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自己》师小札

31、第三十一章

　　虽然苏渠何那边几乎是给了拒绝的答复，悦昭没有放弃。
　　之后的两天，她几乎把时间都花在研究和拓乐尔业务相关的一切细节，寻找突破口。既然瑞客斯的产品在价格上没有优势，行业资历也比不上森生不息这样的老牌公司，她干脆换了角度，研究瑞客斯的优势和潜力，有没有和拓乐尔的需求有契合的。

　　这天，悦昭一直忙到了午后才匆匆吃了一份快餐填饱肚子。吃完后，她走去洗手间，巧遇了另一组的美晓。
　　美晓正对着盥洗台上方明亮的镜子补妆，近看便能轻易发现她是哭花了妆容。
　　因为美晓爱哭，在她的组里已经有了“小哭包”的昵称，悦昭自然也听说过。
　　瞟见悦昭走近，美晓赶忙低下头去。
　　悦昭心生同情，不由地安慰了她一句：“其实我和你一样，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签单成功过。”
　　美晓抬起脸，有些强颜欢笑，语气急促地说：“是吗？但你看上去每天都很有活力，我猜你也快成功了。我们组有两个新人，小霄哥他前几天已经签下一个单子了，现在手头的也快了……只有我，我还是一片空白。”
　　悦昭理解美晓的压力，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压力，只是她不想轻易否定自己。
　　签单这件事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实习生一般是由主管带着一起去拜访客户的，一些老客户只要维护的工作做好，续签的工作并不难；新客户如果本身有和瑞客斯合作意向的，谈好价格也不难。总的来说，个人能力很重要，但也需要看运气和时机。
　　“我也有压力。”悦昭笑如春风，“不过我对自己还算是比较有信心吧。我们尤主管工作经验丰富，人也好学，我跟着他学习，每天都觉得很充实。”
　　“但还是要看成绩的啊。”美晓喃喃道，“我不能一直没有成绩。”
　　“别想其他的了，先努力做好今天该做的，结果顺其自然。”悦昭伸手拍了拍美晓的肩膀，“我们一起加油。”
　　美晓看了一眼明艳动人的悦昭，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由说：“我一直想说，你长得好美，要是我长得和你一样美，我也会变得很有信心。”
　　“美貌也不是说在每件事上都能起作用的。”悦昭笑了，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是要分情况的，不过有时候确实比较有用。”
　　譬如用来吸引自己喜欢的人，特别有效果——他会一直盯着你的脸看，想办法凑过来黏着你，和牛皮糖一样，你怎么甩都甩不开。
　　悦昭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整个人看上去更明艳耀眼了。
　　美晓却仿佛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一脸想问又不敢多问的模样。

　　悦昭写完了工作总结，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接到了柏苒的电话。
　　柏苒在电话里说：“你下班了没？有时间吗？想不想出来喝一杯？”
　　悦昭说：“刚准备走。喝酒算了，我还没吃饭呢，你吃过了吗？没吃过的话可以找个地板吃个饭。”
　　柏苒爽快地说：“行，我现在正开车呢，离你公司不远，这就过来找你。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饭。”

　　离瑞客斯不远就有一个商场，商场二楼是一个美食广场。
　　半小时后，悦昭和柏苒坐在美食广场的一家专吃自助小火锅的餐厅用餐。
　　这样面对面坐着，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光，却又有些不一样。
　　柏苒脱下了薰衣草紫的薄风衣，扎起了高高的马尾，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T恤和黑色牛仔裤。她已经瘦身成功，手臂和腰背的曲线都结实漂亮。
　　柏苒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先开口问了：“你真的决定在瑞客斯当实习生？销售的工作很累很辛苦，你又不缺钱，何必呢？”
　　悦昭涮了一片千层肚在自己的小锅子里，面对柏苒的不解，她也直说了：“我爸妈要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相亲，我拒绝了，为此还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就搬出来住了。不过住了一段时间，倒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还挺轻松自在的。”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一个人搬出来住，当一个辛苦的打工人？”柏苒心里并不赞同悦昭的做法，她觉得没有必要。
　　悦昭最终是要回家的，现在的工作也许只能算是体验生活而已。
　　“我对现在的工作是认真的，我想做出成绩。”悦昭把涮好的千层肚放在自己的调料碗里，拿筷子尖按一按，“还有，我也许会一个人住很长很长时间。”
　　柏苒依旧不解，但表示尊重，继而想到一件事，又问：“对了，你真的有了男朋友？”
　　悦昭微笑，放下筷子，打开手机，翻出一张她偷拍的莫骤，拿给柏苒看：“是他。”
　　柏苒一看，眼睛一亮，夸赞道：“很帅嘛，他是做什么的？”
　　“他还没有读完大学。”悦昭简单介绍了一下莫骤的情况，“我很喜欢他，觉得和他方方面面都合得来。”
　　“那你父母会同意吗？感觉他们在你的婚事上会有自己的考虑。”柏苒拿起手边的无糖橙子喝了一口，眼睛看着昔日好友。
　　悦昭说：“我暂时不管他们怎么想了，就目前而言，自己开心就好。”
　　柏苒放下玻璃杯，认真看着悦昭洒脱的神态，随即说：“昭昭，你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但我说不清是哪里。”
　　悦昭说：“我倒是能确定你变得更漂亮了，状态很不错。”
　　柏苒听到这样的赞美，不由笑了，手指轻轻抚了抚额头，坦然交代了自己的情况：“老实告诉你吧，我正在喜欢一个人，所以一直在积极瘦身和护肤，每天都控糖，晚上都不怎么吃主食。”
　　悦昭好奇地问：“你有了喜欢的人？是谁？”
　　柏苒直爽地说：“是我们苏总的一个朋友的侄子，我们是在一次聚餐上认识的。他人很瘦很白，笑起来很迷人，说话声音很温柔，一看就是修养很好，性格成熟，懂得尊重人的男人。”
　　悦昭催促：“继续。”
　　柏苒垂下长长的眼帘，弯了弯唇角，柔声说：“不过，也只能看看，得不到的。”
　　悦昭问柏苒原因。
　　柏苒手肘支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背，清醒地说：“他家境相当好，我只是普通人家，和他不是一个层面的，没可能和他走在一起的。我也没敢奢想，偶尔能在苏总的聚餐上看见他，和他聊聊天，或者对看一眼就够了。为此我瘦身、护肤，还买了几本他说过的喜欢的书熬夜读完，真是够傻了，但偏偏忍不住。”
　　悦昭斟酌后说：“如果真的这么喜欢，不如下次碰到了直接说了，能成最好，不能成也趁早断了念，对你也好。”
　　柏苒却俏皮地说：“让我去表白啊？那太丢人了。明明没有任何可能，何必说出来呢？我也没想过要得到他，只是很享受和他待在一起的片刻时光。”
　　柏苒说着对上悦昭的眼睛，云淡风轻地说：“你不用心疼我，我没有受伤。只要不去表白，没开始，就不会受伤。不过说真的，要是我有你这样的条件，我一定会去追了。”
　　悦昭明白柏苒的意思，没有接话。
　　“话说回来，人出了学校，发现一切都很现实，女人现实，男人现实，很多人都是。”柏苒拿起筷子挑了一片蔬菜到锅里，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我有时候做事很一根筋，但随着时间过去就会后悔。就像毕业前夕，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当时是认真的，但几个月的时间不到就后悔了。有一段日子，遇到了一桩很难捱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立刻找你倾诉，但想起是自己先提出不要再联系了，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收回说过的话呢？我只能说是我活该。”
　　悦昭和缓地说：“我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我明白你的情绪。”
　　“当时真的在嫉妒你，觉得你什么都有了，一点烦恼也没有，同时自己又变得很自卑，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柏苒苦笑了一下，时隔这么长时间，她也已经走出心魔了，“当时整个人的心态已经扭曲了，想法很偏激。现在回想起来，就一个蠢字。这世上的有钱人很多，我看不见你，也能随时看见其他人，而至少你是一直真心拿我当朋友看的人，其他人呢，可能连看我的眼神都是不屑的。我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朋友呢？真不理解当时的自己。”
　　悦昭宽容地说：“既然你现在的想法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你需要倾诉的时候可以随时联系我。”
　　“明明是我的话伤害了你，你却一点也不生我的气？”柏苒郑重地问道。
　　“生过你的气，但渐渐气也消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开心的回忆。”悦昭说着提起一件事，“我想起你在大一体育课上练立定跳远，大风天，一只球鞋甩出去，竟然和长脚了一样滚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挂在树枝上去……每次想都会笑。”
　　提起以往的糗事，柏苒也忍不住笑喷。
　　悦昭笑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苹果汁，低头的时候瞟见手机上跳出来的短消息，是莫骤发来的。
　　莫骤：下班了？人在哪里？
　　悦昭不动声色地回复了他。
　　柏苒笑得有些失态，拿过一张纸巾按了按嘴角，苦笑说：“也就是你见证了我所有的蠢事。”
　　她又关心地问：“你真的和爸妈吵到要闹掰的地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怎么说你也是他们亲生的，你好好说，撒个娇，他们总会依你的。”
　　悦昭颇为苦恼地说出自己的情况，说的时候又顺手回复了莫骤的消息。
　　莫骤：等着，我来接你。
　　悦昭挑了挑眉，忽然中断了诉说，告诉柏苒：“我男朋友过会儿要来接我。”
　　“让他来好了，正好我也可以看一看他。”柏苒大方表示不介意。
　　“你同意就好。”悦昭迅速回复了莫骤一个好。
　　悦昭和柏苒一边吃小火锅一边聊天，她几乎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倾诉出来。柏苒耐心听悦昭说着每一个细节，当听到悦昭被对面男邻居推倒在地的部分，感同身受般地有些害怕。
　　“幸好都过去了。”悦昭说，“况且我还认识了他。”
　　“说真的，我真没想过你会一个人搬出来住，更没想到你会经历这些事，”柏苒不由感慨，“这样听来，你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任何人的生活都不可能全是如意的。”悦昭说出心里话，“我也一样。虽然我不能说我比你更不容易，但我也是有烦恼的，很多时候也只能靠自己的一腔孤勇去和这些糟心事硬碰硬。”
　　悦昭说得如此直白，让柏苒忽然间觉得自己一度对悦昭的嫉妒显得很可笑。
　　为什么嫉妒一个真心对你好的朋友呢？自己遇到的任何难题都是大多数普通人都会遇到的，和家境优越的悦昭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为何之前要不联系悦昭呢？明明悦昭是懂她的人。
　　片刻后，柏苒由衷地说：“其实我想说你看起来也比毕业那段时间要开心很多，是因为爱情吗？”
　　“和爱情有关吧。”悦昭琢磨了一下用词，尽量含蓄地说，“你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性格有多可爱。即便我工作了一天，人再疲惫，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柏苒睁大眼睛，故作震惊说：“那你别让我看了，要是我看了也动心，那我们岂不是彻底掰了？”
　　悦昭被这话逗笑了，却当真仔细地琢磨了一下：“也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我有时候真觉得是一个女的就会对他心动……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自大了？但不管如何，就算你心动了也得忍着，因为他已经是我的了。”
　　“已经？”柏苒自认为了解到了悦昭话里的重点，“所以说你和他已经……”
　　“没有到那步，”悦昭立刻澄清，又一本正经地表示，“就算没有，他也是我的。”

　　莫骤进餐厅的时候，悦昭和柏苒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因为悦昭刚才一个劲地夸赞莫骤，以至于柏苒看见莫骤的第一眼，心里蹦出的一句话：也就是单纯的帅而已。
　　想归想，柏苒很客气地站起来和莫骤打招呼。
　　悦昭介绍柏苒为“我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
　　莫骤客气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柏苒微笑说。
　　悦昭挽着莫骤的手臂，大方地说：“刚才我一直夸你来着，不信你问她。”
　　柏苒悄悄退后一步，开口为悦昭证明：“她一直对我描述你的好，说你性格可爱，我听了耳朵都快起茧了。她还警告我不许多看你，你是她的人，这占有欲简直快吓到我了。小帅哥，你见谅啊，以后我再见到你，都要自觉往后退几步。”
　　悦昭不好意思地笑了。
　　莫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不无宠溺地说：“我很一般。至于她，确实是很少有人能抵挡的了她的可爱。”
　　悦昭：“……”
　　柏苒笑了一下，赶紧说：“好啦，你快接她走吧。我再去楼下逛一圈，看看衣服，就不打扰你们了。”

　　莫骤和悦昭走出商场，手牵手在附近散步。
　　莫骤问女朋友：“我什么时候算是你的人了？”
　　悦昭奇怪地问：“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变成我的人吗？”
　　“愿意，怎么不愿意。”莫骤低语，“其实你明白我想的是什么。”
　　悦昭听懂了，耳朵有些热，片刻后说：“即便现在还不是，但将来有一天会是啊。”
　　莫骤直接诱惑了女朋友一下：“你就不打算提前完成这个目标？”
　　悦昭甜甜地说：“你好坏，不要老想那件事吧，会越想越心痒的。”
　　也许她也一样。
　　“不能想吗？”莫骤如实说，“可我每天都在想。”
　　悦昭：“……”
　　悦昭依偎在男朋友身上，一边嗅着他的气息，一边说：“但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所以你暂时自己单纯地脑补一下，行吗？”
　　莫骤说：“别怕，我不催你。等你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就行。”
　　悦昭疑惑：“通知你？这么正式？好吧，通知的内容是什么呢？”
　　莫骤体贴地为她解惑：“就说‘你今天不用光想不练了’，我会明白的。”
　　悦昭：“……”

　　骤骤是昭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