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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春雨 ...

  •   59、

      瓷勺碰碗叮咚一声,鱼粥见底,事情也说到了尾声。轻风徐徐推门而入,习旧游恍然间闻到了爆竹的味道,他借机岔开话题:“这是……谁家在办喜事?”

      “没有。”荆阻雪接过习旧游手里的碗,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你不多不少正好睡了十五天,今天刚好正月十六。”

      今天既然是十六,那昨天就是元宵。他们这院子虽然在的偏僻,昨天晚上很安静,但是人们闹了一夜,是该有点烟花爆竹味的。想到这里,习旧游也就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他既然已经清醒了,自然是不愿意再让荆阻雪替他擦洗身子。喂药那是调情,伺候洗漱那就是没脸没皮。习旧游觉得他们还没到那步,再说,习旧游认为那些事自己可以做。

      所以吃完早饭,习旧游拒绝了荆阻雪的帮忙,一个人换好了药。腰腹的伤口已经结痂快要脱落,现在酥酥麻麻的,纱布裹上去蹭得有点痒。

      习旧游换完药,吩咐荆阻雪搬了一个大躺椅,躺在院子晒太阳。

      荆阻雪这院子挑的好,坐北朝南,到了正午阳光洒进整个院子,晒得人懒洋洋的。院子左边栽了一棵枣树,右边载了一棵松柏。松柏季季长青,挡住了正午过于刺眼的阳光。习旧游头躺在松柏的阴影里,剩下的身子都沐浴在阳光里。他眯着眼睛,看荆阻雪在厨房满活下午的吃食。

      老实说,他没想到荆阻雪会做饭。荆阻雪一个杀手,怎么看都不可能会这些。但是荆阻雪偏偏学会了,习旧游想起荆阻雪打斗的招式,他学东西好像一直很快。别人用过的招式,他不仅能模仿,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习旧游想起自己磕磕绊绊的习武之路,突然有些泛酸。荆阻雪凭什么能学得这么快?

      感受到背后目光灼灼的视线,荆阻雪切完菜,终于舍得回头,他放下刀擦干净手走过去:“怎么了?”荆阻雪以为是阳光太晒了,他蹲下来与习旧游视线平齐,“要是太热就回屋,不用陪我。”

      “这怎么行。”习旧游指尖一挑,楼主令牌就从荆阻雪身上到了习旧游手上,“都下过聘了,怎么也得陪着新婚妻子。”

      荆阻雪任由习旧游把令牌顺走,他眉峰不自觉挑了一下,微微凑近习旧游:“聘礼都下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三书六礼娶我回家?”

      要了命了。习旧游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他眉目含情,浅笑着说:“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堂堂习家家主,不会连这都出不起吧?”两个人鼻尖相碰,唇却迟迟碰不到一起。

      “没钱了,出不起。”习旧游轻轻舔了一下荆阻雪的唇,两个人呼吸相融间,他说,“我出不起,荆公子就不嫁了么?”

      嘴唇与嘴唇相互摩擦,习旧游说一句吞半句,这些呢喃只有两个人听得见。荆阻雪啄了一下他,说:“嫁,怎么不嫁。你是个穷光蛋我也嫁。”

      荆阻雪不知什么起的身,现在撑在椅子扶手把习旧游整个笼在阴影里。习旧游没往后退,他伸出手把荆阻雪往自己的方向勾。荆阻雪顺从地弯下腰,习旧游把令牌塞回他衣领里,指尖轻轻擦过他的锁骨,荆阻雪耳朵通红,面上却不显。他抓住习旧游的手,说:“光天化日,习家主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啧。习旧游抽回手,直勾勾地望着荆阻雪:“我还有更大胆的,你要不要试试?”

      荆阻雪还没说话,就被一声清脆的咳嗽打断了思绪。陪习旧游闹了这半天,他都忘了派山郎去买药了。

      食物一直是荆阻雪负责,山郎只会在他忙不过来时帮忙照顾一下。荆阻雪接了十二楼的令牌,山郎自然听命于他。

      习旧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山郎。在皇宫那天,山郎站在项听功的阵营,后来她怎样了,习旧游并不关心。他昨天就听到院子里有第三个人的声音,他以为又是荆阻雪请的照顾自己的大爷,现在看来竟然是山郎。

      就算荆阻雪接了十二楼的令牌,山郎也不该对他这么这么唯命是从吧?

      荆阻雪悄悄捏了捏习旧游的指尖,抖了抖衣摆对山郎说:“药放下就行。”

      山郎把药放下,转身,却站在原地不动。“还有什么事吗?”这次是习旧游开的口。

      山郎捏紧拳,背对着他们说:“你真的要解散十二楼吗?”她问的是荆阻雪。

      习旧游看了荆阻雪一眼,没有说话。荆阻雪说:“十二楼好不容易从皇族和世家中间抽身,此时解散,总好过将来被两方联合围剿。”

      山郎背着两把宽刀,她仍然戴着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她背挺得笔直,说出的话却有些颤抖:“你把十二楼解散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能去哪里呢?”

      这个神佛不惧的女刀客,此时却难得的表露出些许脆弱。

      荆阻雪一时没有说话。换位思考,要是他没遇见习旧游,他也宁愿拼死一战而不是各自逃命。他们杀手之间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十二楼至少是他们长大的地方。他们没见过外面正常的世界,等出任务时终于见到了,却发现自己再也融不进去了,他们只能回十二楼。十二楼对于他们,至少是一个归宿。日光偏移些许,山郎终于等来了荆阻雪的话,他说:“你回去吧,我们最近行事低调些。十二楼的事,我再想想。”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解散十二楼了。山郎松了口气,连带着背影也放松不少。她没道谢,却一下子飞出了他们视线之外。

      厨房内水咕噜咕噜,已经沸了。习旧游推了荆阻雪一把,让他赶快到厨房去。

      60、

      日子平静地又过了十多天,到了雨水这日,天上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雨。雨声滴答,云雾朦朦,枣树与松柏皆被雨水涤荡得干干净净。荆阻雪出门买菜,回来时就看到习旧游一个人站在窗前看雨。

      夜色将至,云朵重叠,习旧游又没有点灯,他站在窗前看雨,无端的有些落寞。

      雨水一滴一滴地从檐角砸下来,荆阻雪从后面走近抱住他。习旧游没动,荆阻雪把下巴搁习旧游肩膀上,问:“在想什么?”

      “山郎刚刚来找你了,”习旧游目光拉得有些远,“醉花堂这次把五年一办的武林大会,办在了垂云关。”

      荆阻雪收紧在习旧游腰上的力道:“管这个做什么,我们不去就是了。”

      习旧游沉默了,雨声滴滴答答的吵得人心慌。

      醉花堂是当今武林第一门派,历届的武林大会都是由它举办。可是现在才过了四年,明明还不到时间,醉花堂却在这个时候举办武林大会,还把地点选在了垂云关。这只说明一件事——垂云关的情况不容乐观,已经需要向武林人士求助了。

      一过垂云关就是婴州,进了婴州要取盛京简直易如反掌,习旧游怎么可能不忧心。他静了又静,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开口:“阿雪,你老实告诉我,垂云关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荆阻雪抱着他的手臂突然收紧了,习旧游被勒得生疼。习旧游腰腹的伤已经好了,这样的力度他还能接受,他听着荆阻雪渐渐粗重的呼吸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荆阻雪说:“我说垂云关情势很好,乌兹已经退兵了,你会相信吗?垂云关有杨沽在守,婴州的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朱衡你才刚刚刺伤了他。乌兹就算攻进来了,那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躲得远远的,安安稳稳过好这一辈子,不好吗?”

      习旧游没有说话。他不想对不起荆阻雪,明明对他最好的就是荆阻雪,可是一次又一次被他放弃的,也是荆阻雪。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如果执意要去,荆阻雪一定会跟着去。他们同时“背叛”了世家和皇上,现在去垂云关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无疑是自寻死路。习旧游给不了荆阻雪想要的,他不能拖着他去送死。所以他转移了话题,他说:“楼主这想的,到了那时可一定要保护好我。”

      荆阻雪把习旧游转回来,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他不相信习旧游的鬼话,可是习旧游目光坦荡,荆阻雪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他一下。

      习旧游顺势勾上荆阻雪的脖子,他抵在荆阻雪下颌,低声说:“其实我最近常常在想,我究竟是谁。”

      荆阻雪揽住他,静静地听他说下去。习旧游说:“《春阳三卷》里的第三卷偷不走,所以朱蓉只带走了前两卷。她带走这两卷的时候,还怀着孩子。荆燕升脱离世家摆布的事让我想到,朱蓉和荆燕升,或许是串通好的。所以无论遇不遇间习家的人,十二楼都会带回去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我生死由天,你却要替我背负起这么多属于我的责任。这对于你,着实是不太公平。”

      荆阻雪拍了拍他的背,说:“可是最后,荆燕升实际是把十二楼楼主的位置传给了我。”

      “对。”习旧游说,“我最近总是忍不住在想,他给了我生命,却不闻不问,甚至狠心抛弃,到了最后却又救了我一命。我却自始至终都没见过他,见过这个我名义上的父亲。”

      或许没有比这更悲哀的父子关系了。一声从未相见,彼此相互怀疑,到了生命的最终却突然想起了血缘,于是极力挽回。所以习旧游对他恨也恨不起来,敬也敬不起来,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了茫然。

      荆阻雪抱紧他,两个人贴在一处,感受着彼此的温度。这样复杂的心情,荆阻雪没有感受过,他也不会安慰,他抱着习旧游,在渐深的夜色里尽可能地温暖他。荆阻雪说:“可是你还有我,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你。”

      习旧游抬起头,他直视荆阻雪问出自己深埋在心里的问题:“可是,你不恨我吗?”

      荆阻雪抚平习旧游的头发,他看不清习旧游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郑重无比:“我恨你。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恨。在遇到你之后,我除了恨还学会了什么是爱。我恨你,可是更多的时候,我的恨都不值一提。”荆阻雪轻轻碰了一下习旧游的额头,“谢谢你,要不是遇见你,我根本不会来这人世间。”

      如果荆阻雪没有遇见习旧游。他或许会安安分分当一枚棋子,当一把刀。听荆燕升的指令脱离世家,杀干净挡在十二楼前面的每一个人。他或许会继承十二楼,然后成为新的操刀鬼。但是他遇到了习旧游,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虽然习旧游不负责,但是他认准了习旧游,习旧游丢不了他。

      夜色是最好的保护壳。习旧游仰头吻上了荆阻雪。习旧游吻得热烈,荆阻雪却温和克制。雨声淅沥,荆阻雪那些刚买回的菜终于还是被丢在了厨房一晚上。他们两个人从窗边吻到床上,衣裳散落一地。习旧游的身体已经好全了,荆阻雪也就没有什么顾忌,更何况习旧游还老是招惹他。到了后半夜,习旧游甚至发不出声。

      雨一滴一滴落在窗外,四下寂静,只余阵阵春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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