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传（女尊）》悠悠泡泡

2、掀起你的盖头来

　　深秋的晨风，最是料峭刺骨。悄悄溜回府中，唤醒粗使公公打开园子门，又叮嘱一番。一路行来，处处张贴着大红囍字，却四下里皆无人影。衣摆卷起遍地爆竹红屑，欢快的打旋儿。幼时母亲常说，先成家，后立业。人生要事，忽然便完成了一半。想起我未曾谋面的新夫人，我不知为何有些怦然激越，看一切景致，都是陌生的熟悉。禅六祖说，不是风动或幡动，是心动。

　　转入东院，侍儿小丙正在房门前青砖阶上酣眠，细致软弱的身子，半倚半窝在回廊脚下，像安静乖巧的猫儿。走进一瞧，那额前鬓角的细发，却全教一夜秋风吹得蓬松起来。我俯身理一理他的碎发，唤他：“小丙。丙丙。”他梦里蹙起淡眉，如拢着轻烟一般，却未醒先笑，懒懒伸出双臂，勾抱住我的脖子，寻到肩窝舒服的枕着，睡意浓郁的小声嗔怪：“让我再睡会儿。”

　　我欲扳开他双臂，他却搂得极紧，软哼一声表示抗议。真是越来越懒了。我低声责问：“你怎么睡在这儿？”他闭眼埋在我肩窝里答：“谁晓得秦王有没有花柳，我一碰他传给了我，我怎么侍候你？”“胡扯。”我沉下面色：“洗把脸进去服侍少夫人。”“不要。”他撅嘴反驳，抬起脸，睡眼朦胧瞪来，细薄的小嘴角一弯，却又笑了：“那你亲我一口。”

　　恃宠而骄。我扯下他双臂，没心思同他纠缠。直起身望去，正房五间皆门窗紧闭，满目尽是硕大的红囍，映衬青砖黄瓦，屋里却寂静无声，像是一座华丽巨大的陵寝，毫无生息。我不由心里一突，掀起毡帘进了屋。因关着窗，屋里有些晦暗，微暖的空气里余着昨夜的酒香。桌台上，数架红烛皆燃尽了，只剩凝结的红泪，并着几撮残灰，教挟门而入的秋风卷散开去。

　　疾步转入花罩槅，拨开西稍间外的珠帘，却脚下一顿。隔在百鸟锦屏后，一个模糊的红影端坐在床前，宁静安然。

　　我心口一松，却渐渐有些闷不透气。他跟秦王那许多年，藏着掖着，想必早已习惯了日夜等候。慢慢走到他面前站定。许是听到脚步声，他轻轻坐直了身子，微微握紧袖口。袖上并蒂莲双绣，与昨夜马桶里那件是一对。

　　我凝视着那方喜帕，想象他的模样。那正红牡丹透绣，朵朵浓华繁茂，滑过丝缎温和的光泽，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鼓起，旋即又伏下，又极快微微飘起。我心里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夫人，我再不能让他等这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