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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山河凋零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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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好戏落幕,谢子云林筱楼随着傅君诺上了二楼厢房,四处有隐身的黑衣卫守着,傅君诺卸掉一脸的妆容,对着还在忍俊不禁回味着傅君诺女人装,横躺在他床上的老头道:“谢子云,你笑够了吧!”
“呵”的一声确是筱楼忍不住地笑。
谢子云随即又大笑不止。傅君诺很负气地拿了一张凳子出来坐,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受气小媳妇状。
筱楼适时出来圆场,道:“好了,子云,你也别笑了,君诺也不容易。”
谢子云也收起玩笑的表情,脸色严肃地堆傅君诺问道:“君诺,不在戎县好好呆着,来这里干吗?”
傅君诺喝了杯茶,叹了口气。在谢子云听来,这一声沉重的叹息都道不尽这一年来傅君诺的辛酸。
其实在谢家出事那一日,已经有很多人的命运被改变了。
注定了,他谢子云不能再当个风流公子,而傅君诺也不能再只简简单单地当个远离朝堂的闲散王爷,而林玉楼将在忠义之间做出抉择。
三人,曾经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追月楼上把酒言欢,可是如今,却是各怀心事了。
“我要找玉楼。”
筱楼听到傅君诺说要找哥哥,腰板不禁挺直听着傅君诺继续说道:“我要他助我起兵讨伐柳家。”
谢子云听了只是沉默,战事一起,定然祸及黎民百姓,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傅君诺知道谢子云心中所想,又道:“子云,不是我要挑起战事,只是你看现在柳家当权,弄得国不国家不家,你可知道柳相外通戎狄,去年一战,我是亲眼看到戎县城墙外死了多少我们的弟兄,不是我希望再打仗,只是这样下去,大宁必亡,那时百姓遭遇的会更惨。”
谢子云懂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好兄弟为此犯险,不由得担忧其傅君诺和林玉楼:“你孤身前来,很是危险。”
傅君诺笑得无害地道:“我哪是孤身前来啊,你看我外面的十二黑衣卫,说不定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呢?”他摊手示意,得意得挑衅着谢子云,二人从前便是这般打闹。
其实傅君诺竭力想要掩饰一路前来多么艰辛的事实,他不愿好友担忧。
从小锦衣玉食,傅君诺从前哪想到自己有爬山涉水,时时提防探子,还要装作恶心女的时候。
谢子云拍了拍他肩膀,傅君诺一年来在战场上得到了历练,结实了不少,肤色也黝黑了不少,从前他俊美地过于阴柔,而如今却处处散发着男儿刚强的气息,隐隐显露着将军的霸气。
“我们也要去找玉楼,一起去吧。”谢子云坐在床上说道。
傅君诺立马拒绝道:“不可,你跟着我很危险。”
谢子云轻笑道:“是兄弟就应该同甘共苦,你那些危险算得了什么,你都没见过我斩妖除魔的时候,再大的危险我都见过,你这个,算不上什么……”
听到谢子云又有要吹捧自己一年来杀妖杀得如何英勇的苗头,筱楼立马泼熄这小火苗,道:“好了,好了,陈年旧事你也别提了。”转而对君诺道:“君诺,我们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易容术绝对让人看不出你就是傅君诺。”
谢子云附和道:“对啊,筱楼跟着落崖山的掌门罗山道人学艺,如今的医术可谓是可以起死回生啊,你看你看,我这一脸尊容都是拜她所赐,是不是看不出我原本的潇洒俊逸?”他一甩自己那张老脸。
傅君诺打量着,确实让人认不出来,看着筱楼,心中一番感慨,其实筱楼和谢子云的事情他亦是知道的,他看着他们从小青梅竹马,若不是楚言的出现,怕是早已是人人羡慕的一对了。想她这两年来应该过得也不容易,离乡别井,离开了最疼自己的哥哥。
筱楼被他看得有点奇怪,那张黑黝黝的脸蛋上那双眼眸依旧熠熠夺目,扑闪扑闪的睫毛逆光扑动,像是蝴蝶的翅膀。已经两年未见面了,傅君诺心中知道筱楼擦掉那层面油后肯定还如从前那般可爱动人,惹人怜爱。
第二日,客栈掌柜欢送着这重逢的老夫妻出了店门,觉得看着故人相逢这喜庆的事情,自己心中也跟着高兴。只是到了午后却有两个带着斗笠的人前来问老夫妻的下落,掌柜害怕只能实话实说,说他们往南去了安林县。看不清二人斗笠下的表情,掌柜哆嗦着,心中思付着不知道那个招摇的花衣老女人是不是惹出什么祸被人寻仇了。
二人知道下落就往南边寻去,他们觉得昨日那一场相认的戏码很有问题,作为暗探的警觉告诉着他们,那三人不简单,今日得知他们离开的消息便马上来到客栈,柳相说了,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只是不知道追上去后被杀的确是自己了。可怜他们死了还不知道不是死在傅君诺手上。
一老头对着花衣大娘道:“把他们扔到山里喂野狗吧。我看着他们这些暗探嘴脸就讨厌。”
“好,既然完成了王爷的任务,我们快点收拾好这里就追上去。”
那个黑黝黝小伙子道:“全赖谢公子的好计谋,金蝉脱壳之计。柳家的暗探在这里失踪,定然将其余的暗探引来南边,这样我们去绕北边去路州就轻松多了。”
三人边说边处理好尸体。
而另一头,谢子云和傅君诺林筱楼三人被易容成一张大众脸,就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一眼望去都觉得是一个样的样子。
当时君诺被筱楼易容后,照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蛋,不由感慨道:“筱楼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啊。”
这一次的身份是前来路州经商的商人,路州地处大宁边界,自从云舒和傅君山解决了两地矛盾后,便开始了通商,林玉楼来之后,更是开放了当地的关口,如今两城往来频繁,商人络绎不绝。
三人打扮成阿伦城人的样子,住进客栈的当日傍晚又易容成小厮运送柴火进了将军府。
被将军府负责厨房的管家带到柴房安置柴火,君诺知道筱楼素来瘦弱,方才在人前不得帮她搬柴火,心中已是心痛不已,等到将军府管家离开,迅速过去帮着筱楼。谢子云看在眼里,其实他也希望二人能够幸福,虽然从小他与筱楼极好,但是他也看得出,傅君诺对筱楼的感情不简单。
傅君诺看到筱楼手上被柴火刮伤了几道痕,一时紧张握住筱楼的手,正欲为她包扎,筱楼却倏地收回手,继续装作忙碌。傅君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苦。但是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又打起精神来。
布置完柴房,管家留三人在府上下人房间吃饭。三人乘此机会潜进林玉楼居住的庭院。
越是快见到哥哥,筱楼的心就越是紧张。谢子云对她温和一笑,虽然化作了黑漆漆的柴火仆人的样子,但是在筱楼眼中,谢子云的笑依旧如阳光般明媚,仿似眼前有再多的坎,都能够挺过去。因为眼前有着一抹阳光的支持。
傅君诺走在后面,见到筱楼与谢子云二人,从小便觉得他们很是般配,因此从前也未有什么幻想。
三人见到林玉楼的书房中灯火微微亮起,看着窗纸上投影的人影,身材高大挺拔,俊美的线条让人心生向往,但在昏黄灯光投影下,却显得寂寥孤独。
筱楼看着哥哥的身影,眼泪不觉落下,就是啪嗒轻轻的泪落声,却勾起了屋内看着兵法的林玉楼的警觉,呼啦一声从窗边飞身而出。
看到眼前三人,心中不自一惊,林玉楼知道柳家派了暗探入将军府,但是素来他的院落中有他可信之人把守,凡是几度欲潜进来的人都会被发现继而诛杀,因此他自信这里是最安全的。但是三人深入至此,暗卫却未发现,可显来者的厉害。
“你们是何人?”林玉楼英眉一挑,两年未见,依旧玉树临风,更显得少年将军英气非凡,林玉楼自父亲病逝后接管林将军依然有了四五年的时间,在军士面前他向来都是一副威严的样子,尤其是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深邃而让人心生敬畏,难掩睥睨沙场的气势。
筱楼见是哥哥,长身而立,一身简单的束腰黑衣,离开了哥哥两年,如今相逢,筱楼心中百感交错,一声哽塞的“哥哥”喊出口,让林玉楼身体震了一下。
他也很想小妹,不知道她在落崖山过得好不好,吃得还习惯吗?没有哥哥在身边会不会没有人给她撒娇?
他想见小妹,可是却知道身边可能隐藏着柳家的暗探,只要一出错,可能就会危及到落崖山上筱楼和谢子云的安危。纵然再思念,也要忍住。
筱楼见林玉楼身形未动,以为他因为自己易了容不认识自己了,于是从脖子上揭开面具,一张白皙绝美的容颜暴露出来,在玉楼瞳孔中缩小。
“哥哥,我是筱楼啊。”
林玉楼见到自家小妹许久不见的容颜,嘴角浮出笑意,眼眶却湿润了。嗓子似不受控制了,很久才发出一句话:“筱楼……”
听到哥哥呼唤自己的名字,筱楼再也不得那么多了,扑在玉楼怀中,抱着哥哥哭。
哭,把两年的思念都哭出来。
“有没有想哥哥?”玉楼怀抱着筱楼,下巴摩挲着筱楼因为要易容而弄得蓬松的头发。
筱楼哭到已是说不话了,只能点头。
玉楼心中欢喜,终是见到小妹无恙,午夜梦回才不会觉得愧对先父了。他疼惜地用那双因为常年握剑而微生薄茧的手掌轻轻拍着筱楼的背。
谢子云和傅君诺立在两三步之遥,也不愿去打扰他们。
林玉楼抬头看着眼前一声破烂的二人,但是却仍能感觉到二人身上散发不可抵挡的气息。思索着是何人送回小妹之时,谢子云业已先开口道:“玉楼,好久不见。”
听出了是谢子云的声音,林玉楼重见故人,略带激动地上前几步到身前,一旁的傅君诺打趣道:“林少将军,好大的架子啊,要见你一面真难,本王可是九死一生啊。”
不用问了,林玉楼就知道旁边这个虽然被易容但是仍旧形态不羁的人定然是傅君诺了。
未曾想过,当年的京城三少再次相逢会是这情景。当年林玉楼在京城南门送别谢子云,以为今生可能不会再见,却没想到两年之后会在路州重逢。他知道傅君诺跋山涉水而来,躲开柳家层层暗探定然不简单,眼前这个傅君诺显然已不是当年只懂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了。林玉楼虽然不得私自调遣林家军去解救戎县被困之危,后来听到傅君诺打退戎县,心中庆幸好兄弟无恙。如今看着他脱下面具,果然经过沙场洗涤的傅君诺刚强很多。
筱楼给玉楼说了一年在落崖山学艺的生活,一年与谢子云仗剑江湖的生活。筱楼并不忌讳,她告诉林玉楼:“我知道子云现在爱的不是我了,但是能跟在他身边陪他去寻楚言,我很快乐,哥哥也不要担心我。”
玉楼看着筱楼坦然的样子,如小时候那样摸了摸筱楼的脑袋,心中不知道是应该高兴筱楼的懂事还是该心疼她好。
想到那个紫衣女子,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竟然是她被束缚在焚妖台上,那时她伤痕累累,却不损她如仙风姿。筱楼说楚言是女娲传人,是替代大地之母守护人界的神灵。玉楼不怀疑,这样的女子就应该是九天之下的仙子。
两年时间过去了,每日忙碌处理着路州的事务,提防着柳家派出的探子,身心都很疲累,但是却发现自己每日都会抽空感受心底的那一片温存。
筱楼撒娇对林玉楼说道:“哥哥,听说你娶妻了,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嫂嫂啊?”
林玉楼去年娶了路州府尹周泉的女儿周若义,人如其名通晓大义,兵法阵法都通晓,当时玉楼刚到路州,周若义早就听闻玉楼美名,策马红衣前来,玉楼看在眼中,只觉得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便是“英姿飒爽”。路州府尹是一个文弱书生出身的清官,但是生出的女儿生性豪爽,武功不输于男儿,后来在周泉牵线之下,下嫁给了玉楼。在玉楼眼中是位贤淑的妻子,二人相处相敬如宾,如今周若义还怀上了林玉楼的孩子。玉楼道:“好好好,一定能带你去看,不过现在你嫂嫂已经休息了。等明日吧。”
筱楼嗔道:“哥哥偏心,有了嫂嫂就不要筱楼了。”
看着小妹如从前那样撒娇,玉楼心中痛快,道:“筱楼永远是哥哥最宝贝的,行了吧?”言罢,掐了掐筱楼秀丽的鼻子。
筱楼突然想起,傅君诺二人还有重要事情要找谢子云,自己一时开心却忘记了要事,当即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下。
“哥哥,你还是去找子云和君诺吧。他们有要事与你商议。”
林玉楼看到傅君诺千里迢迢赶来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嘱咐筱楼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三人重逢,相举杯对饮后,傅君诺开口道明来意。
林玉楼听后只是握杯沉思。
谢子云知道他为难,自大宁开国以来,林家世代忠臣,因为手握重兵容易被帝王猜忌,于是每任林家军的继承人都要立誓一生忠于大宁陛下,如今虽然柳氏外戚专权,但是大宁名义上的君王仍是谨帝,是林玉楼发誓效忠之人,若是跟着傅君诺起兵推翻他,便是违背了林家的誓言。林家男子向来守誓甚于自己的生命。
谢子云缓缓开口道:“玉楼,我知道自古忠义两难全,你也看得清楚,谨帝不过是傀儡,现在正在当权的确是柳家,你看,自柳家得势,多少忠臣良民被陷害,姐夫被困安王府,姐姐生死未卜,我知道不应该因为个人私仇而牵扯到国家之中,但是你可知道柳相已经通敌戎狄,为了个人私利,居然置戎县的百姓性命于不顾,我们不是谋反,而是清君侧。”
“子云,君诺,”玉楼喝下一杯酒道:“你们说的我何尝不懂,但是我是林家人,林家永远效忠大宁陛下。”言罢走到窗机前,月光投射在他黑衣长袍上,拉起一道孤寂的身影。
谢子云和傅君诺从来都知道,林玉楼不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逼不到他去做。其实傅君诺来的时候就没有把握去劝到玉楼起兵,尉迟仲为君诺安危着想,也不希望他冒险前来,但是傅君诺却想一试。
君诺轻轻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白瓷酒杯,傅君诺手上皮肤早已在沙场上晒得黝黑,散发着健康的光泽,指尖把住白瓷酒杯,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傅君诺感慨曾经自己的细皮嫩肉就变成现在这样黑不溜秋了。
玉楼转身对住二人道:“除非起兵的是让我林家军信服的大宁陛下。”
此言一出,傅君诺似看到了金灿灿的希望,倏地腾起来,但是很快的眼中光芒黯淡下去道:“你说让你信服的大宁陛下,可是放眼过去整片大宁国土,你说过只有一人让你信服,便是我的二哥。可是二哥失踪一年,要怎么找得到还是个问题。”
玉楼指的人真是安王傅君山,他可以为兄弟,为道义去支持傅君诺起兵推翻柳家,但是他不能让整个林将军违背当初的誓言,林家军是忠义的象征,他不能因此而毁掉它的威名,不能愧对林家祖先。若是带着林家军起兵,往后的史书上会怎么评论。只有有一位贤明的君主替代了当今陛下,做了大宁的君主,那样林玉楼会带着林家军名正言顺地揭竿而起,就算是肝脑涂地,马革裹尸也无悔!
傅君诺想到二哥不知何处,又泄气地坐倒在凳子上。这时,谢子云起身道:“我可以去找安王。”
玉楼和君诺的目光都盯住起身的子云,看着子云脸上坚定的笑容,他们都相信,他谢子云从小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次日天将破晓,月未落下,将军府后门中走出了三人,正是再次易容的谢子云傅君诺林筱楼。
筱楼辞别玉楼,玉楼想让筱楼留下,但是心中一想,或许留下也不一定安全,倾巢之下有岂有完卵。筱楼虽是不舍,但是她相信一定可以再见到哥哥的,一定!
昨夜商谈之后,子云君诺玉楼三人达成协议,戎县不可一日无主,傅君诺必须回去坐镇,为了不让柳家看出端倪,林玉楼也必须继续留守路州,而谢子云则肩负寻找傅君山的重任,一旦找到傅君山,三人约定,便是起兵清君侧除奸臣之日。
天昏昏,地暗暗,山河破碎意难平,英雄儿女侠义情,今宵暂分别,却不知重逢何日,但是他们三人知道,兄弟,永远在心中。
三人相视一笑,已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