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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审讯 ...

  •   穆七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时近中午。

      房间内空无一人,有细小的尘土乘着窗台上溜进来的阳光,在空中微微雀跃着。

      穆七想要起身倒水,背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酸意。

      穆七只能从善如流地又躺了下去,准备在脑中重新整理一下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顺便等人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细边灰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用一根木枝插着,看模样应该比穆七都小一些。

      “你醒来了?那快把药喝了吧?”

      见穆七醒来,女子端着手里的药快步上前。

      穆七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苦涩的味道,面上不动声色,上身却急忙向后靠去:“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这药太烫了,我稍后就喝。”

      女子倒是没有戳破穆七,顺从地把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牵起穆七的手作势就要给她把脉。

      穆七急忙用手拦住了她:“敢问姑娘的姓名?”

      女子直接无视了穆七的挣扎,拍开了她的手,继续把脉。“黄芝。”

      穆七刚刚就猜测,她就是那位黄老先生的徒弟。此时听到了她是黄家的后人,倒是也不意外。

      黄芝怕穆七还有疑惑,面无表情地又蹦出来一句话:“爷爷和我说过了你的病情,我只管治病,其他的事绝不会插手。”

      说着就放下了这只手,顺手又拿起穆七的另一只手。

      黄芝把完脉,就坐在一旁打开了药箱。“你背上的伤只是小伤,肩膀上的刺伤更为严重。

      你仔细搽药,照着这个药方早晚喝一碗。若再有不适,可再来找我。”黄芝将新的药方交给了穆七。

      穆七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皮糙肉厚的,麻烦黄芝姑娘了。”

      黄芝并不答应她的这句奉承,将桌上的药碗直愣愣地端到了穆七面前:

      “现在药已经不烫了,烦请你喝了,这碗我还要带走。”

      晚上,沈景行和林远不约而同地上门来拜访。

      穆七倚在枕头上,看着沈景行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七哥,你今天可是躲了清闲了。整个府衙和军营都忙得人仰马翻,官兵押了好一批人。”

      林远也十分不客气,拿着桌上的蜜饯就开始吃。

      “内奸查出来了?”

      “你可不知道,黄老先生把昨天那群士兵里的一个人硬生生给救活了过来。

      那个人叫余纬,醒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指认是牛参军撺掇他,说只要偷偷放一队人出城,他们每人就能有一千两银子。”

      林远继续给穆七介绍着白天刚查到的事情。

      原来,这队士兵里有好几人和牛参军都是老乡,牛参军买通老乡做帮手,确实也说的过去。

      但问题就是,牛参军对此矢口否认。

      一个边城参军通敌叛国,可不是一件小事。不论他的指认是否属实,都要将此事禀告给皇上。若是再追查下去,怕是又要牵扯出什么事情来。

      如今安城的局势稍稍平定,不能再出乱子。

      于是校尉们今天商定,先将一干人证、疑犯都关押起来,等上头的旨意下来,再决定如何处理。

      穆七听完林远的转述,心里就觉得不对。“那士兵醒过来就指认,你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始作俑者连之前偷军刀都得倒好几次手,现在直接让一个参军自己找帮手?”

      林远用手敲着桌子,激动地把嘴里的蜜饯赶紧咽了下去。“对对对,沈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大家也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但是他刚被黄老先生救回来,要是直接上大刑,怕是直接死无对证了。”

      穆七想到了城门口的那个兵油子,愤愤不平地说:“倒是个聪明人,直接咬一个大鱼,让大家都畏手畏脚的。”

      沈景行倒了一杯水放在穆七面前,安慰道:“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查最近和这个人有往来的人了。

      确实有人见到他和牛参军在杏春楼喝酒,但是具体说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杏春楼?”林远听到这里怪叫了一声。“可是我下午向之前与他同营的人打听消息,都说他不像是能叛国的人。”

      “那些人还和我嚼舌头,说他虽然油嘴滑舌,但是有一个同村的相好,就在安城里。

      还说他平时喝酒都只最便宜的浊酒,就是为了给他相好的租一个房子。可是谁也没见过他那相好的”

      穆七将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咱们现在就去杏春楼,问问向妈妈。她看客人从来过目不忘,怎么可能不记得。

      等等,说了这么半天,救活的那个人的画像呢?”穆七摆出要给林远一个爆栗的姿势。

      林远从怀里摸索了半天,竟然只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纸,想来是刚刚跑过来的时候被压坏了。

      穆七一看画像就发现,竟然是昨天那个领头的兵油子。

      “他竟然没死?”

      夜晚的杏春楼到处都挂着鲜艳的彩灯,在空气中泛出朦胧的光晕,照着照着姑娘们的脸更加妩媚。

      沈景行和林远一左一右把穆七架着来到了杏春楼,两人的身高差让穆七的手更加酸痛,但是又不敢拒绝这两位友人的好意。

      在大厅中招徕客人的向妈妈看到穆七,就三步做两步地迎了上来。

      “诶呦,穆小公子。您真是赏光,您的身体都这样了,还来照顾我的生意。”

      向妈妈边说边扇着她那把玉扇子,让穆七鼻尖的酒味和胭脂的味道更重了。

      注意到两位友人投射过来的目光,穆七尴尬地笑了笑:“向妈妈这是哪里话。我只是偶尔过来喝喝酒而已。”

      向妈妈这时注意到了旁边两位的衣着,看着也像是哪家的公子。

      于是顺着穆七的话往下说:“那是那是,是老奴说错话了。”

      穆七对向妈妈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向很有信心。她放开搂着沈景行肩膀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向妈妈的手里。

      “向妈妈,我有一些私事,还麻烦向妈妈指点一二。”

      向妈妈悄悄瞄了一眼手里的银票,就连忙塞进了袖袋里,吩咐手下送三人进了三楼的雅间。

      三人在雅间中稍稍坐了一会,向妈妈就来了,等着房间里姑娘们斟完茶,三人便让他们退下。

      “向妈妈,我想打听一下,楼里的姑娘中,是否有一位和一个守城的士兵是相好的。”穆七问着,又给向妈妈的手里塞了一张银票。

      “穆公子真是客气了”,向妈妈赶紧把银票收好,“依照我俩的关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向妈妈想了一会,继续说:“您也知道,我们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心比天高的主,根本看不上那些当兵的。

      但我们这儿确实有一个在厨房干杂活儿的,叫余红,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听说和一个守城门的有点关系。

      俩人是一个地方来的,但至于是不是相好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个姑娘现在哪里?可否带来给我们见见?”穆七继续好声好气地问。

      向妈妈也知道有些事不该知道,便派人去叫人,自己找个理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龟奴带进来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姑娘,衣服上还沾着水渍,应该是刚刚还在后厨干活儿。

      女孩儿肤色蜡黄,头发也像一丛枯萎的野草,伏在地上行礼,就像一只畏光的老鼠。

      穆七让女孩起身,拿出了林远拿来的那张画像,轻声问道:“余红,你抬头看看,这画像上的人你可认识?”

      余红看了一眼画像,就躲闪地低下头:“是……是奴婢的哥哥。”

      穆七和林远对看了一眼,双方眼里都是惊讶之情。

      穆七继续问道:“最近你有见过你哥哥吗?”

      余红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上次有人来卖胭脂,我从哥哥那里拿了一点钱,去买了胭脂。”

      女孩儿的嗓子颤抖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仿佛被什么吃掉了一样。

      穆七尽量放低气势,让余红不要害怕,继续发问:“还有呢?你有跟你哥哥说过什么吗?”

      余红在原地低着头不肯说话。

      坐在一旁的沈景行拿出校尉大人的威严,严厉地说道:“若是你现在说了,我还能救他一命。

      你若是不说,日后我查到了,你哥哥就不是斩首这么简单了。”

      林远也在一旁配合着说:“是呀,小姑娘。他可是铁面判官,毫不留情。你哥哥若是不能留个全尸,马上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余红的脸立马变得煞白,像真的见了鬼一样,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林远赶忙上前拉住她,余红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地上撞。

      三人控制住余红,余红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好久,三人才终于听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天来了一个给楼里姑娘们买胭脂的货郎,余红也很想要,但实在买不起。

      那人就让余红给她的哥哥带段话,若是话带到之后,她哥哥来见她,那瓶胭脂就能送给她。

      说到后来,余红眼神发直,不停地为哥哥辩解着,“哥哥他只是帮我买了一瓶胭脂,只是买了一瓶胭脂。”

      穆七叫来向妈妈,又给了她一些钱,让她去找个郎中,给余红开一些安神的方子。

      “可别耍滑头,中饱私囊,如果我下次来发现她还是这样,你看着办。”穆七最后威胁道。

      穆七猜测,余红应该是白天听到了什么传言,才变成这样,可能是听到她哥哥的消息就得了癔症。

      沈景行看着余红这状态,就明白了那个货郎为什么要挑中普通的余红。

      作为牵引余纬的那根木偶线。她的世界实在是太单纯,也太脆弱,太好控制了。

      踏出杏春楼的门口,林远长舒了一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沈景行说:

      “幸好有沈大哥在。再在里面多呆一会儿,我就要被吓死了。”

      穆七抬头看了看杏春楼前的天,是一样的夜空,只是比进去之前更浓了。

      她看着准备拉她上马车的林远,苦笑着说:“可是这小孩,却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一辈子啊。”

      三人骑马来到府衙的大牢。

      走进铁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混合着不知名的臭味冲击过来,即使在夏天也让人极其不舒服。

      沈景行走在前面,用老侯爷的令牌让狱卒将余纬的房门打开。

      林远在后面慢慢扶着穆七,顺着台阶往下走去,穿过一层层的铁门。

      余纬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缺了一条胳膊,全身都涂满了膏药,散发着浓浓的苦味和一丝青草味。

      看牢房的样子,应该是上头特意交代的,不能让他在这死掉。

      听见有人进来,余纬也没有任何反应。

      “真没想到,没死的居然是你。”见余纬想蒙混过关,穆七不客气地出声嘲讽道。

      “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我们兄弟八个人,竟然不能把你杀了。”

      听出了穆七的声音,余纬明白来者不善,也就不再装傻。

      余纬还是昨天那一副痞里痞气的口气,只是身上缠着的纱布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加苦涩。

      “余纬,只要你说出是谁只是你的,我保证,能留你一条全是。”沈景行看着余纬,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语气也没有一丝人气。

      余纬还是一动不动,假装听不见。

      “是啊,都说说吧。我们已经见过你的妹妹了。她都告诉我们了。”穆七把向妈妈刚刚给的胭脂盒拿了出来,在余纬的眼前晃了晃。

      余纬的嘴角微微抽动着,试图还在安慰自己。“我不是都说了吗?事情都是牛参军让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跟你承诺了什么,但是我能告诉你,如果我是那个货郎,我的下一步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你妹妹。

      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穆七假装不经意地抛着胭脂盒,余纬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仿佛那盒胭脂盒就是余红,脆弱的陶瓷盒子盛着粉红色的胭脂。

      穆七继续恐吓道:“溺水、风寒、暑热,什么死法都有可能。只要你们都死了,你妹妹就是唯一能威胁到他的人。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是会选择永绝后患,还是会……”

      看出了穆七的意图,林远也配合地在一旁拱火:“是啊,牛参军与你是同乡,听说对你也不错,你有何苦陷害他呢。”

      “嗤——”余纬冷笑一声,用虚弱的语气愤怒地反驳说:“牛参军,若不是他,我的妹妹根本就不会在杏春楼干粗活。”

      说完,余纬就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但他也不想再为那个人遮掩了。

      “你们说得不错,确实就是那个货郎叫我这么做的。他也并不是什么货郎,而是卢候王部落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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