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枝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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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梦回还
十年后。
“师兄。”少女灵巧的从树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你练了够久了，咱们去玩吧？”她观察梅似雪的神色：“师兄？”
梅似雪收了剑，皱眉道：“不对……这个剑招……不该是这样的感觉。”
“那要等师尊出关才能来指点你吧？”百里妙过去轻轻扯了扯梅似雪的衣袖，“师兄，咱们……”
“我想再去一次暮江边。”梅似雪将剑收入鞘中，有几分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有预感……那里，有能使我顿悟的东西。”
“你疯了？！”百里妙大惊失色，一下子又攥紧了手中的衣袖，“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的！”
“剑道，为我心中至尊之道。”梅似雪微微低头，轻而坚定地将少女的手掌从自己的衣袖上拿了下来，“先贤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为了我心中的至尊之道，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放弃的。”
“你已经是‘明心剑’了，师兄！”百里妙知道师兄有多固执，但还是在努力打消师尊的念头，“何况，万一今日那帮邪修在呢？万一温无尘吃来呢？要是没命了，你用什么去追寻你的剑道？”
“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梅林。”梅似雪安慰道，“更何况……‘明心剑’梅似雪，可明他人之心，却无法了悟自身，不是很可笑么？”
“说不定师尊马上就出关了呢？师兄，你不要去好不好？”百里妙委屈兮兮。梅似雪笑了，他摸摸百里妙的头发：“我知道师妹为我好。放心，我一定回来。”
百里妙咬着唇：“那我同你一块去。”
“不必了，师妹。”梅似雪摇摇头，“你在宗门里等着我，万一我真的出了什么好歹，也方便你找人来帮我。”
少女还想说话，被梅似雪一个禁言术再加上一个定身术缚住了。百里妙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唔唔唔！！！（师兄你！！！）”
梅似雪歉然道：“等我到了暮江边，会自动解开的。若是我有意外，会马上通知你的。多有得罪，抱歉了，师妹。”
他捏碎了传送符咒，身形随着符灰消失在风里。
百里妙：“唔唔唔唔！！（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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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似雪骗了百里妙一个事情。他确实是去暮江边，确切来说，是去暮江源头，去玉如君残留的剑意衍生成的那个极寒秘境。霜寒剑由千年冰雪所铸，而那个秘境里，全是千年经霜的风雪。
冥冥中有个预感，使他相信，那里一定有让他的剑道，精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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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暮江边，守满了邪修。梅似雪用神识快速扫视了一下，御剑从高空中径直向着暮江源头而去。
他知道秘境旁由那些邪修设了禁止传送符传送到阵法，没有想到，御剑也进不去。他来时探查过了今日值守的邪修的修为。对付起来倒不难，可是由于人数众多非常麻烦，还可能遭致祸端。不过，不知是邪修们对他们设的阵法太过自信还是觉得没有哪个亡命之徒会来这个秘境找死，阵法四周却是无人看守。
霜寒剑的剑气可以劈开一切禁锢。不过那样过于瞩目，没有必要。他引出一小缕来，在阵法上凿开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小口，而后一头砸进阵法，跳进了秘境里。
梅林深处，琉璃灯中的火光乍然明亮跃动一瞬，又在顷刻间恢复从前那种半死不活的微黄光亮。
青衣白发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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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邪修正在秘境旁的梅林里靠在树上打哈欠，突然面前出现一道像是由剑斩成的血色裂缝，温无尘从期间缓步走出。
那几位邪修当即清醒了，立刻单膝跪下，纷纷向着温无尘行了一个效忠礼。其中一位哈欠打到一半，便被同伴压着跪下了。他们异口同声，恭敬道：“末等拜见尊上。”
温无尘的语气很温和，却让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人直冒冷汗，开始瑟瑟发抖。
“你们，”他缓缓道，“好大的胆子啊。”
“尊座的祭祀不过刚刚开始，尔等便如此玩忽职守……”他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还是说，仗着尊座祭祀，不能见血，本座不会轻易开剑……尔等便肆无忌惮了？”
他们将头深深埋下去，皆惶恐不安的低声喃喃：“末等不敢对尊座不敬。”
“本座看你们倒敢的很，”温无尘倏然敛笑，冷冷道，“有旁人擅闯尊座秘境而不知……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一阵强大的灵力威压狠狠的笼罩下来，重重压在那几个邪修的身上，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有几位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温无尘恶狠狠道：“若尊座秘境有损，尔等有几条命来赔？！”
“吾自入境，手刃入侵者。”他道，“尔等，自去领罚。”
几位邪修皆低声应：“是。”余光里那袭青衣晃了一下，这才大着胆子抬眼一探，看见那片青色衣摆如水波般融进阵法里，进入秘境消失不见了。
一人终于猛的卸力，瘫坐在地上，心惊胆战道：“是咱们运气好，这几日是玉如君的祭祀……”
另一人皱眉，擦了擦额上的汗：“也是咱们运气差，怎么偏今日尊上出了梅台……”
“你忘记了？尊上对阵法和秘境都有感应的。不过……什么时候有人进去的？”第三人抹了抹唇角的血，感慨，“总而言之……多谢玉如君。”
虽说由于温无尘心狠手辣，梅台的刑罚向来极重，更别提今日之事还与玉如君有关，想来此番进去，不死也脱层皮。但这总比直接做了因果剑上的因果要好上许多。那几人长吁短叹几声，终于还是相互扶持着“自去领罚”了。
不知是不是霜寒剑的原因。秘境中风刀霜刃，入眼一片雪白。但那些锋锐的冰刀雪剑狠狠刺向梅似雪时，却在触及他的前一秒化作绕指柔，如同春风化雪，温柔的拂过他的眉眼，发梢，衣角……仿佛人与风雪的一次久别重逢，从每一片雪花中透出一股欣喜来。
一片雪飘飘荡荡，融在梅似雪指尖。一阵风从背后拂来，轻柔地托住梅似雪的后背，将他往秘境深处推。
“劳驾。”梅似雪被迫被秘境的热情糊了一脸，无奈道，“我是来突破的……”
那阵风加大了力道。
……盛情难却，他只得被风推着，不断向秘境纵深处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走了千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那阵风突然消失，梅似雪有几分茫然的停下脚步。
忽而天地间狂风大作，气流裹着雪在空中疯狂盘旋，逐渐化作一个飘渺的人影。而后一阵强悍的气流从中心扩散开来，大风吹的梅似雪下意识用一只手臂挡住脸，另一只手握紧了霜寒剑。
仿佛时间静止，四周空中本还在飘落的雪花都被定在了半空中。
那人影并无面容，仅一个身形，可梅似雪看见，心底却升起一股熟悉与难过来。
他不受控的往前走了几步，下意识问：“……你是谁？”
“……这是玉如君的秘境……你是玉如君吗？”
“吾乃三千年前，玉如君一道残留剑意，化作的剑灵……”那身影飘渺踏雪而来，绕着梅似雪飘荡，声音空灵而渺远，“吾又是一段，封存了三千年的记忆，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尔果然，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你……你是……为何而来？”
记忆，谁的记忆，我又该记得什么……梅似雪头疼欲裂，将手中的剑越握越紧，直至微微颤抖。
他喃喃：“剑道……我是为了我的……剑道……”
那声音叹道：“痴儿……”
人影的手中，缓缓凝出一把雪剑。
“尔既为剑道而来，”那声音说，“又可知，尔……为何出剑？”
出剑，如何出剑，又为何出剑？！
“剑道……何为剑，又何为道？”那人影挽了个剑花，斜斜刺出一剑，刺入一片静止在空中的雪花，“剑意明，心意净……方为明心剑。明心剑……尔当真对尔的心意……明悟了吗？”
他猛然发难，起了势便直直向梅似雪攻去：“你为何而出剑？！”
梅似雪匆忙举剑抵挡，被巨大的冲击力冲的倒飞出去，手也被震得虎口发麻。
“使出你的剑招！”那人影厉声喝道，“告诉吾，你为何而出剑！”
兵刃响击声不绝于耳。梅似雪逐渐找到感觉，应对的从吃力渐渐变为得心应手。
“为何而出剑……”梅似雪又接住对面一招，使了一个巧劲拨开了对方的剑，他喃喃,“我不为私心，而出剑……”
他骤然发狠，手中霜寒剑晃出残影，直直向对方逼去，他的语气坚定起来,“我只为天下苍生……而出剑！”
那声音大笑一声，似欣赏，似嘲讽，又似悲怆：“既如此……那便将尔的心意，展示于吾看！”
两人不断过招，两道身影携着冰蓝的灵气在空中不断盘旋、相撞。梅似雪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升起来，升起来……
霜寒剑法，其剑如冰，其意如霜，其行如风。至冰至寒，可歼邪；至刚至硬，可除魔。于春风化冰处，又可明心意，佑苍生。
第八式雪落无声，第九式春风化雪。这冰寒至极锋锐至极的剑法，修炼到顶尖，却原来，最是温柔。
梅似雪刺出最后一剑，直直刺入人影胸口中央，只觉灵台通彻明净，寻到了他追寻已久的渡世业的入口，至此渡世业入门。那人影受了他一剑，化作飞雪，融成一股灵力冲入霜寒剑中。霜寒剑骤然光芒大盛。以梅似雪为中心，刺眼的白光笼罩秘境，气流铺天盖地的碾压过去，扬起地上厚厚的积雪。
光芒散去，雪花又开始缓缓飘落。
梅似雪轻盈的降落在地上，剑尖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他收了剑，向虚空行了一个标准的剑修礼，以表示对指点者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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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还来不及想，忽而背后一道尖锐的剑气裹挟着浓烈的杀意袭来！梅似雪眉目一凛，催动霜寒剑，一个转身，冰蓝的剑气直飞而出，撞上那道血红的剑意。两两相撞，光芒大盛。在这可移山填海的浩大灵力冲击中，两人死死的撞在一起，身形岿然不动。
梅似雪一抬眼，对上一双暗金而微微发红的瞳孔。
青衣，白发，金瞳，眉间一道血红剑纹，又有血腥气浓重的杀生剑气……
梅似雪几乎是顷刻间便认出了对面的人。
是现任邪修之首，因果剑剑主，梅台之主，温无尘。
梅似雪眨了眨眼，一滴泪忽然毫无征兆的砸下来。
对面温无尘看着他的脸，暗金的瞳孔猛然缩紧。他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人，像见到一个一直渴望见到又无论如何见不到的昳丽梦境。
兵刃相击的余音尚未散去，两人同时收回剑器，各自向后跃行一段距离，又翩然落地，连地上的一片雪花都没有惊动。
他们隔着风雪遥遥相望，望尽这三千年的漫长时光。
秘境的风发出悲凄的哭吟。
故人既去，再难相见。但问人世事，几完缺。
回收身后，旧时音讯难寻，空荡无归处。梦回还时，竟难辨真假……
虚实何人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枝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