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隐十二楼》山瞧

18、憎恨

　　30、

　　荆阻雪说出那句话后等了很久，习旧游自以为是地告诉了自己一切，现在却以沉默应答。

　　两个人在越来越冷的夜里沉默以对。药罐咕噜咕噜，荆阻雪没管它，只是在越来越闹的声音里越发感到冬夜的寒凉。他带着刀站起来，直直地走出了门。他没有回头。

　　习旧游一个人坐在夜里。他感受着寒冷从四肢爬上心脏，大门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习旧游冻僵了四肢，却仍然固执地坐在石凳上。他不是为了等荆阻雪，荆阻雪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自虐般地坐在这，只是为了赎罪，只是为了自我安慰。

　　“唉！你怎么还在这坐着？”是白天那个老翁。门一直在啪啪地响，习旧游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了。

　　“夜里冷，你才刚好一些，回屋去。”老翁掌着灯走到习旧游身边，像一个长辈那样推了推他。

　　习旧游习惯地笑了一下，又想起夜里老人应该看不清，他又开口道：“好。”却仍然坐着不动。

　　“喔！”老翁状似明白了什么，他高呼，“是阿雪出去了没回来吧。你别等他，他身体好。”

　　“是啊。”习旧游点点头，“他出去了。”

　　“对对对，”老翁急忙转过身去查看药罐，“你一定还没喝药吧。”他给习旧游倒了一碗药，苦涩的药在夜里被冷风一吹很快就凉了下来。

　　习旧游接过药，开始小口小口地喝。

　　老翁裹紧衣物，在灯火里看着习旧游喝药。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说：“我家囡囡也这样喝药，不过她嫁人啦，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老人了。”

　　习旧游喝了一半的药，他捧着手里的温暖，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翁接着说：“她嫁的人也像阿雪这样，看着冷，其实内里是热的。你没醒那几天，一直是他忙前忙后地照顾你，虽然不熟练，但是很细心。我给他示范一遍，他就能学个十成十。”

　　习旧游放下碗，他摩挲着碗沿，低着头沉默。

　　“我家囡囡嫁给这样的人，我是放心的。你不知道，阿雪嘱咐过我，要是他哪天回来晚了，让我一定帮忙照看你。”老翁把碗收起来，他说：“你看，他今晚就回来晚了，你别等他，先去睡吧。”

　　习旧游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悲伤与恐慌。老人的这句话让他的情感轻轻松松占了上风。

　　“老伯。”习旧游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也是哑的，“他可能不会回来了，我想出去找他。”

　　“啊？”老翁愣了一瞬，瞪大眼睛，“你们吵架啦？”

　　习旧游站起来，他迈开腿往外走：“我要去找他。”

　　“唉——”老翁在后面喊，“天黑了，小心些——”

　　习旧游头也不回地回他：“老伯，你先回去睡吧。”

　　31、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找一个可能会躲着自己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幸今晚还有半轮月亮，习旧游走在安静的小镇上，听到哪里有响动他就立刻赶过去。

　　在他的理智重新占领大脑前，他找到了荆阻雪。

　　荆阻雪躺在镇上酒家的酒室里，他旁边倒着四五个空酒罐还散着一堆碎银子。

　　满室酒香，荆阻雪提着半壶酒，目光清明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月光落在荆阻雪身上，他好像被细雪掩埋的月亮。

　　习旧游走近他，荆阻雪看着他。

　　“阿雪。”习旧游在他身旁蹲下来，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伸出手想碰碰他。

　　荆阻雪脸一偏，习旧游的手落了空。

　　荆阻雪提起酒壶灌了一口。习旧游收回手，蹲在他旁边看着地。

　　他们都要被月光掩埋了。

　　“阿雪。”习旧游又叫了他一声，可是过了很久，他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习旧游。”荆阻雪撑着身子坐起来，他的唇边还有未干的酒，他的衣领全湿透了，他扯开衣领露出干净的锁骨。他的目光仍然清明，但是却有红晕爬上他的脸颊，他的唇被酒色衬得艳红。

　　荆阻雪冷厉的脸上染上薄红，他现在不像个杀手，倒像一个秦楼楚馆里勾人而不自知的妖精。

　　周围的酒气太浓，习旧游觉得自己也醉了。毕竟他从来没喝过酒。

　　荆阻雪的唇一张一合，习旧游盯着他，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习旧游！”荆阻雪摔碎酒壶，酒液碎片砸得到处都是，荆阻雪皱着眉，他说：“你他妈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我让你滚！滚！”

　　“嗯。”习旧游回他一个单音节，然后凑了过去，吻了吻他。

　　一个简简单单的吻，习旧游只是轻轻地碰了碰荆阻雪的嘴唇，两个人一触即分。

　　理智回笼，两个人一起愣住。

　　“抱歉。”习旧游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他又戴上了那副温和有礼的面具，他不敢看荆阻雪只敢匆匆忙忙地往外走。今晚他的行为太奇怪了，他得去静一静。

　　荆阻雪没给他冷静下来的机会。他拽住习旧游的袖子往下一拉，习旧游就跌在他怀里。

　　荆阻雪恶劣地看着他，习旧游低着头盯着他的锁骨，习旧游不敢与他对视。荆阻雪眼睛里燃烧着嘲弄的怒火，他勾起唇说：“习旧游，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荆阻雪满意地看到习旧游惊讶地看过来，他压下习旧游的脖颈和他纠缠在一起。

　　全然不同于习旧游的轻缓。荆阻雪没有吻过人，他只是啃，只是咬，他伸出舌头胡搅蛮缠，再把习旧游的舌头吮得发麻。

　　习旧游下意识攥紧荆阻雪的衣领，他完全顺从荆阻雪，任由血腥味在两个人口腔间弥漫。

　　在习旧游快要窒息的时候，荆阻雪终于放开了他。

　　荆阻雪欣赏着习旧游微微失神的眼睛，他好像发现了新玩具。还没等习旧游缓过来，荆阻雪又摁着他吻了过去。

　　终于分开时，习旧游大口大口地吸入新鲜空气。荆阻雪抱着他，将头撑在习旧游肩上，他转过脑袋，对着习旧游的耳朵轻轻地说：“习旧游，我好恨你啊。”

　　感受到习旧游瞬间僵硬的身体，荆阻雪一字一顿，对着他又说了一遍：“习、旧、游、我、好、恨、你、啊。”

　　习旧游推开荆阻雪，荆阻雪的眼光很残忍，他直勾勾地看着习旧游，仿佛要将他凌迟。

　　“好。”习旧游点点头，他露出古怪的笑意，他好像想说自己很满意，可是他眼睛却明晃晃地暴露出他的痛苦。他站起来，说，“好。”

　　荆阻雪欣赏着他的狼狈，他恣意地半躺着，看着习旧游摇摇晃晃地消失在月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