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荒草游乐园

37、鸳鸯锅

　　许逸风出院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过工作室的财运倒是来了，闫严拿着身份证去银行开通了手机银行，那张卡每年两次，固定有两笔钱从某个基金公司汇入，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杨猛。

　　后来每个月发工资，他留下日用的部分，就把剩下的存到这张卡里，打算等罗正伟出现的时候把这张卡连同里面的钱，一毛不差地甩在他脸上。

　　他还请了个私教，除了带着许逸风做康复训练，还强制要求周赫和高媛一起锻炼，然而前者每次都拿回家带孩子的借口逃避运动，后者划水划得闫严都没眼看。

　　生活节奏好像又回到他们刚毕业的时候，每天在工作室插科打诨，忙起来的时候就在沙发上凑合住几天。

　　变化当然也不少，许老板的厨艺突飞猛进，私教课也没拦住周赫长胖的趋势，高媛的头发长长了，烫了个当下流行的羊毛卷，每天顶着一头炸毛到处撩闲。

　　只是王劼再也没出现过，甚至没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仿佛他从始至终没存在过。

　　就像罗正伟，这两年来，除了在除夕夜里，他给陈颀还有杨猛发拜年短信的时候，几乎想不起来他的生命中，有十年的时光都是和这个人一起度过的。

　　闫严把许逸风熬夜整完的淘宝单吹干后打了包，看他又是一脸伤歪躺在地上的豆袋沙发上，就知道一会儿高媛来了肯定饶不了他。

　　感觉他俩就是到了八十岁，也是这个打打闹闹的状态。

　　“碰到之前帮许雯姐打官司那个律师了，你说我能坐视不理么？”

　　许逸风被高媛揪着耳朵，嬉皮笑脸解释着。

　　那个律师的名字他还记得，虽然只见过一面，在许逸风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他好像在许雯的公司上班，穿着打扮是美剧里的精英做派，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闫严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人家毕竟是出了力帮了忙的，他竖起一只耳朵，听许逸风说还帮他争取了一些民事赔偿，想起来那阵揭不开锅的时候，周赫愁得腰间的泳圈都小了一号，后来不知道怎么解决的。

　　原来钱是从这来的，他对陈与同的厌恶感减少了一丢丢，又听高媛这个财迷假模假式说，要请人家吃饭。

　　这俩人平时干正事的时候磨磨唧唧，闫严没想到过了两天许逸风还真把人带来了，还买了一堆火锅底料和肉卷，他承担了庞大的洗切工序，许逸风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他用了毕生演技献上了一个自然的职业假笑。

　　不过，陈与同好像和记忆中的那张脸不太一样，当律师的向来八面玲珑，可这次来了他们这间乱糟糟的工作室，反而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闫严把炒锅摆在灶台上，去叫许逸风炒火锅底料的时候，竟然从他看许逸风的眼神里，寻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暧昧。

　　吃完饭后，许逸风自告奋勇要去当司机，剩下的几个人碗筷都顾不上收拾，叽叽喳喳开始八卦。

　　“我看许逸风这二傻子的第二春就要盛开了。”

　　周赫点上一支烟，在家里不能抽，只能在这过瘾。

　　“你们不知道，我搂着风哥的时候，这帅哥的脸黑得，我的小心脏都哆嗦。”高媛摸着胸口，一脸坏笑，然后挨了李敏一记弹脑门。

　　“你就到处使坏吧。”

　　“我怎么能算使坏，我这可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高媛邀功般地搂住闫严的脖子，呼叫声援：“小闫，你说是不是。”

　　由于在许逸风住院的时候，他的功劳功不可没，大家原本叫他闫总，在他的强烈推辞下，居然变成了小闫。

　　闫严拨开她那一脑袋扎人的卷毛笑道：“媛姐干得漂亮，我支持你，您看还有什么能做的，尽管安排，小的也想为许老板的脱单事业添砖加瓦。”

　　“啧啧啧，闫严啊闫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李敏不住摇头，另一边周赫已经开始收拾餐桌了，只剩下高媛这个眼里没活的，还在这耍赖皮。

　　“小闫你也不要着急，媛姐迟早也给你安排上。”

　　闫严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他有要等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主动凑上来追求他的，闫总和严总给他介绍的，差不多也能凑齐十个手指头了，连同那一次放纵的尝试，都没能让他忘记那个人。

　　想到大学的时候，高媛拦截了多少写给许逸风的情书，她不把好好的情侣搅合散就罢了，还懂不懂给自己安上爱神丘比特的称号。

　　幸好这种槽他只在心里吐了几次，到了年尾飘雪的季节，许逸风和陈与同在一起都好几个月了。

　　闫严前两天拆了快递，发现许逸风又买了某个潮牌新出的单品，骚粉的底色上印着胡里花哨的图案，这毛衣织得跟半成品似的，他套在身上以后给许逸风拨了视频电话，对面果然一阵爆笑。

　　“噗，闫严，你别说，你穿还挺好看，送你了。”

　　“你这趟差出得时间长啊，不会要在上海跨年了吧？”闫严说。

　　许逸风一看就是又没怎么睡，顶着一双熊猫眼直打哈欠。

　　“争取元旦回去，验收你的作品，进展还行吧？我都跟袁爽说好了，年后就开展，你别到时候交不了作业。”

　　闫严啼笑皆非：“我操，什么时候还轮得着你催我了，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可能还有点小问题，到时候你帮我看看。”

　　“某猛提啊，我先去补个觉，你有事随时call我。”许逸风说。

　　闫严洗漱完，打开窗户，只开了一条小缝也瞬间感到冷空气钻了进来，窗户上结了霜，不过工作室里仍然很温暖。他把几排多肉挪到远离窗户的另一边，看着身上那件毛衣，虽然审美和自己的简约风不相符，但还真挺暖和。

　　削铅笔、煮咖啡，又开了音响，等周赫拎着外卖到工作室的时候，他已经画了两小时了。

　　“小闫，先吃饭，你早上吃什么了？”

　　“煮鸡蛋，面包，还有咖啡，学长你要不要尝尝新买的豆？”

　　闫严把自己的杯子冲干净，又给重新压了粉，给周赫来了一杯浓缩。

　　“咖啡你也少喝点吧，尤其别空腹喝，伤胃。”

　　周赫把外卖放在餐桌上，外套上落的雪一进屋就化了。

　　“下雪了么？”

　　闫严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地上却没什么积雪。

　　“就飘了两片，不过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大，等会儿小媛来了我们去买点肉，晚上包饺子吃吧。”周赫说。

　　“好啊，别买茴香啊，我不爱吃茴香馅的。”

　　闫严三两口吃完毫无滋味的外卖，也是被许老板惯得，口味越来越刁了。

　　“给你包纯肉的，最多加点大葱。”周赫吃完就去冰箱拿肉化冻。

　　他收拾完外卖盒子，接了一杯水回到画架前，过了一会儿感觉光线变了，但也没挪窝，知道是周赫开了灯。

　　又听高媛嚷嚷着面粉不够了，不如直接买饺子皮，周赫则嫌弃她拌得馅多了，奇怪的是这些动静并不会让他烦躁，闫严调了下歌单，又捏了两张画的照片给许逸风发过去，让他看一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学长，给我倒杯水。”

　　他看了眼推车上的马克杯已经空了，随口叫了一声。

　　工作室的暖气烧得很热，早上打开的窗缝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他把毛衣袖子往上拽了拽，挽到胳膊肘的位置，调整了一下画架的高度，专心画着模特衣袖的细节处。

　　总觉得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闫严拿起遥控器，把屏幕上的图片放大，给许逸风拨了视频。

　　是真的渴了，他端起接满水的杯子一饮而尽，许逸风看到他穿着自己的衣服还是先笑了一阵。

　　“我感觉你这画差不多了啊，不用再补什么了。”

　　“你看看袖口是不是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一幅画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画完的时候。

　　闫严后退了两步，把全幅画作呈现在许逸风的视频里，不过照片和视频再逼真，实物的样子还是需要亲眼所见才能判断。

　　许逸风给了点小建议，又让他看了看他的画，目前只是起了个小篇幅的草稿。

　　“你这个尺寸要是放大一些效果会更好吧。”

　　他几乎能想到，不久之后他们会开一间更大的工作室，来陈列巨幅的画作。

　　闫严挂了视频后重新削了铅笔，又看了一会儿他的作品。像这样特别投入地画上一整天，停下的时候积攒的疲倦虽然很强烈，可满足感也是无法言喻的。

　　他修饰了一些边角，在左下角签了个Y，周遭的声音才渐渐明晰。

　　熟悉的，是周赫沙哑的笑声，高媛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还有陈与同嫌弃他们把中岛弄得乱糟糟的。

　　高媛扑过来，挂在他背上。

　　“画完了啊，终于……”

　　她听着比自己还累的样子，闫严弯下腰，她顺势把腿夹在他腰上。

　　“我手脏，你小心点。”

　　闫严本想伸手托他一下，看到满手的碳灰色，高媛穿的又是一条白色的牛仔裤，他只好又俯下身，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你背我去餐桌那边。”

　　高媛催促道，“与同哥来了，说许老板给咱们带了好东西。”

　　“什么啊？”

　　闫严慢悠悠走着，“他刚才没提这茬啊。”

　　他把高媛放下，看到厨房的岛台边站着一个陌生的面孔，正在水槽洗手。

　　陈与同见状介绍道：“这是我同事，朱越，刚才看你在画画，就没打扰。”

　　那人和陈与同一样，穿着法院的工作服，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在小臂上，紧致的肌肉线条分明。

　　“你好。”

　　他笑着向闫严打了个招呼，很随意的样子，又拽了张厨房用纸擦手，熟练程度就像到了自己家，看起来准备加入包饺子的队伍。

　　面对陌生人他一向很局促。闫严本想说，麻烦你让一下，我要洗一下手。却不知道怎么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朱越见他只是盯着自己，蓦得有种心跳加快的感觉。他把擦手的纸丢到脚边的垃圾桶，侧身让开位置。

　　“要洗手么？”他说，“水有点烫，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