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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药村下(一) ...

  •   意识顿然清醒,刺眼明媚的阳光直直地打在眼皮上,耳朵听见脚步声碎碎急急地来去,眼前模模糊糊地身影,嗅到了一些味道,药味儿,饭香,还有人身上汗津津、咸咸的味道。
      姜姒耳鸣阵阵,下意识地用小臂保护自己的脑袋,耳边喧闹起来。
      “奶奶,她醒了!”。
      周围的馨香气息扑鼻而来,脑袋还是晕晕的,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脑中还是一片浆糊一样。
      她扶着身边的榻,立马起身,作出防御攻击的姿势,潜意识告诉她,有人对其不利,只听见碗打碎的声音,眼睛渐渐看清了东西,好了起来,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子两人相拥,害怕地看向她。
      低矮的房子里,简朴的陈设,大大小小的竹编的箩筐,铺满了许许多多的药材,屋顶上悬挂着不少玉米,辣椒,花生。窄小的床榻,柔和的被子,木头椅子桌子一应俱全。房子虽小,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显得格外温馨舒适,窗外能看到厨房里的灶台升起的炊烟,寂静雅淡的田园生活,更加使得她多心,警惕。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她语气强悍,如同命令一样。
      “奶奶,我怕。” 身后藏着一个小孩轻声说。
      老婆婆安抚了小孩子,颤巍巍地娓娓道来,“姑娘啊,你不记得了吗,你呀,前两天刚从那边山脚下被救回来的,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姜姒想了一下,竟然发现丝毫没有任何印象,只隐约记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我随身带的东西呢?”
      老人颤巍巍地说,“姑娘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哦对了,还有,有一个红色的石头,姑娘莫急,我这就去取来。”
      她慢慢地松了口气,眼前的祖孙二人不过是普普通通,情绪渐渐缓和,放松了下来,剑星一点点挪动过去,“姐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捧着一碗汤,有些紧张,既喜欢这个姐姐,又不敢随意靠近。
      她勉强笑了一下,接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剑星,是爸爸妈妈取的,就是像星星一样的剑吧可能,因为奶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的工夫,老婆婆取了来,姜姒仔细查看了一下,脑子里依稀记得这个红色石头的模样,努力回想,脑子像是嵌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划开皮肉,还是硬撑着,直到汗水从脸上沁出,浑身发冷。
      小孩着急地说,“姐姐,你的嘴唇都泛白了,你放心,我和奶奶都不是坏人的。”
      说完祖孙两人上前扶住了姜姒,将一碗草药端到她面前,看她先是抿了一口,而后饮尽。
      姜姒浑身疼痛,身上的多处伤不是假的,这祖孙二人确实目前来看没有敌意,可她之前是谁,又是从哪儿而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在哪里,村口的王家哥哥说不定会跟你顺路呢?”
      “我不知道我是谁,更不记得我的家。” 说完,她低着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碗,深色的碗倒映出她的愁容,她的长途跋涉,一路上的艰辛仿佛都能看得出来,可自己到底是谁,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或许王家哥哥知道。”
      “王家哥哥是谁?”
      “他呀,知道的事很多……”
      “剑星,不要扰了姑娘休息。”
      “那姐姐,你好好休养,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出去玩,说不定你会想起什么。”
      “好。”
      夜里入梦之前,剑星端着一碗吃的,蹑手蹑脚地敲了敲她的房门,“姐姐,我是剑星,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合上衣服,开了门,“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
      “我趁着奶奶不注意,这碗粥是王家哥哥嘱托我送来的,说是补血益气,对你身体好。”
      她有些不解,剑星说了起来。那日,王家哥哥去山下,凑巧遇到了受伤的她,可王家哥哥只有一个奶奶还需他照顾,便将她送到这儿了。
      端起这碗粥,里面的红枣黄芪,看起来熬了不少时候,心里暖暖的,她喝了下去,“剑星,下次看到他,帮我谢谢他。”

      一碗益气粥下去,她整个人精神好了不少,很快睡了。
      梦中,“仙使,仙使!荷花……快走,离开这儿!” “神界……堕入轮回……洗尽戾气……”
      姜姒从梦中惊醒,天色大亮,发现已是清晨,窗外鸟雀鸣叫声欢快,耳边回响着昨夜梦中的话,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仔细回想,梦就越模糊。
      剑星跑进来,“姐姐,姐姐,你是姓姜吗!你想起来了?”
      姜姒起身说道,“为何说我姓姜?”
      “姐姐梦中大喊,姜什么姒,这是姐姐的名字吗,姜姒。”
      像是一道闪电破开了黑夜,“姜姒!剑星你还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姐姐一直在说荷花荷花,看来姐姐的故乡一定有很多好看的荷花!听王家哥哥说,有个桃花坞,不知道有没有荷花。”
      荷花?“原是姐姐记性不好,只对姜姒这个名字有一点点的印象,其他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剑星,你知道...”
      剑星一脸期待的脸,红扑扑的,着实可爱。
      她想描述一下她的梦,却发现,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就是,我做梦的时候...” 她用力去想,还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剑星笑嘻嘻的安慰着,“没事儿的,姐姐,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想,总有一天回想起来的。”
      小孩子总是话多的,从学堂到家中,一会儿说着村中他逗狗遛鸡,一会儿说去读书,下了学,去药田采药,她不禁逗笑了,心情大好,数一数这些日子,外伤好得差不多了。

      奶奶在院中晾晒些陈皮,看着远远的走来一个人,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王否。
      “剑星!那个泼皮又来了!”
      “奶奶,哥哥不是泼皮!” 剑星大喊着,“姐姐,我去看看王家哥哥有什么新鲜事!一会便回来!”一溜儿烟,跑了出去,像冲出围栏的鸡群一样。
      她特意打开了窗户,透过窗栏,歪靠着窗户,双手搭着窗边,远远地看着一少年与剑星嬉戏打闹,少年的样貌看不清,便利的束腰,贩夫走卒的衣裳,清瘦伶仃,看上去神采飞扬的,他与剑星不知说了什么,二人捧腹大笑起来。
      “剑星啊!时间不早了!”
      两人聊了几句,剑星便被奶奶叫走了,也是往日这个时辰,都要去集市上卖点菜籽药草。奶奶花白的头发,一摞一摞地收拾好东西,剑星背着个竹筐,那少年牵着他手,两人一同去了集市。
      “哥哥,昨日有几个婶婶说今日会给钱的。”剑星仰着头对少年说道,眼睛里都是崇拜的星星。
      少年思索了几下,低下身,“今日碰到他们,哥哥我肯定给你要回来,要不回来的话,我也有方法。”
      集市上,人山人海,剑星好不容易地费力找了个包子摊,在旁边铺好干净的垫布,刚拿出竹筐里的东西,少年依靠着包子摊,看到了不远处的天香楼,忙将手里的瓜子放回口袋,眼睛盯着天香楼的莺莺燕燕,“剑星,带钱了吗?”
      剑星手脚忙着收拾售卖的菜籽药草,还有一些药茶,一颗玩石滴溜溜地滚出去,头也没抬地去捡了回来,“带了,奶奶给我带了不少铜板。”
      少年拿了一吊钱,傲娇地说,“我借你的,一会还。”
      没等剑星开口,他就跑出去了,剑星无语地晃了晃脑袋,“我就知道,哪那么简单就答应我要账去呢!” 他摆上了自己最拿手的笑脸,“走过路过的姐姐,婶子,看看,药茶药茶!喝了,美容养颜!上好的陈皮,拿回家泡水,延年益寿,身体康健!”
      揣着一吊钱,少年步履轻快地,哼着小调,进了天香楼,一屁股坐下,“小二!给爷来坛妃子醉!”
      没见有人伺候,只听到了呵呵地讥讽笑声,他大气地掏出一吊钱,“小爷今天有钱!快点儿的!”
      小二颠了颠这一吊钱,猥琐地笑着,“王否呀,你这一吊钱也只够买一杯的,一坛?你还是做梦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一杯就一杯,我主要是听如烟姑娘的曲儿,快点儿的!要不是看在如烟姑娘的份儿上,你以为我想来?”
      “得了,这就给您老人家上!” 小二揶揄着,回头变了老脸,“什么东西,拿了这么点钱,使唤老子!”
      如烟下了楼,正听见了少年的叫嚣,罕见地正眼看了他一眼,“给那少年一坛妃子醉,记在我账上。”
      “姑娘,这可不行。”
      她看了婢女一眼,婢女吩咐了小二,小二心不甘情不愿地提了一坛,放在少年的桌上,“这酒,如烟姑娘请的,钱啊,您老收好!”
      少年不推辞地揣好,打开酒坛,大口闻了一下,眼神对上了如烟姑娘,不好意思的样子,脸上还稍微有点羞涩,点头举杯示意了一下。
      她轻轻拨了下琴弦,譬如屋檐滴下的水珠落入湖中啴啴地一声,十指纤长,如玉笋,白净透亮,如琉璃,双手撩拨,哀怨的曲调婉转起来,歌喉轻启,袅袅如白鹤展翅翱翔于天际,让人听了飘飘欲仙;面容姣好,婵媛娴静如牡丹绽放摇曳于春雨之中,使人瞧了昏昏云尔。
      少年天香楼在玩乐之时,刘家婶子挎着篮子在集市上逛着,一眼瞥到了剑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剑星站了起来,大喊着,“婶子!昨日的账还没结呢!”
      刘家婶子还是故作不知的样子,扭头便要走,剑星跑过去,扯住了她篮子,“给钱!”
      人群被小孩子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围起来看着这出戏。
      刘家婶子这才没办法说着,“哎哟,剑星呐!你看,今日出来得匆忙,回家,等我回家给你!” 她硬生生掰开他的小手,没等他回答,便要跑。剑星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衣服,“不行!”
      “你这孩子,”刘家婶子看人越围越多,态度开始坏了起来,“我一个大人,能赖你的钱嘛!撒手!快点!”
      “我不!”
      刘家婶子一把抓开他手,跑走了,“我回家给你,回家给!”
      所有的委屈涌上了心头,他在人群中呜呜地哭了起来,大肆嚎啕,仿佛失去了黄金一样珍贵的东西,收拾好东西,抽咽着往家走去。

      听完曲儿,从天香楼出来,少年心里欢喜着,手里提着酒坛子,嘿嘿地痴笑着,走着走着,发现包子摊空了,“哎,这儿的小孩儿呢?”
      包子摊老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样,“早回家了,你说你也是的,那刘家婆娘赊账,他一个小孩儿,怎么能要得回来!”
      少年拽地头一昂,“知道了知道了。” 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想到了办法!去她家拿!

      一路上,少年腿脚麻利地,走着,不一会工夫就回了村,左右顾盼,贼眉鼠眼地,到了刘家婶子的家门前,轻松地便越过隔壁她家的院墙,熟门熟路地进了门,翻找起来,半天没找到剑星卖给她的菜籽和一些药材,正看到桌子上的一贯铜钱。
      站在门前的姜姒恰巧路过,原想不动声色地看看这人,结果看到了他偷钱!刘婶子虽然人刻薄了些,村里人都看不上她,但是也不能平白招了贼。
      她立马推门而入出去,忍着巨疼,就在他手即将拾起一贯铜钱的时候,她手擒住了他,三下五除二,把他按住动弹不得。
      “哎哟!英雄好汉!放过我,小爷我不过是取刘家婶子赊欠的一贯钱,不是偷钱!”
      “胡说!哪有人不问自取的道理!” 说完,姜姒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她两只眼睛看得明明白白的,就是他偷钱,竟敢恬不知耻地狡辩。
      “哎,哟?原来是个姑娘,这十里八乡的女子,每一个我都见过,说你是哪来的!是不是那狗官的奸细!”
      少年脑子活络,将话题引到别处了。
      “还不老实交代!我就在此处了结了你!” 不知为何,她身上的杀气突然重了起来,周围气息都不对劲了起来。
      “姑娘,手劲儿太大,小生被压得喘不上气,这样吧,反正我也跑不了,不如松开姑娘贵手,我慢慢解释。”
      料想这人是个无赖,还毫无武功法力,身上的戾气有些加重,姜姒慢慢放开了手,平息一下气息。
      少年心里惊呼,这女子果真是他那日捡回来的嘛,今日一看竟是天仙一般的女子!一点都看不出当日落魄的样子。
      “咳咳!姑娘属实身手一流,想来太苍山上的修仙少侠也不过如此!” 少年让眼前的姑娘双手擒拿得动弹不得,趴在桌子上开始大口喘着气,“今日若是死在姑娘手里也是美事一件,小生的衣襟沾染了不少姑娘的脂粉味儿!”
      “市井无赖,满口秽语!” 说完下一秒,姜姒便将他一击倒地,这人便昏了过去,“才用了一成力,真不经打。”
      她正打算找根绳索,在房内搜寻,只见一个影子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她才发觉自己被诓骗了。
      少年十分自得又埋怨着,“姑娘好生厉害,小爷还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呐!竟然恩将仇报!”
      “无赖!手下败将!你何时变成我的救命恩人了!”
      姜姒见那人死性不改,从房中跑出,本想抓他回来,他像是狡猾的狐狸,手里不知是一把沙土还是迷烟,在她靠近之时,一把扬出迷了她的眼睛,她顾不得抓捕他了,眼睛有些迷,捂住了眼睛,“你!卑鄙无耻!”。
      “姑娘,还是好好养伤吧,我可是村里的主力大将,明日没了我可不行!”
      话音还没落,人跑得远远的了。
      路过的孙家爷爷看到了姜姒,迷眼的她摸着墙磕磕绊绊地走路,笑眯眯地帮了一把手,她这才没撞到院门上。
      “姜姑娘,怎么走路和我这老头子一样摇摇晃晃的?”
      “孙家爷爷,我擒住了一个无赖贼寇,结果他溜的时候,使了阴招,用什么东西迷了我的眼睛。下次让我见到他,一定要把他抓起来扭送官府!”
      “又是王否那臭小子吧,哈哈哈哈!姑娘好生厉害的脾气,怪不得他要逃呢!”
      “孙家爷爷!明明是他偷东西有错!”
      “臭小子虽然平日里插科打诨,倒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我看,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不然明日之后去仔细盘问盘问他。”
      “为何不是今日和明日?”
      “明日,县衙的狗官来征地,王否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壮汉子,少不得他,姑娘且消消气,等过了明日也不迟。””
      她揉了揉眼睛,眼睛逐渐能看清了,看来那个无赖没有坏到要弄瞎别人眼睛的程度,“我怎么没听剑星和奶奶提起?”
      “咱们这个村子背靠太苍山,面朝湖水,珍贵药草多,那些个达官贵人看上了这个村子,迫于太苍山修仙门派,一直未曾逾矩,不过据说,这几年太苍山修仙门派全都遣散了,这些人呀才一直要把我们这些老骨头赶出去。” 孙家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孙家爷爷,您放心!这也是我的村子,绝对不会让他们奸计得逞。”

      第二日清晨,天气好得出奇,万里无云,仿佛世间一切的喜怒哀乐只短短地出现过,不曾留下任何的印记。姜姒服下了孙家爷爷给的一颗丸药,感觉神清气爽,身体轻松了不少,奶奶和剑星早早地出门了,她站在门前,准备背起背篓去一趟药田帮忙,这时门外人群熙熙攘攘起来,朝向村口的方向涌去。她放下背篓,记起昨日孙家爷爷说的,也顺着人流方向一同走去。

      人群的对立,乌黑的衙役将村口围了起来,另一群衙役拼命地拆着药田的栅栏,和刚搭建好的爬杆,这些爬杆是老人们好不容易为了晾晒药材搭起来的,就这么让这群丧心病狂的人拆光了!
      “赵大人,这药草地,可拆不得呀!祖宗几百年基业,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怎么活啊!”
      “起开!老头!这所有的药草都是官府的!那也就我们赵大人的!你们不过就是照看了一下!”
      那所谓的赵大人,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脸上一抽一抽地,重点是那颗痣,如此硕大又齐整地长在鼻翼,痣上毛发旺盛,看不分明的会误以为是胡子,滑稽有趣得很。
      “是哪个不要脸的欺负老头!”
      这句不平之声从人群里冒了出来,压过了人群里的哭喊声,带着挑衅和不服的态度。
      熟悉的声音,姜姒看过去,是王否。他推搡着衙役们,挤进了人群,忿忿不平地,挤进人群,看清了姓赵的狗官竟然这次出面了,他叠着胳膊,一脸不好惹的表情。
      “王否,你这个混小子,上次卖给本大人的千年人参,就不过是长了几年的老桔梗!本大人还没治你的罪!你倒自己找上门了!来人,给我押进衙门去!听候审判!”
      他没来得及放下胳膊去反驳,听到了女子的驳斥之音。
      “大人这话好没有道理!这一无原告,又无被告,再者又不在衙门。只有大人的片面说辞,就想治罪!” 姜姒从人群高声唱着反调,从人群穿过,一身正气地说着不平之语。
      她挤到人群前列,看着并肩的王否,他一身贩夫走卒的便利衣裳,脚下踩着一双破烂的草鞋,发髻梳得高高的,看上去很是精神活泼,他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明艳的女子,咧着嘴笑了两下,又被她的严肃吓了回去。
      “哟,谁家的小娘子,泼辣有趣!这个一起带走!”
      说完一群人上下打量了姜姒一番,一只油腻腻的肥手从人群中伸出来,正想对她的脸摩挲一番。
      王否抬脚,一使劲绊倒了一个衙役,那人摔了狗吃屎,佯作茫然不知的样子,喊着,“谁呀,这么讨厌把我们尊敬的衙役老爷们摔了个狗吃屎,谁呀!”
      衙役们受了王否的羞辱,几个人挽起袖子,朝向他拳拳相打。
      弹指一瞬间,姜姒一跃而起,掌心一股热流涌动,周身雾烟起,沙粒走石,不费吹灰之力击倒了衙役们。衙役们应声倒地,不敢轻易上前,赵大人气急败坏地喊着,“饭桶!给我打!” 衙役们又起身继续。
      此时的姜姒第二招未使出,一股反噬之力瞬间压制她的心口,剜心之痛,一口血喷了出来,正痛苦着。
      狗官儿看姜姒身受重伤,看来是时候抓捕,大喊着,“来人啊!把这个妖女带走!还有这些老头老太婆!”
      衙役们手里拿着骇人的刀剑,得逞的奸笑,像进入了羊圈里的野狼,眼中就如冒着吃人的绿光,一个接一个地抓捕着村中的老弱。
      还好,王否身材消瘦,灵活地躲闪了衙役的捕捉,好不容易挣脱开,扶起了姜姒,这时一张网从头盖了下来,两人就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你不要乱动!无赖!”
      “我要不是为了救你,会被困住吗?”
      “还是想想怎么救大家吧!”
      “我早就有妙计了!”
      衙役正在村口,焚烧药草花木,□□烧晾晒的药材,浓烟四起,墨黑的烟雾笼罩在村子上空,药田噼哩噼吧地灼烧起来,像这些个狗官走狗的良心一点一点被自己的贪欲燃烧殆尽。村民都是些年迈白头的老太老头儿,哭喊着,呼天抢地,一时之间仿佛人间炼狱。
      此时,一米色长衫,人影绰约,步履轻盈的翩翩少侠而至,眉目清秀,却自带一股出尘脱俗的气息。定睛看去,双眼炯炯有神,面色如秋水浮绿,鼻峰宛若落日沙丘,唇薄而赤,发青而乌,佩剑英气勃发,肩宽腰细,身姿挺拔纤长,一手抚剑,一手比划着法术六芒星图案,青筋清晰可见,可谓是俗世中难得一见的玉面郎君。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吧,王否这样痴痴地看着,陷入了自己织好的仰慕之网,自己若去修仙的话,肯定比他还帅!到时候自己得腾云驾雾,坐拥天下,喜不自胜,笑出了声。
      “擦擦你的口水吧,只知道你是个无赖,没想到还是个邋里遢里的痴汉!”
      姜姒十分厌恶地瞟了他一眼,误以为王否是有龙阳之癖,确实这位道人是凡人中长相不错的男子,何至于如此表露倾慕之情,真是见识短浅。
      “你懂什么!这才是少年英气!我要是也会三两招法术,应该比他还要帅!”
      王否还是一往情深痴痴地看着眼前的道人,不由得感叹,“可惜,比我帅那么一点点儿。”

      只见那少侠朱唇明目,声音坚定而沉稳地说道,“此乃我太苍山药草禁地,不问俗世,望大人看在太苍山掌门的面子上,止步于此。“
      狗官看了少侠,满脸堆肉,一脸猪膘的油腻,笑嘻嘻地说,”少侠果真是太苍山一派?怎么可能,太苍山早已绝迹多年!诓骗本官,可是重罪!”
      ”掌门今日命我巡查,这是太苍山手令,大人是否仍旧存疑?”
      道人手掌展开,四四方方的令牌就这么凭空出现。
      众人不免停了动作,难得能看到真正的法术,更难得的众人以为没落了的,也可以说是消失的太苍派居然重现人间。

      “少侠久仰久仰,本官听闻太苍山的丹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不知可信否?“狗官舔着脸,一脸艳羡的贪相,这群人从天而降,身怀技艺,万一他们出手,这群饭桶根本不是对手,不如趁机捞点什么好处,该抓的人,晚一点儿抓也未为不可。
      “若是大人许诺不再侵扰石药村,我此次出门带了一瓶及时续命丹,有此功效。”
      “好!” 狗官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放了他们! 除了那两个!”
      姜姒一脸不解,这狗官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为了几颗丹药就放弃石药村,他的目的不是石药村吗?为何拘押着自己和王否二人。
      ”还有我呐!” 那无赖的声音最大,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太苍少侠,还有我!“
      交涉了许久,狗官儿终于不情不愿地放了姜姒和王否。神秘人交代的事情,他办到了,这是一颗丹药的价格,人抓得到还是抓不到,那又是另一颗丹药的价码。如此一来,赵大人两方通吃丹药,真是稳赚不赔,这么想着,他乐呵呵地带着衙役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狗官儿走后,村子里上下收拾了好久。姜姒悄悄地揣摩着这个白衣少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他许久,确实有与皮相不同的稳重,说是稳重,不如说是腐朽老气,张嘴闭嘴都是师从苍山子,一心的仁义道德,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群官匪不是冲着石药村,竟然是她和王否。
      “火爆小辣椒!你发什么愣?秦少侠可是救了你一命,还不去谢谢人家?”
      那无赖拿着一颗狗尾草在姜姒眼前晃了好久,姜姒一把打掉他手里的草。
      “要你管!别人救我,礼数上是该谢的,不像某些人,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是个无赖,非要装作英雄!”
      她正细想着,王否在眼前一个劲儿地打扰她,不由得心烦,撇下他,一个人走得远了些。
      “哎哎哎,秦少侠那是我请来的!”
      他高喊着,向她邀功,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当日受伤不醒的时候,可没见她这么凶过?怪了?女孩子的心思,他怎么就捉摸不透呢?也对,不是个个人都像天香楼的如烟姑娘一样善解人意。

      秦侍白与几个白衣修行人查看完村民的伤情,将他们一一仔细安置好,受伤的老人尤其多,幸好只是皮肉伤,筋骨大部分无碍,烧毁的药草不在少数。可见那个所谓的赵大人不是冲着药草而来,这村子除了药草有些价值,这群老弱又有什么值得一群土匪惦记的?秦侍白十分不解,但想不出什么来,姜姒与王否高喊着着,恰巧听到王否的话,走向了二人,说明来意。
      “在下是太苍弟子秦侍白,此次下山是奉吾师苍山子之命,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这位兄台给吾师传递的消息吧?”
      “我只是姑且试一试,谁知道那狗官这次可是动真格的,毕竟我们这个村子还是太苍仙人建立起来的,总不能不管吧……”
      没等这个话唠说完,姜姒抢先打断了他的话,免得他又乱七八糟地胡扯一通。
      这次应付过去,看样子这个姓赵的狗官儿还会再三霸占石药村,总不能一直倚靠这些修仙者来救,此次来得机缘巧合,难保下次,得有个万全的法子。
      “秦少侠,我是姜姒,这个无赖是王否。此次衙门强占村子,难保没有下次,少侠可有让村民脱困之法?”
      “你这个辣椒怎么回事!我还没说完话呢!”
      那太苍少侠不慌不忙,思索了一会,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的思虑,师父也考虑到了,为今之计只能是先设下结界,对外谎称村子里有时疫,这样官府一时半会是不会再来。”
      她想了一下,倒不是一个妙计,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村里总不能一直有时疫,况且村中老少都得出村,不然断水断粮的,恐怕坚持不了几日,可频繁外出,总会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
      “秦少侠,那狗官明面是强占村子,我怎么感觉是来抓这个小辣椒的呢!她会不会是什么朝廷要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王否一边指着姜姒,一边往后拉着秦侍白,象征性地退了两步,脸上嬉皮笑脸地想逗一逗姜姒,看看她的反应。
      秦侍白冰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的笑意,这个冰块脸竟然被这个无赖逗笑了?
      “要抓也是抓你!王否你能不能有个正经样子!” 她想不出来这个人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什么,当务之急,他是怎么能这么放松心态,还在这儿吊儿郎当地开玩笑。

      秦侍白无奈地微笑了一下,又急忙敛了神色,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失态与修仙一角不符,看来平日的修炼要法还是不够。
      “我与师兄弟此次下山,一方面是师父收到石药村的所托,不得已出山,另一方面是急需一味药材,还望两位相助。”

      姜姒刚想张嘴询问,不想被那无赖抢了先。
      “秦少侠,有事直说,要不是仗义相助,嘿嘿,村子这些老胳膊老腿早都折了!”
      只见那王否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姜姒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是哪味药材呢?或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朱雀果,传说是一株酷似朱雀鸟的药草,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
      “十年?” 二人双双震惊。
      姜姒和王否都一脸疑惑,在村子许久,却从未听说过这位药草,正疑惑着,此时,村长爷爷笑眯眯地闻音,慢吞吞地赶了过来。
      “少侠,不必惊慌,此药材,老朽倒是听过先父提起过,连村里人都不曾听到过这个朱雀果,只是少侠拿这味药材做何用呢?”
      秦侍白拱了拱手,回道,“家师前些时日闭关修炼时,不慎遭到歹人毒手,所幸当场抓获,再三盘问下,才得知朱雀果是治好家师的药引。求村长老先生救家师一命!”
      说完,当即几个太苍弟子全部跪下,场面十分震撼。
      “哎,你有没有看过这么多人下跪求人?” 王否悄悄用手肘戳了姜姒一下,跟看戏一样。
      “人家秦少侠有胆有谋,知恩报恩。” 姜姒没好气地叠起胳膊,扶起秦侍白,“今日诸位救石药村于危难之际,村长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姜姒俏皮地看向了村长爷爷,村子爷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对对对,不像我,一个少年英雄救了个小辣椒,不报恩罢了,天天把我当成贼看!” 王否转过头,话里夹枪带棒。
      昨日姜姒才从剑星处得知原来是他救了自己一命,总觉得这个台阶太难下,只能悄悄地回一句,“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以后我再谢恩可好?”
      村长慢悠悠地捋胡子,刚想张嘴说,又被王否打断了。
      “老头,你能不能快点,秦少侠他们还跪着呢!”
      “各位请起,不是老朽不帮你们,只是这个传说太过久远,无人知晓是真假,既然救人之事迫在眉睫,我只能一一道来。”

      话说,混沌之前,曾经有一位羲禾大帝创造了万物生机,那时候的古人本性淳朴善良,妖物精怪也都是各安其事,互不相扰。
      直到有一天,人性的贪婪无能自私逐渐占据了上风,曾经单纯可爱的人突变成了怪物,人间不再和乐融融,而是物欲横流,肮脏不堪。羲禾大帝不愿意看到他们继续堕落下去,便创造了远古凶兽--獓狠。
      起初确实震慑了那些恶人,但是后来獓狠个性狂傲,不受约束,猎食了众多贪婪成性的人类,但是猎杀景象一度过于血腥激烈,甚至最后开始噬杀许多无辜善良的人。
      羲禾大帝心有不忍,自己呕心沥血创造的万物被毁,所以后来獓狠被上古大能诛灭,但是□□消散,三魂六魄散落各处。据说残存的一魂被剥离本体,成为镇压一个什么什么的神灵,头衔还不小呢,叫什么来着。
      “老头,这都三炷香过去了,连个朱雀果的影子都没说到,我先回去喝口水。”
      王否刚想走,被村长一把拉住了,“你听我这个老头继续说啊!好几年没人听我讲故事了!”
      姜姒实属有些吃惊,原来这村长是找到了听故事的人!真是个老小孩,这群太苍弟子,他们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样子,看来,凡夫与修仙道人确实不一样。
      “剩余的二魂六魄实力不减,后来再次凝聚成凶兽本体,天界下决心与它一战。他杀业过重,野心勃勃,曾经差一点儿,就那么一点儿,就再次重塑了肉身,但是被那剥离的一魂所化成的神灵斩灭了。后来,那二魂六魄分别拘禁在五湖四海之中,当然了,也有一一对应的神兵利器镇压。”
      “老先生,那朱雀果不会是镇压着獓狠的其中之一吧?”
      “正是……”
      姜姒眉头一紧,心里想着,那岂不是拿到朱雀果就放了一个毁天灭地的凶兽魂魄了吗?这帮太苍弟子是取朱雀果,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那太苍掌门受伤一事是不是诡计?会不会与她的来历有关系。

      与此同时,在某处洞穴,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神秘人正追问着赵大人。
      神秘人虽未说几字,但是身上的气势震慑人心,与其说是妖物精怪,不如说是一股宜人的气息,身旁站着一只金眼刺背鹰,那鹰威风凛凛,莫名地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骇人感觉。
      “人怎么没抓来?是不想要命了吗?” 那鹰竟然开口说话了,说完仰了仰头,转了转脖颈,十分地漫不经心与傲慢。
      “鹰大人,小的眼看着马上就到手了,结果那太苍山的竟然下山了,我,我,我是得罪不起,神仙大人,小的也得罪不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肯定能把他们抓回来!”
      赵大人一脸不安惶恐,颤颤巍巍地回禀道,手上忙不迭地擦着虚汗,瑟瑟发抖。
      “为期七日。” 神秘人甩了甩衣袍,拂袖离去。
      “主人心慈,给你七日时间,若到时交不出人,你也知道下场!” 那鹰歪了歪头,朝向洞穴一侧,说完扔下一根羽毛飞远,“抓到人后,将羽毛交与百灵,我自会出现!”
      洞穴一旁,是浸泡了不知多少时日的腐尸,却没有任何腐烂恶心的气味,据说是那金眼刺背鹰和那神秘人都是神仙,素爱干净。
      赵大人还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跪着,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旁的凄惨景象,不禁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就像看到了自己已经陈尸于此,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吸了口凉气。
      “记住了吗?”刚飞远的金眼鹰又不知何时折了回来。
      “啊!记住了记住了!鹰大人!” 赵大人又吓得脸上的汗一直流,衣衫都湿透了。
      “是乘风大人。” 乘风仿佛嘴角一丝笑,是玩弄猎物的神态。
      确认乘风大人走后,赵大人原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洞穴外被法术施了咒的衙役们,不知何时解开了咒语,立刻冲进,“大胆!谁敢冲撞我们大人!”
      “你们这些饭桶,让你们平时少吃口肉,看看脚下,本大人没被神仙大人弄死,先被你们踩死了!”赵大人一肚子恼火,正不知道如何撒气。
      “扶本大人赶快回衙门!哎哟哎哟”
      “是!大人大人,神仙大人可送了仙丹?”
      “送你个头,送你个头,我给你个爆炒栗子要不要?命都快没了!”
      一众衙役看向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也觉得这个贪官整日神经兮兮,哪有什么神仙来特意吩咐这贪官做事,怕不是坏事做多了,惹得黑白无常,又或者是妖怪来找茬吧,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为了几石粮和家里妻儿老小不得不折腰受辱。

      乘风站在高耸入云的悬崖之上,凝望着人间,面无表情,又仰起头,感受着风云浮掠,脑中一遍又一遍闪过与姜姒几次轮回的相遇,“你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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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石药村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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