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气愤 ...
-
14，
许是习旧游的情况实在特殊，医仙崔妄山竟然亲自来替他看诊。
狭窄的小屋子里，习旧游躺在床上，崔妄山在给他切脉。
荆阻雪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习旧游病弱苍白，崔妄山面容憔悴，都像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的人。
崔妄山的出现大大出乎了荆阻雪的意料。毕竟崔妄山好歹担着一个医仙的名号，再怎么着也该有些架子。可是当崔妄山出现在院子门口时，荆阻雪还以为是遇到了走错屋子的山野村夫。
崔妄山不像是天下闻名的一阁之主。他白发苍苍，身子枯瘦，身上穿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麻衣，行走间步履蹒跚，生命衰败的气息从他的眼里透出来。荆阻雪还以为他是前来求医的病人。
可是在崔妄山进入屋子看见习旧游的那一刻，荆阻雪明明白白看见了他脸上突然的严肃和担忧，这让他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些生命力。至少是像个医者了。
崔妄山把脉很用心。他睁着眼睛观察习旧游的面色，右手三指捏着习旧游的脉搏。屋子里沉默了约一刻钟，所有人都在紧紧地盯着崔妄山。
照影等着崔妄山给习旧游一个机会，荆阻雪等着习旧游开口问枫娘的消息。
终于，崔妄山收回了手。还不待照影问有没有希望，就听到崔妄山就直接问习旧游：“你时日无多，老夫也爱莫能助。只能问你是想活得久一点，还是活得好一点？”
照影立刻愣在原地，他以为习旧游的病即使再凶险，可崔妄山是大名鼎鼎的医仙，到了药仙阁，总还是有一些机会的。之前他和琉光，一直是抱着希望的。可现在连崔妄山也这么说……
习旧游露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没看照影反而露出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问：“请问医仙，我最多还能活多久？”
“一卷书，一个月。就算你三卷全部找齐，最多也活不过来年三月。”崔妄山的话没有多少起伏，作为大夫，他也见惯了生死。
“习某有个不情之请。”习旧游点头表示知道，这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不待崔妄山回答，他又接着说，“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崔大夫一生救人无数，本来也是不差我这一个。但是习某贪生怕死，临到这时，还是想求崔大夫救我一救。”
崔妄山闭上眼睛，掩住里面藏不住的疲乏。他说：“你其实根本不怕死。”他早该想到的，药仙阁早就不是清静之地了。
“自从成玉为了救治疫情接了《春阳三卷》的那一刻起，药仙阁就逃不开这场是非了。”崔妄山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恍惚间又看到了年轻的妻子，因为有了一个治愈疫情的机会而高兴得像个孩子。
荆阻雪静默地站在原地，到了现在，他仍然不知道《春阳三卷》究竟是什么东西。
“前辈猜的不错，我们正是为了《春阳三卷》而来。”习旧游半躺在床上，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好像《春阳三卷》只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东西。
事实上，《春阳三卷》是武林排名第一的武功秘籍。约莫五百年前，十二楼在江湖上开始崭露头角。过去了大约两百年，这片土地在经历战火的洗礼后改朝换代，江湖也开始了一次大清洗，许多门派被覆灭或拆散，可十二楼却一直屹立不倒。据说是因为十二楼的楼主武功盖世，而楼主正是修炼了十二楼的独门秘籍《春阳三卷》，也正是因为修炼了《春阳三卷》，传说每一代的楼主都是长命百岁。
传说多少会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是《春阳三卷》却确实成了江湖第一的武林秘籍，甚至在口口相传中越来越玄乎，有人说得《春阳三卷》可称霸武林，也有人说得《春阳三卷》者得天下，更有者说《春阳三卷》可以使人死而复生。
传说真真假假，但是或许因为荆阻雪一直在十二楼长大反而被略掉了关于这本武林第一秘籍的认知。至少现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春阳三卷》确实可以再让你苟延残喘几日，可是你要，我又凭什么给你？”崔妄山眼里的悲伤被完全收敛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熊熊烈火的愤怒。他的疲乏被一扫而空，他的语气极速，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们一个二个，因为害怕对上十二楼，所以都跑到我药仙阁是吧？好，好得很！成玉为什么被刺杀，你们没点数！九邀为什么而悬梁，你们不知道！你们这些正人君子，踩着别人的骨头往上爬，实际上哪个不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魑魅魍魉，装什么清高！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披上了人皮，别人就看不出来你是恶鬼！你！”崔妄山指着习旧游，“你们！你们给我滚出药仙阁！我崔妄山从此再不治人！”
崔妄山直接摔门而去。
过了一会就有小弟子来赶他们下去。
照影拦在门边根本不让小弟子进来。要是离开了药仙阁，习旧游的病就真的无人可医了。
“小哥。”小弟子方玄气得直接指着照影的鼻子骂，“讲讲道理，这是药仙阁的地方。竟然主人赶你们走了，就麻溜地收拾东西滚出去。我们药仙阁不收狼心狗肺的病人。”
照影面色不变，就是挡着不让他进来。
“好，好啊。”方玄气得牙痒痒，“别以为你们不出来我就拿你们没办法，我们药仙阁有的是武功高强的人。”
“别啊，小兄弟。”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把拦门的照影拉了回去，方玄看着突然出现的知礼病公子，脸色缓和了几分。习旧游接着说：“我们方才说错了话，惹恼了医仙大人。就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这一回。我们正准备去向医仙大人道歉了。”
方玄直接跳了起来：“说错了话？把我师祖气成那样，你告诉我就因为说错了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前几天来的那个姑娘，还有那个周采莲，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前几天的姑娘？”习旧游皱起眉，“小兄弟，你说的姑娘是不是喜着红衣，手上戴着几串挂铃金镯？”
“你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方玄也不管习旧游是不是病人了，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这个回答就是直接确定那个姑娘就是枫娘了。枫娘在外出逃，却不对自己的特点稍加伪装掩盖反而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她这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她枫娘在这，《春阳三卷》也在这。再加上之前乔成玉的刺杀，江湖上对药仙阁的传闻，无论《春阳三卷》在不在这，有心的人都会往这走上一趟。药仙阁，确实平静不了多久了。
几乎是在瞬间，习旧游就有了决断。他举起双手：“不不不，小兄弟，我们是仇人。”
“仇人？”方玄皱着眉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小兄弟，你真的猜错了。”习旧游放下手，他的容貌昳丽，却生生因为病气染了一层苦色，就像一只残翅的蝶或是初春的雪，很难不让人感叹和惋惜。他借着这副容貌，说话总是不疾不徐，被别人惹了也不恼，只是低低地咳几声然后浅浅地笑，平白地惹人自责怜惜。现在习旧游就是这样骗得方玄散了火气。习旧游接着说：“小兄弟你懂医术，你替我看看脉。我身上现在还残留着雪中红梅的毒性。”
方玄皱着眉带着疑惑搭上习旧游伸出来的手，不出片刻，方玄睁大了眼睛。习旧游体内确实有被雪中红梅损伤过的痕迹，并且这种损伤还在继续，雪中红梅确实还存在于他的体内。
看见方玄的反应，荆阻雪大吃一惊。他以为习旧游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至少应该是解了毒的。他是靠什么压制住体内的毒性的？
“这下，你相信了？”习旧游收回手。
“哼。”方玄说，“你中了雪中红梅，那有如何？你怎么证明是那个姑娘伤的你？雪中红梅，十二楼人人皆有不是吗？”
唉，习旧游叹了口气，真不好糊弄。他假装皱眉细细思索：“可是我中毒针时，就看见了一个红衣姑娘，腕上金铃随她来去叮咚响动。我们来药仙阁，既是为了求药，也是为了寻仇。”
“寻仇？外边去，药仙阁不允许私斗。”习旧游松了一口气，糊弄过去了。
“不为寻仇，可我家兄长的病除了药仙阁确实没法治。”荆阻雪突然走上前来，习旧游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配合着荆阻雪低低咳了起来。
“对啊，小兄弟。”照影也反应过来，他急急说，“我们一开始为了寻找仇家，许是说了什么话让医仙误会，小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先让我们找医仙道了歉，要是医仙还是生气，你再赶我们也不迟。”
“这……”
看见方玄还在犹豫，习旧游看了照影一眼，照影咬牙切齿，他僵笑着上前一步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手心，照影说：“不知道小兄弟有没有听过习家。你通融一下，像什么人参雪莲，习家向来不少。”
“不行。”方玄直接后退表示拒绝，“药仙阁从来不收病人东西。你们既然要道歉就快些去吧，要是时间拖太久我也不好交代。”
“多谢小兄弟了。”习旧游道谢完离开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气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