜之间全都变红了!
珠珠急急向谢子云等人说道,谷主与傅君山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就走了。
大家不明所以,让珠珠细细说来,珠珠便说道:“昨日我跟着小主子,小主子和谷主说穿黄衣更好看,说是傅公子喜欢穿着黄衣的女子,于是昨夜谷主便穿了黄衣,却被傅公子骂了。然后今日就不见了。”
谢子云明白了其中缘故,便去找傅君山问个清楚。到了君山的房中却看到傅君山手中抓住洛红夕平日系在腰间的铃铛,一动不动只是望着铃铛,铃铛响个不停。
“姐夫……”谢子云不禁放慢了脚步,身后众人看到傅君山再一次颓然的神色,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
傅君诺嚷道:“二哥,红夕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干嘛骂她啊?”言语中带着责怪。
一听到洛红夕的名字,傅君山腾地站起来,拽着傅君诺的衣襟将他撞到墙角,双眼似杀红了眼的野兽,散发着凛然杀气,谢子云马上上前去阻止他。
“洛红夕?你可知道是她夺走绯云的魂魄,让她不得轮回,她是个噬魂的妖孽!”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怀民拽着他爹爹的衣角道:“娘亲不是妖怪,爹爹快去找娘亲吧。”
“她不是你的娘亲,你的娘亲死了,是被她害死的!”傅君山第一次对怀民那么的凶,筱楼出去抱着哭得颤抖的怀民,怀民口中还在喊着:“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怀民不过是小孩子,有些事情大家一直瞒着他,不愿意他年幼的心受到伤害。筱楼在谢子云眼神暗示之下,带走了怀民。
谢子云和傅君诺都不清楚傅君山和洛红夕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傅君山口中却说洛红夕是害绯云的妖孽,他们却是半信半疑。多日来的相处,觉得洛红夕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人心却是善良的。
“你误会她了。”楚言走进屋里,屋里一片狼藉,楚言微微蹙眉,心中为洛红夕惋惜:这就是你付出换来的信任?
“是我亲耳听见的。”若不是亲耳听见,傅君山又岂会相信洛红夕从牛鬼蛇神手中劫走了绯云的魂魄。
昨日黄昏之下,看到一袭淡黄裙衫,翩翩衣袂的洛红夕立在金黄温和余辉之下,让他几经以为是绯云回来了。从来她都喜欢着上淡黄衣裳,如漫山遍野盛开的雏菊。
绯云曾说,别人都以为我是傲雪寒梅,却不知道我只想做山上的一朵小雏菊。
那时,傅君山笑着点点绯云可爱的鼻子,拥着她道:“对,你是山上的小雏菊,而我就是你的那座山。”
但是,傅君山心中疼痛唤醒他,绯云已去,眼前女子再肖似,也不是自己所爱的绯云。他恨自己的心居然会被她影响,恨她如此像绯云。
所以他骂了她,狠狠地骂了。忘了骂了什么狠话,只知道洛红夕第一次流泪,但是她很倔强,一手抹泪就往林子飞去了。
后来傅君山静坐在湖畔旁,怀民来了,他不知道儿子其实什么都知道。母子血浓于水,又岂会不知道他的娘亲其实早已不在了。
“爹爹,其实怀民知道娘亲不是以前的娘亲了。但是现在的娘亲对我们很好,爹爹告诉过怀民,做人要知恩图报。爹爹不该对娘亲那么凶的。”怀民蹭到傅君山被风吹得凉飕飕的怀中。
是啊,是自己太过激动,太过分了。傅君山冷静下来,也觉得是自己当时太冲动了。洛红夕一直相救相助,却被他那般无情地骂走。
于是傅君山顺着山路上去想找到洛红夕道歉,却看到了她与两个牛鬼蛇神相斗,最后牛鬼蛇神被打倒在地。洛红夕因为被傅君山骂了,自然是一肚子气,遇上这两个遁地出现的小鬼,便当做是出气筒修理一顿。
“你这个狐妖,胆敢劫走谢绯云的幽魂,还打伤鬼差,我定去阎帝尊前参奏你危害人间,噬魂夺命。”
“噬魂夺命又如何?”洛红夕还未出够气,甩手又是一掌,打得鬼差牙齿掉了一地。
“我的事情你们这些小鬼管不着,给我滚!”
牛鬼蛇神自然赶着逃命。
洛红夕回头却见傅君山站着,双拳紧握,显是听了方才的话,洛红夕本想着解释,但是傅君山开口道:“原来是你害了绯云。”
洛红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全身发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摇着头。
“你这个害人的妖孽,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傅君山冲到她身前,双手钳制住她的双臂,她觉得疼痛,却不及此时心中剜心刨骨的百分之一。
洛红夕听着他不信任自己,大力甩开他的双手,额上火红图腾忽闪,周围的黄叶沙沙动摇。
“你说是就是吧。那你现在是要替谢绯云报仇吗?”洛红夕冷笑道:“杀了我吗?”
傅君山额前青筋突起,已是在暴怒边缘,本是要来道歉的,却被他发现了真相。眼前黄衣女子身边红雾溅起,黄衣再次变成血般红衣,随着红雾的扩散,黄叶渐渐褪成了红色,如滴血残云般,席卷整片山谷,很快的,整座山谷都变得鲜红刺眼。
洛红夕大笑道:“我是傻了,我真的是傻了。甘愿变成她的样子,甘愿做她的替身,知道她喜欢黄叶,我就把山谷的树都变黄,我知道你喜欢黄衣,我便着上黄衣。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只不过全是你的怀疑。你说我害了谢绯云,好!现在我把她还给你!”言罢,手扯断腰间系着的铃铛砸向傅君山,傅君山额前被砸出个小血洞。
“有本事你就把谢绯云的魂魄救出来,再杀了我。”不再多说,洛红夕化作红雾决然离去。
傅君山捡起地上的铃铛,手在发抖:里面的真是绯云吗?
心中想着,手上的铃铛却泠泠而响。
绯云,是你吗?对不住,让你受苦了,是我不好。傅君山将铃铛放在心口。
楚言进来,大家都注视着,希望她能解开所有的事情。楚言却道:“还是让她来说吧。”右手指尖生出紫气,缠绕着傅君山胸前铃铛,铃铛泠泠作响后腾出一律青烟,在众人眼前化作幽魂。
“绯云——”
“姐姐——”
“嫂嫂——”
绯云看着众人,一笑之后,看到了傅君山又憔悴不少的容颜,连胡须渣子都长出来了。不禁一时心痛,伸手拂过,只有轻轻柔柔浅浅的感觉。
没有了洛红夕的灵力维持着身体,绯云知道自己的触觉渐渐在消失,之后便会再也摸不到傅君山了。
傅君山的泪落下,刚好滴过谢绯云的手心,谢绯云觉得还有微微发烫的感觉,但是很快眼泪就穿过手心,自己也渐渐轻浮起来。
谢子云知道幽魂不得在人间多留,否则会烟消云散。看着姐姐幽魂虚弱,他求助地望着楚言,楚言摇摇头只道:“只有洛红夕的灵力与她的幽魂相符。”
谢绯云知道自己的事情,不愿大家多担忧。洛红夕对她有恩,她不能让她蒙受不白之冤,一年来的相处,她自然知道洛红夕其实是喜欢上了傅君山的,想着自己走后,有人能够照顾傅君山,心下也放心。于是她对着众人说起一年来的事情。
大家听着,傅君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洛红夕,心中一时百思难解。谢绯云魂魄阴气薄弱,不能久留,只能又回到铃铛里。
众人商议,一致决定去寻洛红夕。
却在谷外迷林边见到受伤的落崖门众人,原来是洛红夕当时离开,遇上了刘师弘等人,一时气愤,与他们起了争执,打伤了他们几十人离开了。正巧遇上,谢子云便将怀民托付给了刘师弘,带回落崖门。毕竟他们出谷,等待他们的确是一个个未知的风险。
寻了五日仍然未寻到,众人累极了在客栈中休息,筱楼给大家泡了杯解累茶。洛红夕与楚言道行相当,她若要隐匿行踪,自然难找。但是楚言觉得心中警惕,似有事情将要发生。
傅君山一路默言,只是一味地寻找。傅君诺以为二哥是因为愧疚错怪了洛红夕才这样拼命,但是谢子云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不道破。
筱楼从楼下唤来小二上水,小二送水之后好心说道:“各位客官,我说你们今晚可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啊?”傅君诺问道。
小二答道:“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七月十四,恶鬼日。晚上还是别走夜路了。”
傅君诺点头,原来如此,那还是好好在房中呆着吧,以免遇上什么东西。
筱楼答谢后就关了门。毕竟这里大多的人都不会修道之术,所以今晚还是在此留宿了。大家各自回房,谢子云却看到楚言蹙眉,于是问道何事。楚言只是觉得有不好之感,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晚上大家各自休息。楚言却睡不着,忽然觉得冷风凛冽,随着冷风而行,一出去遇到谢子云。
“你也感到了?”谢子云问道。
楚言点头。二人跟着冷风却是到了傅君山房中,怕他有危险,推门而入,却见到一个白衣幽魂站在了傅君山面前,傅君山脸色铁青地站着。傅君诺听到隔壁声音,也和筱楼来到房中。
谢子云认得她,这个白衣魂魄是杏儿。
傅君山道:“红夕有危险。”
众人不明所以望着开口解释的杏儿:“我本来离开宫中,却被地府的鬼差收下,他们因为之前被狐妖打伤,恼羞成怒,想借着七月十四鬼门大开之时,放恶鬼对付狐妖。我见狐妖长得与王妃一样,便前来告诉王爷。”
傅君山追问道:“如今红夕在哪里?”
“被引去了七里外的乱葬岗上。”不待杏儿说完,傅君山冲出去了。众人跟着出去。
今日乃七月十四,人间阴气大盛,阎帝本来开恩,想着借着今日打开鬼门,放未投胎的孤魂上到人间告别亲友,但是那两个牛鬼蛇神自打被洛红夕羞辱之后一直怀恨,本来自己道行就不高,自然抵不过红夕,但是今日阴气正盛。冥狱中的恶鬼阴力比往日高上十倍,于是牛鬼蛇神二鬼从冥狱中偷偷带上一千只恶鬼,将洛红夕引至乱葬岗上,想着报仇雪耻。
洛红夕向来倔强,以前在锁妖塔中就是如此,一路征服塔内的妖孽,受了伤自己忍,吃了苦自己吞。因为千百年来孤独无阻的生活,她早已习惯,没有人会为你流泪,所以自己更不该流泪。
本以为自己有了朋友,有了亲人,可是呢?
傅君山的怀疑,他的不信任,把一切都打碎,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即便再次捡起来修复都是有裂痕的。
有了裂痕,就不是完美。对于尽善尽美的洛红夕来说,她宁可不要。
这一次连留仙谷也不要了。他们需要一个栖息之地,一个可以躲避朝廷追捕的地方。洛红夕道,最后一次为他们吧。
自己一个好好的谷主出走,到如今被这群小鬼围困,洛红夕心中狠狠地奚落了自己一下。
然而,可以取笑,可以奚落自己的也只有她洛红夕自己,排队排到九霄云外也轮不上眼前那两个仗着千鬼噬魂而得意洋洋的牛鬼蛇神。
今日,七月十四,凡间处处阴风,阴气强盛,鬼门大开,路上亦是凄凄凉凉冰冰冷冷的孤魂野鬼在鬼差看守之下拜别自家亲友。
洛红夕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可是现在鬼节之下却不寂寞。因为周围尽是包围得密不透风的恶鬼狼嚎撕裂,骇得乱葬岗上孤坟里的幽魂失声恸哭,一时间哀嚎满天。
洛红夕吐了一口鲜血,纵然玄火玉环在手,但是今日趁着阴气大增的恶鬼英狠勇猛,一人对敌万人,即便有再高的本事,也难以全身而退。
牛鬼蛇神得意,看着洛红夕被恶鬼追逐,被恶鬼打伤,心中只觉得怨气出尽,很是爽快。
可是洛红夕岂是能任由别人看自己痛快的人,抹了一口血,红衣袖上只是深了一块。其实现在她的身上红衣都是深一块浅一块的。牛鬼蛇神被瞪得害怕,手中持着驱魂鞭驱使恶鬼进攻。
千只恶鬼如潮涌般袭来,周围空气瞬间冷却为阵阵刺骨阴风,洛红夕手臂衣袖被吹开,白皙如粉藕的手臂上却是道道鲜红的血痕。洛红夕欲再次握紧玄火玉环上前将这些可恶的小鬼打倒魂飞魄散之时,天上飞驰一道紫光,挡住了恶鬼,然后是一道金光太极呼啸而来,如海啸般将那群恶鬼重回到牛鬼蛇神的束魂袋中,牛鬼蛇神被金光击退几步,踉跄后才倚树站立。
洛红夕见到紫光化身而来的楚言,和带着众人御剑而来的谢子云。
牛鬼蛇神见来人众多及其道行高不可测,但是他们还可以再放出百只恶鬼,因此说起话来底气都足了些。
“来者何人?居然赶阻挡鬼差办事?”
楚言开口道:“你们说是鬼差办事,那么我问你,你们释放恶鬼是阎帝的主意吗?”
牛鬼蛇神本是私自放走恶鬼,以为处理了洛红夕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回去就好,但是一时间被揭穿,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
而当此时,黑暗之中忽然升起轻雾,轰然一声,似是大门吱呀打开。
大家看到轻雾中走出一个翩翩黑衣男子,束腰金带上绣着五爪金龙,熠熠生辉,乌发之上简单被黑玉冠束着。
牛鬼蛇神见到来人,一时腿软跪倒在地。傅君山傅君诺林筱楼和谢子云都不知道来人正是冥狱中地位仅次于与阎帝的判官元英,只觉得此人黑衣玉面,风姿非凡,全然不是从地狱走来的人。
走至牛鬼蛇神身前,只是冷眼侧看一眼,并不停留。但就是这一眼,让未知他身份的人感到凌厉之色,知道眼前黑衣男子定然不简单。谢子云手握住引相,在分清敌友之前,他万不可掉以轻心。
楚言却拉了拉谢子云,示意他安心。楚言上前对着黑衣男子道:“元英判官。”
众人恍悟,原来这个就是鬼神故事中经常出现在冥狱阎帝身边素来以公正不阿又冷酷无情的形象出现的元英判官。筱楼记得有一则孝子的故事是这样的:一妇人生前作孽,死后不得往生,生生世世受勾心刨骨之苦,永坠十八层地狱。然其子孝顺,日日行善为其母赎罪,最后感动了阎帝,阎帝欲网开一面,但是身旁判官却以人间有王法,冥狱中亦有自己的法规规劝阎帝三思。阎帝感孝子孝顺,欲助之。判官则曰,因果循环,若要救其母,其子必须替母受罪。孝子听后,甘愿赤足走过焚火路,身受烈焰焚身之苦以洗脱母亲身上罪孽。
那时,筱楼就很不喜欢那个判官,如今见到真人,觉得与自己想象的千头万臂面目狰狞的形象差得太远了。
元英不理会众人奇异神色,也对着楚言还礼道:“楚言姑娘。”
牛鬼蛇神怕向来公正严明的元英判官会责罚,于是首先开口陈述是洛红夕夺魂在先。
岂料早知道原委的元英道:“你们二位私放恶鬼,纵鬼伤人,已触犯冥狱条法,来人,带下十八层地狱。”
元英身后又浮现出四位鬼差将牛鬼蛇神带下,看着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洛红夕一声冷笑。元英听了,凌厉眼眸望去,傅君山无意挡在洛红夕身前。元英看着来人,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帝皇的龙气。傅君山即便知道元英身份,也不畏惧其在冥狱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元英转身又对着楚言道:“楚言姑娘,阎帝有请。”
谢子云怕楚言跟着走会有危险,而且眼前男子英眉煦目,对着楚言,那张千年冰块的脸上居然有笑意,谢子云更觉得危险。
元英看到谢子云不友善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心中暗叹凡人多烦恼,大多都是自己寻来的。对着谢子云道:“谢公子,阎帝也宴请你一聚。”
这一次连楚言也好奇望着谢子云了,想着谢子云不过一介凡人,与阎帝又有何交情?
元英只道:“五百年前结识二人,阎帝很是牵挂,因此让小神前来相请。”
听着口气真诚,谢子云放心和楚言跟着他离去。
洛红夕看着消失的他们,方才在他们面前忍住的一口血气又涌上来,噗的吐了出来。身体有些摇晃,却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扶住,却是身边的傅君山。
红夕破口骂道:“走慢一点就打你打到灰飞烟灭。”
傅君山心中暗叹,果然是死脾气,自己都伤成这样,嘴上还不饶人。
看到傅君山嘴边浅笑,红夕想起他不信任自己就来气,若不是他的怀疑,自己何必有家不能归,到这个破地方来被小鬼缠着。
于是甩开她的手,但是自己身体却虚弱,傅君山又扶住她。
“要你管!”红夕狠狠瞪了一眼傅君山,傅君山眼里虽然红夕与绯云生得一样,但是脾性却是天壤之别。
傅君山不再和她斗气,打横抱着她离去。洛红夕其实全身都是伤,被他不小心触到,忍不住闷哼一声。
傅君山蹙眉道:“很痛?”
红夕白了他一眼,疼到不想说话。方才每一道被恶鬼阴气伤到的伤口,就似被人一刀一刀地可在身体上。其实洛红夕知道,其实最伤的不是身体上的伤痕,而是她的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