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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梦醒泪落心碎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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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急召,谢绯云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口,到宫中,柳梦鳶只是随意与她聊几句,状似不经意,但是句句有弦外之意。
直到有小太监进来回禀,柳梦鳶听着,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最后直直望着谢绯云道:“安王妃,怕是你今日又不能离宫了。”
谢绯云镇定地望着桌上一身华服碧玉的柳梦鳶。
柳梦鳶轻笑几声:“谢府窝藏蛇妖,为祸人间,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将一干人等打入天牢了,怕是连安王府也要被牵连了。”她很欢喜地欣赏着,看着谢绯云的脸色渐渐变白。
她缓缓步下,至谢绯云的身前,低着头与她平视,道:“看着你们这样,我真快乐。我说过,伤我者,我必十倍百倍奉还,今日只是第一步,谢绯云,你给我记住,你不可以死得那么快,我要你亲眼看着你们谢家是如何灭亡,看着傅君山是如何痛苦的。”
殿中只余柳梦鳶哈哈的大笑之声。傅怀民抱住母亲,道:“娘亲,那个女子好恐怖啊。”
谢绯云回过神来,看着身旁年幼的儿子,抚着他的头道:“怀民别怕,娘亲在这,就一定能保护你,你爹爹也会来救我们的。”说完,抱住儿子,眼中忍住眼泪。
她是谢家的长女,安王府的王妃,是傅君山的妻子,还是怀民的母亲。她决不能倒下,为了父亲,为了弟弟,为了家族,为了君山,为了怀民,无论多苦都要撑下去。
天牢阴冷,谢子云受伤至今仍未清醒,谢家老爷抱住儿子冰冷的身体呼天喊地却未有人答理,天牢守卒自是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谁得势便靠向谁,从前谢家有安王撑腰,他们不敢得罪,如今安王府被查封,安王妃被囚禁宫中,安王被困于府上。该靠向谁,他们再明白不了。
阿璞让他们去请大夫为自家少爷治伤,但是他们要不就不答应,要不就恶言警告他别再叫了,更有甚者对阿璞拳打脚踢,阿璞身上不知道多了几多道伤痕。
谢家老爷尚不能接受如此大的变故,今日不过是出去与隔壁的赵老爷喝下茶,回到府上不久就被禁军包围,说是什么府上藏着妖孽。谢家老爷义愤填膺地道自家哪来什么妖孽。岂料方才见过楚言真身的人纷纷招供作证。又看到儿子伤重昏迷,一时间无语。
被推着锁着进了天牢,而如今儿子昏迷不醒,而楚言不知所踪,心道,难道那个自己疼爱的媳妇真的是妖孽?
谢子云在天牢的呼天抢地声中醒来,赫轮下手很重,每一击都把体内五脏六腑重创,虽然难受,但是体内似有一种力量在保护,甚至自己在医治着内伤。那时他不知道救他的正是他以为楚言给他的毒药,更不知道那是六界至宝。
谢家老爷见儿子醒来,自然欢喜,问道:“楚言真的是妖吗?”
谢子云想到因为自己让楚言痛苦倒地的样子,忆起碧落的话,被赫轮借自己的手对付楚言,心中愧疚。斩钉截铁地答道:“她不是妖,她是我谢子云的妻子。”
一些见着楚言真身的仆人说道:“可是可是她有蛇尾啊,半人半蛇,很恐怖!”
谢家老爷听着几乎快被吓晕,只是谢子云站起身来,大声道:“我说了楚言不是妖,不是!她是你们的少奶奶,如果你们再说她是妖,那你们再也不用在谢家干下去了!”
素来谢家对下人不薄,也未见过少爷如此动怒,于是大家都低着头。
此时,谢子云忍不住胸中气闷,咳了起来,阿璞马上为他顺气,扶他坐下休息。
狱中守卒又来,恶道:“你们这群人不要那么吵,要吵明日游街再吵!”
谢子云从未试过在那么阴冷潮湿的地方过夜,自小锦衣玉食,岂能住得惯,加上内伤虽愈,可是外伤仍未好,一夜下来,咳嗽不停。阿璞照顾了他一夜,谢家老爷则是伤心了一夜,不知道是自己造了什么孽,才弄至现今的下场!
第二日,早早地一群人便被压出去,带上脚铐,走在京城大街上,清晨的早上越来越多人,昨日皇榜早已登出,谢家收藏蛇妖,今日游街示众以示惩罚,而且今日当众焚烧蛇妖。
林筱楼听闻后要前去看望,可是却被林玉楼拦在房中。林玉楼亦不愿相信,但是不愿小妹冒险,遂自己去到焚妖台。
谢家向来行善,众人见谢家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只是沿路随行,并没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有些人更想看看那美若仙子的谢夫人会是怎样的妖孽。
谢子云带着沉重的脚铐手链,被推着前进,眼神无色,即使走在众人的目光中,也不去注意,心中只有一个担忧,他本以为楚言会被碧落带走,但是却听说今日当众焚妖,自己如今这样根本就救不了她。想起碧落那时说过,她家姐姐哪需要他来救,反倒是他不要拖累楚言,反让楚言来救回他们就好了。
果然还是他害了她。
京城游街说长不长,烈日当空,谢家老爷有些受不住了,谢子云扶着老父,如今若是用他性命能换回楚言,他都愿意,只是他放心不下他的老爹还有谢家。谢家百年基业,却因此毁在他手中。
到了焚妖台,外围早已围满了人,禁卫军守住内围。人们大声讨论着。
“你看,谢家夫人真的是妖精,还有尾巴的。”
“什么谢家夫人,她根本就是个妖孽。听说之前城外的瘟疫,说不定就是她惹起的。”
“可惜了,这个蛇蝎美人啊。”
“枉我还羡慕谢家公子有如此如花美眷,现在想来每日床边睡着一条蛇妖,真是骇人啊!”
“……”
林玉楼隐于人群之中,目光盯住台上的女子,那个如仙般的女子,如今却是众人口中的妖孽。她紫发顺着肢体垂下,口中有抹鲜血,虽是即将面对火刑,但是她眼中未有害怕的神色,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她那双紫瞳却只是望住远方,不惊不怕,在阳光之下如闪耀的紫晶,却又似失了魂魄般无神。
她永远都是这么淡然的吗?林玉楼蹙眉心想。
他为她心痛,虽然想救她,想救谢家,可是无奈柳相证据确凿,任凭他林家势力再大,也不能只手遮天,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忍住拔剑的冲动,他是林家独子,身后是三十万的林家军战士,年幼之时,父亲就已经告诉他,作为林家的子孙,决不能意气用事,所做之事不止关乎自己。柳相忌讳林家已久,若此次林家插手,必给了柳家打击林家的借口。
林玉楼深吸一口气正欲离开,他救不了她,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死。
正当这时,谢家人被押解至此,士兵驱赶人群出一条路给谢家人走上焚妖台。
谢子云此时见到楚言,不复往日光彩。风将她的紫发吹得凌乱,胸前衣襟是滴滴触目惊心的血,双肩被写满咒语的铁刺刺穿,双手被布满鳞刺的铁链锁着,只要稍一移动,鳞刺就会刺入双臂,楚言的两只手臂早已被刺得千疮百孔,紫衣被血染得更深色。她绑在粗木之上,赫轮以符咒让楚言现真身于人前,半身之下的紫色蛇尾到处是伤痕,而下面是垒砌的柴木。
双肩灵穴被赫轮亦铁刺刺穿,即便还有灵力都无法施展,而且体内的往生咒一直在腐蚀,她忍住痛楚,却忍不住心中的伤痛。直到此时,她仍在担忧谢子云的安危,从谢子云给她喝下黄酒,她就以为自己会死心,只是用情至深,心不死,她却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终于见到了谢子云,知他虽受伤但此时暂无生命之忧,她抬眸却与谢子云对视着。
他欲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嘴唇动动,未开口言语。
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开口对着子云道:“我说我不是妖孽,我是女娲传人,你现在相信吗?”
子云见她对她开口说话,心中欢喜,点头答道:“我信,只要你说,我就信。”二人都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可是此时此刻,谢子云和楚言却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存在,仿似他们不是被困在焚妖台上,即将面对的也不是可怕的死亡。
众人哗然,蛇妖竟然自称自己是大地之母的传人。
可是此时却出现一个黑红两色衣着的道人,说道:“妖孽竟敢侮辱神祗,冒认女娲传人!今日让你现真身,让世人知道你的真面目。”说罢,手中捏了一个咒,打在楚言身上。
楚言防备躲闪不了,“啊”地一声吃痛,子云心惊,欲上前却被身后士兵拖住脚链,最后跌倒在地。
楚言一口黑血吐出,上半身若隐若现化作蛇身,众人见到硕大的紫色蛇头,惊呼不已,有些人纷纷咒骂,或是用准备降妖的黑狗血泼向楚言。
子云在地上,只想往前爬,却一直被士兵往后拖,身体在地上划出血痕。楚言一身血污,垂下的双眸之下,嘴角居然挂上一抹嗤笑,最后笑声渐渐变作大笑,众人以为妖孽疯了,都住了手。
“呵呵呵,可笑。我千年来一直行善,却不料是这般下场。我何时害过你们,可是你们却是将我当做妖孽,把妖道当做神明。”楚言继续道:“不过也不能怪你们,世人一生苦短,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可恨我活了一千年,却也看不透。”
最后她是对着谢子云说的:“看不透世间情爱。秋遥,我等了你五百年,你终究没有回来见我。”
子云不是第一次听到云秋遥的名字,原来楚言等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今日我才明白,原来你不是他。”
知道原来楚言爱的人不是自己,心中居然会觉得失落,会觉得痛。那一霎那,谢子云整个人在地上停止了往前爬,只是铮铮望住台上的楚言,听着她笑得凄凉,笑得紫瞳催泪,冉冉两股泪水沾湿紫发,所有人都不语。
方才骂她是妖孽的人,此刻心中却觉得她亦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心中有了几分感慨。
林玉楼握紧双拳,看着楚言哭着,然后全身紫光化作一条紫蛇,他并不觉得可怖,心底一片凄然,她说她等了五百年,那是怎样的岁月,难怪每次见她总觉得她待人待物有这份清冷孤傲,原来是被岁月时光磨去了棱角。
众人见她化身为蛇,又是一轮惊恐,谢家老爷更是被吓晕了。赫轮冷笑走近楚言,小声地道:“女娲传人,还记得破军星吗?”
蛇眼紫瞳闪过一丝杀气望住赫轮,赫轮却道:“让你心爱之人亲手烧了你,你会怎样?”言罢,指了指握住火把的士兵,让他将火把将至谢子云手中。
“烧了她,证明你们谢家与她无关。”赫轮冷笑着望着地上的谢子云。
谢子云明白,赫轮是要他亲手杀了楚言,换谢家平安。他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握住火把,望住那一条紫蛇,紫蛇突然悲鸣响彻天地,似她的哀鸣能让九天失色,此刻的天似黑夜般黑。
紫瞳望住一步步靠近的谢子云,他拖着沉重的脚链,哗啦啦地在地上摩擦着,他一步步靠近,身影在紫瞳中渐渐放大。
谢子云每一步都觉得异常的沉重,每走一步,都是肩负着谢家的一条人命,走至柴火前,他对着楚言道:“对不住,为了谢家上下百条人命,我不可以不这么做。”说罢,将火把放在柴火中,那是三味真火,在柴火中一点即燃。
林玉楼没想到谢子云果真如此做,看着火光闪现,紫蛇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可随即看到谢子云跨过火堆,抱住蛇身道:“但是我却可以陪你一起去死!”
同生共死吗?
楚言心想,曾经她与云秋遥约定,七月七日是两人的生辰,当做是同生之日。
而今日,正是十月初八,三月之期,没想到却是她与谢子云共死之时。
命运果然幽默。楚言紫瞳中流出湿润,滴落在环住她蛇身的谢子云脸上。
谢子云体内紫光突然闪现,赫轮一掌将其击离楚言身旁,他被推出火堆,他起身欲再次冲入火光,岂料被赫轮挡住:“想死吗?那我成全你。”
一掌挥下,林玉楼大惊,正欲出手,却见一身影将谢子云推开,生生受住那一掌。林玉楼从人群中跳出,见到的是阿璞舍命将谢子云推倒,可是自己却因为那一掌心脉尽断,林玉楼马上拔剑横在赫轮面前,赫轮知道他是林家少将军,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亦不好公然与林家起冲突。
谢子云爬到阿璞身边,抱住他的头道:“阿璞,阿璞!你这个呆瓜,谁要你替我挡这一掌的,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不然我就不让你去找小容,你给我起来……”
“对不住了,少爷……”阿璞已然不能把话说完就永远合上眼睛了。
紫蛇看着眼前一切,忽然悲啸,欲挣脱铁刺束缚,身躯扭动,铁刺又划破蛇皮,鲜血瀼瀼,却不会被火扫灭,一直从柴火之中流出来。众人惊恐,那蛇血居然是紫色的,仿似现在深紫色的天空。
谢子云欲上前,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杀了赫轮,可就在此时,天边出现了一群白鸟。在一只白鸟之上,站着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又如神明,俯瞰众生,高不可攀。
众人把目光从台上焚烧的火光中转到半空的白衣男子身上,只见他一脸冷峻,在看到焚妖台上的那一霎时,居然淡然的眸光中发出摄人的光芒。
“无知凡人,胆敢伤害女娲传人,上天必降天谴!”言罢,白衣男子从白鸟上跳下,无视火舌,或是说那些火根本伤不了他。
赫轮欲上前抵挡,未靠近就被白光重重击倒,肺腑内有剧烈之痛。
白雾消散,众人哗然,赫轮见焚妖台上已不见楚言踪影。谢子云怀抱阿璞尸体,见到楚言安全离开,心中安定,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