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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只道是当时年少 ...

  •   怀念,是最现实的无稽之谈。——Aozora Makoto
      市丸银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现世玩。
      我说好。
      他又问我有没有想好去哪里玩。
      然后我丢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你既然早就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他笑得干净又良善,像是个被识破了恶作剧的孩子。
      “真言桑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通常都不长命。”

      我想他大概是在威胁我,但自从和他认识的那天起,一百年来这样的话我听得耳朵都快长了茧子。我也许还很喜欢听他威胁我,因为下一刻我们兴许就会动手,而这是我最擅长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关于这一点,队长大可放心。因为队长你已经亲身破除了这种不靠谱的说法。”

      他很意外地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打开黑腔,问我走不走。
      我欣然同意,跟着他来到了那个据说很好玩的地方——空座町。

      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藏起了灵压,然后蹲在街道边的电线杆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很疑惑,市丸为什么总喜欢在瀞灵庭散步。无论时间、无论地点,白天他会说是作为队长巡查有无可疑分子,到了晚上又说要看看有没死神玩忽职守、醉酒闹事。

      但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将责任心放在首位的模范队长呢。

      他从来都不是,也当不来这样的人。

      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市丸银的时候。
      那年我刚来到尸魂界巡视不足两年,以优异的成绩从真央灵术学院毕业,即将递交入队申请书给护庭十三番队。招新那天早上,真央里热闹极了。十三个番队都派了人来,不是三席就是副队长,还有两个队甚至由队长亲自来挑选。
      我排在人群中央,一眼就看到了前排那抹招摇的发色。银中带紫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掩饰不了围绕在那个人周围的犀利光芒。

      他站在大大的『五』字下,手臂上带着副队长袖章。弯弯的眼,弯弯的唇,嘴角的弧度温柔中藏匿着几分讥诮。很多年后想起来,我才发现,市丸银那时的笑容最是温柔,往后的岁月中,随着那上扬的嘴角所蔓延的,一点一滴都是残酷。
      尽管心里很清楚,他从来都是个冷到了骨子里的家伙,却还是忍不住怀念他那时的笑容。虚假也好、伪装也罢,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真实,而是一时的妥协。

      我捏着手中的入队申请书,随着人流慢慢向前,没走几步却看到那抹银色朝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走着走着,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听说过你哦。”他眯着眼凑近了我,“今年以最高分毕业的,连跳五级的优等生。”

      彼时我还是少女的模样。
      为了能更好地融入学院,也为了能在进入十三番队的时候不算特别违和,我特地在来到尸魂界的时候调整了自己的外貌。仅从长相判断的话,那时的我按人类的年龄来看,顶多不过十二、三岁。
      但市丸银看上去要比我更小些,完全是个小孩。所以最初看到他和其他副队长站在的一起的时候,我不经暗暗有些佩服。若说我是借着副神的能力,才让自己有了卓越的灵压,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天才。

      而天才,往往不会是个普通小孩。

      因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把市丸银当作了一个因为有着天才头脑而总喜欢装老成的臭屁小孩。什么都藏在笑容里,说话的时候总是迂回不定,虽然没什么副队长架子却很喜欢利用职权实施私刑,怎么看都是个骄傲过度、目无尊长,明明很幼稚却总以为自己早已长大的孩子。

      所以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尽管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人气不怎么高的三番队,并在入队之初一举当上了十席,市丸却是我那段时间最好的朋友。

      “因为青空桑看起来很强。”
      他这么说的时候,脚下正踩着我们队的三席。
      “我不喜欢弱者。”

      “弱者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哦。”闲着无聊的时候我会对他循循善诱。
      主人教导过我们『神爱世人』,所以我就想——世人我救不了,至少还能把这个不可爱的小孩子引回正道。
      所以虽然我在心里举一百双手赞成市丸关于“弱小的人麻烦得要死”的说法,却还是耐下性子,正直地对他说道,“市丸副队长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我们也能从所谓的弱者那里找到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呢?”

      “想要的东西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要自己去拿。”他说,笑得不怀好意,“而且如果为了获得什么就必须停下自己的脚步去等待那些弱小的人——每次都要回头,会让人失去耐心的。”

      然后我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解放了斩魄刀,疾速伸长的凄寒刀刃擦着我的脸颊飞过。
      我侧过头,险险避开。
      正打算抽出斩魄刀迎击,却见他一脸满意地收回了短刀。

      “知道吗?我们队有不少前•席官就是被这一击永远留在了五番队的院子里哦。”
      像是在说着一件有趣的事,他睁开了那双血色的瞳孔。漂亮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剔透眼眸间,流转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青空桑躲过了,所以,再多玩一会儿吧。”

      就像个偏执的小孩,贪玩又任性。
      强迫别人遵从自己所定下的游戏规则,一个不高兴就撒手推翻棋局。一切的一切,都以满足自己的趣味为出发点,最终也只有他才是这个游戏的终结者。

      然后我知道了市丸银其实不是个普通的天才小孩,至少不是我所以为的小孩。

      他没有慈悲心。

      于是我对他的评价一下跌到了谷底,也就此认定这个人麻烦又讨厌。但我依旧愿意和他一起玩,因为他从不对我说谎。
      他会坦率地告诉我他很想杀掉我,然后在下一刻遗憾地说我强得有点变态所以他还需要多偷袭几次才能成功。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批评我的懒惰与不配合,然后在我久无反应之下掏出神枪直接贯穿我的队舍屋顶。
      他还告诉我,既然我一直窝在三番队十席的位子上什么也不干,那三番队队长的位子就由他接手了。

      “市丸副队长你和蓝染队长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为什么不一直留在五番队?”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的话,却得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天后市丸对我说。
      “青空桑,蓝染队长也想找你一起玩。”

      ※

      “呐,我说。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在电线杆上蹲一天吗?”

      跟着市丸漫无目的地跑了好几个区之后,我几乎就要忘记脚下踩着的是我今天蹲过的第几根电线杆。如果早知道是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宁愿留在虚圈望天望沙望白月,让他一个人来这个空气稀薄得让人几欲窒息的地方自生自灭。

      “这可是重要的任务哦。”
      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但这种不错兴许是建立在看到我一脸死灰的前提下。
      “蓝染队长看上这个地方了,所以让我们来调查这里的灵子密度。”

      “队长……请你不要把‘我们’两个字说得这么顺口,我只是被你拖下水的。”

      他是一个人出任务就会偷懒翘班的家伙,但在这方面我也不遑多让。
      所以蓝染从来不会让我们两个去干同一件事,大多数时候是让我们各干各的,或和东仙搭伙。

      空座町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城市。
      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建有一所小学、一所国中、一所高中。因为没有重工业工厂的存在,周围的环境还算不错。人们勉强可以算得上安居乐业,虽然打家劫舍的事也并不少见。
      我不知道蓝染究竟是看上了这座城市的什么,但我想没了这座,找一座替补的应该不难——就像主人说的,没了这个尸魂界,还有别的能补上。

      “啊……又跑过一次。”市丸的声音平直,却又带着几分兴味。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死霸装的死神正从我们所在的电线杆旁跑过。那背影越来越远,我正想问市丸那有什么特别,却听他突然说道,“缚道之一,塞。”

      然后前一刻尚且健步如飞的死神就这样被缠住了双手双脚,在我们视线延展的前方,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队长你真是恶趣味不断。”

      “那么真言桑要不要也试试呢。”他将脸转向我,笑容懒散,“刚刚我已经计算过了,这个死神每七分钟就会跑过这里一次哦。”

      尽管我正直地向他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并且高举双手声明自己和他不是同一类人,但仅仅几分钟后,当那位被我们盯上了的可怜死神再次路过这个倒霉的地点时,我毫不犹豫地眯起一只眼,瞄准他说道。
      “缚道之九十九,禁。”

      下一刻,如愿看到了市丸嘴角微妙的弧度。
      “真言桑在向我挑衅。”

      “队长你误会了。”
      虽然我是故意用上了九十九级的鬼道。

      “不过可惜的是,被真言桑挑衅到的,好像不只我一个啊。”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头顶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天际被撕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两只庞大的基利安相继攀爬而出,大半身体已落到了街道上。
      我和市丸对望一眼,默契地收起灵压准备闪人。

      “队长,为什么它们敌我不分?”
      “真言桑在说什么傻话,所谓的‘我’难道是指我们和那些东西吗?”
      “啊,抱歉……我失言了。”

      差点忘了。无论是蓝染,还是市丸银,都从未将大虚放在眼里过。在他们的心里,支配者永远是支配者,而被支配者——只有遵从或消失两种选择。

      “队长,其实我们这叫畏罪潜逃。”
      “真言桑请你不要把‘我们’两个字说得这么顺口,我只是被你拖下水的。”
      “队长,模仿别人说话很差劲。”
      “但是畏罪潜逃的真言桑更差劲。”
      “……市丸银你还是给我去死一死吧。”
      “要叫队长哦,前•三番队十席。”
      “是是~前•三番队队长大人……”

      几个起落之后,我们停在了一栋不知名的建筑物房顶上。
      市丸将手举过额头,张望着说道,“这样好吗……说不定会有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哦。”
      我拨了拨被风吹落颈间的发丝,“没想到队长你还知道‘无辜’两个字怎么写。”
      他突然就弯着腰笑了起来,“我还记得当年真言桑曾对我说过呢,要对弱小的人抱有‘同情’之心。”
      那是因为我当初瞎了眼。
      “队长,这种追忆往事的口气真的不适合你。”

      本以为他会再做反驳,和我唇枪舌剑一番,没想到他却止住了笑意,站直腰板看向远处。无形的压迫感自左侧传来,我眨了眨眼,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他。
      这样的眼角弧度我很熟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他即将收起笑容的信号。
      这个时侯的市丸银最可怕。

      “真言桑还记得第一次斩杀大虚是在什么时候吗?”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记得记得,记得一清二楚。”

      就在蓝染请我喝茶之后的第三天,他特地为我准备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他说叫“捉迷藏”,我却给它命名为“与虚共舞”。
      而在那之后我也抱怨了很久,为什么市丸银的游戏入场券是简简单单地灭掉一个连斩魄刀都来不及拔出的三席,我却要在流魂街和一群身强体壮的大虚肉搏。

      “那个时候你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么。”

      每当被我以此为把柄威胁请客,市丸都说他很委屈。

      “但是我被咬了很多口。”
      于是我会举起自己的手臂一处一处指给他看,虽然我早就忘了当初那些根本没有留下疤痕的伤口到底在哪儿,也压根想不起那种疼痛的感觉,“我甚至觉得,蓝染队长当初把我找去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我喂虚。”

      “那是因为你不肯解放斩魄刀。”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瞟向我的腰间,“仅用鬼道就能从数十大虚的围攻下脱身,真言桑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你不是很想杀掉我的么,应该很失望我没被虚咬死才对。”

      “不,当然不。”他凑到我的面前,一脸为难地说,“毕竟是我向蓝染队长推荐真言桑的啊,你要是死了只会说明我看人的眼光很差……那很没面子。”

      我的回应是冲着他鼻梁而去的一记直拳。
      “玩不死我你不肯歇着是吧。”

      好多年,我都懒得计算究竟被这个男人设计了多少次。
      主人过去常说,为神者必须要有足够的涵养。因而我的同事们大都清心寡欲,也谦恭知礼,无论怎么被人挑战底线,都能以圆滑的方式处理。
      所以我想我的脾气应该也还算好,不然不会和市丸银打了这么多年的哈哈也没有直接把他给铲除。虽然偶尔,也有人评价我说太过暴躁……但那真的只是偶尔。

      “哎呀……真言桑你看。”
      我正出神之际,他指了指先前我们惹事的方向。只见一名橘色头发的死神腾空而起,手起刀落之下,盘桓的大虚已消散在了空中。

      “那个……是之前来救朽木家小姑娘的旅祸吧。”我眯着眼,好不容易才辨认出了那个身影。
      很有精神,也很有干劲。
      这两样对我来说早就没有的东西,却在这个少年的身上闪闪发亮。
      抢眼的明橘划过半空,带起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明媚弧线。

      我微微睁大了眼,某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和市丸的拉锯战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而我也不会总处在被动的位置。
      他的弱点不多,我却恰好知道一个。

      “我说,队长。那个旅祸的发色很漂亮呢……队长没有想起什么人吗?”

      那一部分我未曾参与的过去,对他而言却不是可有可无的岁月。
      我突然就想起那个黄昏,五番队的屋檐下,前来递送文书的女子和正扔着无数工作不管、满不在乎地对我刀剑相向的青年。

      静谧的霞色,浸染一池碧波。

      她叫他,银。

      然后在下一刻抿了抿唇,改口——

      失礼了,市丸副队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只道是当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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