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荒草游乐园

32、梦中人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拉开，闫严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点使不上力。

　　大夫虽然有些疲惫，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眼神却很沉稳，闫严悬着的心渐渐落下，高媛冲在他前面，他听见大夫说，许逸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原来自己没那么爱他啊。闫严看着氧气面罩下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分手而已，许逸风就不想活了。

　　算一算他和罗正伟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超过许逸风和王劼在一起的时间，可是罗正伟消失后，他一次也没有想过去死。

　　傻逼。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很想冲过去揍他两拳，但护士很快把他推走了，说是要在ICU观察两天。让家属一定要保证手机全天开机，以便随时联系。

　　不过闫严和高媛压根就没想过要离开。他们在走道里租了一张小单人床，也是此时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你在这看着？我去买点水和吃的。”

　　闫严瞅了瞅自己一身的打扮，但也没工夫讲究了，松懈下来才发现又累又饿。

　　“不不不，你别留我自己在这里，我害怕，万一……”

　　高媛头摇得像破浪鼓，嘴倒是很快把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闫严挠了挠头，知道让她去买东西她肯定也不愿意。

　　“那咋整，这会儿咱俩可不能倒下啊。”

　　两人都默契地没提周赫，李敏远在巴黎，算算时间倒是快该起床了。

　　“我害怕……”

　　高媛眼巴巴看着他，闫严只好抱住她，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没事，这傻逼不是见义勇为么？人警察也说了，好人有好报。”

　　他安慰人的功夫比许逸风差得远，越说越觉得像是在立flag，好在抱在一起的俩人肚子此起彼伏地叫起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闫严。”

　　高媛叫了他一声，虽然把鼻涕蹭到了他的肩膀上，闫严转过头，看到在他们旁边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正在输液的老人，他的女儿坐在床边一个小马扎上刷手机，头也没抬，却递过来一包抽纸。

　　“你以后，不要做危险的事，也不要像许逸风这样……”

　　高媛没说完，但自从闫严给她看完许逸风发出来的邮件后，她就一直止不住地掉眼泪，这不仅仅是出于对许逸风的担心。

　　“我能做什么危险的事，我这么怂，连螃蟹都不敢抓。”

　　高媛终于笑起来，想到前些日子许逸风忙着的时候，他俩一起去海鲜市场，闫严看到那些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却还转着眼睛的螃蟹，又“不怎么想吃”了。

　　以前吃的时候，都是罗正伟揭了壳，剃好了肉，给他放在小碗里，还配上一小碟生姜醋，一小杯热黄酒。

　　“诶？”

　　闫严突然发现有人提着熟悉的麦当劳的纸袋，恍然大悟道：“咱俩可以叫外卖啊。”

　　“对哦！”高媛激动地坐直身体，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被眼泪泡得亮晶晶的：“也叫炸□□，这味儿太香了。”

　　“啧。”闫严皱了眉头：“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他打开手机，刚打开蓝色软件，高媛却突然拽了拽他的背心。

　　“怎么？又想吃别的了？”

　　开了会儿玩笑，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闫严笑着抬起头，才发现有个陌生的中年妇女站在他俩面前，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

　　“您好？”

　　“你们是许逸风的家属么？”

　　阿姨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不太相信。

　　“怎么，就俩孩子啊？”

　　闫严和高媛对视了一眼，猜测这大概就是许逸风今天救下的那个姑娘的母亲了。

　　“哦，他父母离得比较远，我们是他朋友。”

　　看的出来，眼前的人也是急匆匆地赶过来的，闫严想起下午的时候警察说被救的女孩没伤到要害，已经清醒过来了，还接受了他们的问询，应该很快就能抓住那个丧心病狂的歹徒。

　　但不管伤得怎么样，任谁经历这种意外事故，家人一定都非常惊恐。

　　“哎，阿姨，您不用这样……”

　　闫严还没请她坐下，江雪梅就猛地向他们鞠了一躬，她在家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诈骗，直到小区门口的派出所民警上门来接她去车站的时候，仍不敢相信女儿会遇到这种事。

　　“听说他还在重症监护室，你们俩……”

　　江雪梅又擦了一把脸，本想说，你们俩孩子能顶什么用，话到嘴边想到就自己这么个大人，不能再这么脆弱。

　　“饿了吧？阿姨刚买了饺子，有肉馅的，还有素馅的，看看爱吃什么。”

　　她鞠躬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闫严搀住她就没撒手，高媛从她手里接过那个袋子，沉甸甸的两盒水饺，摸着还有些烫手，应该是刚买回来的。

　　“谢谢阿姨，您坐吧。”闫严说，示意高媛先吃。

　　想了想好像不该留她在这里，于是又说：“您女儿还好么？”

　　“哦，她已经没事了，她二姨和舅舅都在，我就跑出去买点吃的。”

　　她的津腔很明显，闫严也就不问她哪里人了，可这会儿问什么都觉得不太合适，手里被塞了双拆开的一次性筷子，又被塞了一盒饺子。

　　“说来也是缘分，我女儿也姓许，叫许雯，跟许逸风还是同一年的，就比他大几个月……”

　　不知道是不是有个长辈在这里，又或是江雪梅的乐观态度感染了他，闫严突然觉得很饿，肺腑间的焦灼褪去后，就是身体本能的饥饿感。

　　他大口吞着饺子，确信许逸风一定会好起来的。

　　医院里人来人往，前半夜让高媛在租来的床上睡了一觉，盖的还是江雪梅问护士借的一条薄毯子，而他自己身上的外套则是许雯舅舅的。

　　等高媛睡醒，闫严几乎是头一歪就陷入了昏睡。

　　一开始还觉得到处都很吵，身上也冷，医院的冷气开得挺足，他不得不蜷着身子，几乎把整个人缩进那件外套里。

　　“我还是太没用了对不对？从前都是被人照顾，现在到了医院连挂号都不知道怎么挂。”

　　他在梦里和一个模糊的身影对话，可对方却全无回应，听起来倒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可以联系严总，”闫严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快三十的人了，有点什么事，居然还想着找老妈，真丢人啊。”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自个儿买房，自个儿装修了，要不是因为我，可能都结婚生孩子了。”

　　他说这话就是故意的，想让那个人生气，反驳自己，梦中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清也摸不着。

　　“许逸风都比我强，他一倒下，我们这工作室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他像是赌气，又像是给自己鼓劲，坚定地说：“哼，这地球离了谁还不转了是怎么地，明天一早我就去上班。”

　　温暖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闫严翻了个身，又把腿舒展开。

　　“不发烧，估计就是热的。”

　　高媛擦了擦手，小声对李敏说：“你那边没几天就开场了，干嘛跑回来啊。”

　　李敏看起来比他俩还憔悴，嗓子也哑了，只能用气音说：“出这么大事，你俩能行么？还有啊，钱够不够？我去问问大夫，你在这看着他吧，这梦话说的，咬牙切齿的，又听不懂什么玩意……”

　　高媛本想反驳，但听到钱的事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想这事，估计是闫严先给垫上了，等想明白，李敏都问完回来了。

　　“今天估计还得续费，一会儿我去拿缴费单，你饿不饿，我先去买点吃的。”

　　早点还是江雪梅给买来的包子和豆浆，闫严也是吃完才睡的，中午给送来的则是小炒肉盖饭，高媛没叫醒闫严，自己吃了一半，还没消化呢，许雯的二姨又送来几个水果，李敏出现的时候她刚啃完一个苹果。

　　“吃不下了。”

　　她觉得自己心有点大，不过ICU的探视时间到了，每天只能一个家属十分钟时间，她假意让闫严多睡会儿，自己套上除菌服进去看了看许逸风。

　　“我操，你怎么回来了？”

　　闫严睁开眼就看见李敏举着半根香蕉，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可能是睡姿不对，睡了一会反而浑身酸痛。

　　“我还以为穿越了呢。”

　　他四下看看，还是熟悉的消毒水味，以及乱糟糟的走廊。

　　这天有两个好消息，一是许逸风晚上就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虽然还没醒过来，但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

　　二是行凶的人已经抓住了，此人是许雯公司两年前辞退的一名销售代表，因为舞弊被公司开除，许雯曾发现他的犯罪证据，正因如此，他怀恨在心，出狱后持刀对许雯进行了报复。

　　闫严和高媛都清楚，许逸风并不是“凑巧”出现在许雯工作的地方，但他俩不约而同都没有对警方提及这个问题。

　　不过闫严那天才知道，当年把这个人缉拿归案的，正是罗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