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维纳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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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你啊，他装作生气的样子，要叫哥。
闫严知道他还是在逗他，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擤了鼻涕，囔声囔气地叫道，哥，一会儿你在我们家吃饭么？
罗正伟应了一声，接着他的话随口说，不但要在你们家吃饭，还要在你们家睡觉呢。
真的么？闫严笑起来，他在学校就没什么朋友，这一次暑假能来爷爷家过，别提多高兴了，这时还有个能陪他玩的人，激动得嗓子破音了都没发觉。
真好哄，罗正伟也笑了。
去看电视么？他问。
要先写作业，再吃饭，才能看电视。闫严又从一旁摞着的练习册里拿了数学作业。
啧。罗正伟挠了挠头，好学生啊。
正伟啊。
闫老头搅着鸡蛋液把头探进书房瞅了一眼，俩孩子正互相瞅着乐呢，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罗正伟这小子是这片胡同出了名的淘气，但说来也怪，甭管大小的孩子，还都乐意找他玩。自己的孙子性格打小就内向，父母都忙着挣钱，是保姆一手带大的，有什么想法什么情绪也从不显露。听话乖巧没得说，可完全没这个年龄的孩子那种天真。
这会儿看着闫严咯咯傻笑着，当爷爷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怎么了闫爷爷？罗正伟转过头。
你妈下班了，刚站家门口喊你呢，我跟她说了，你在我们家吃，要不就我和闫严俩人，怪无聊的。
没问题。正中罗正伟下怀。
不过你妈说了，让你少看点电视，伤眼睛。闫老头又说。
我看弟弟写作业呢。罗正伟看闫严已经摊开作业本低着头写起来，知道他是怕被爷爷看出刚才哭过。
闫老头嘲笑道，你自个作业就从来没写完过，我孙子成绩可好了，还用得着你看？
我一个要上初三的看不了他小学三年级的作业了？罗正伟急了，闫爷爷你看不起谁呢？
你小子就是口气大，哎呀。闫老头想了想又说，不过调皮捣蛋的以后都能当官，罗百音这个玩意儿没别的本事，可给你这名字是起对了。
听懂了么，你就笑。
等爷爷走了，罗正伟才勾了勾闫严的下巴。看他一直憋着笑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哎。闫严握笔的手晃了一下，问他，哥，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呢？和当官有什么关系？
罗正伟从他手里把笔抽过来，尽量一笔一划地在他的草稿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和政委谐音么？政委你知道是什么吧？
莫名就有点烦躁，这字是丑了点，还比不上人打的草稿呢。
我知道。闫严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罗正伟看他写的题，倒是都写对了，果然是好学生啊。
他突然也不想去看电视了。吃完菠萝去看那些画。两个画架一大一小，大的夹着八开的素描纸，最上面一层盖着薄油纸，应该是怕下面的画被磨花。
揭开来就是一张石膏素描稿，女人只下身裹了块布，罗正伟有点臊得慌，这画的什么啊？胳膊哪儿去了？
他想起握过的细溜的手腕，和端正摆在书桌上，被深色木质书桌衬得雪白的软软的胳膊。
维纳斯。闫严还是认真写着题。
什么斯？罗正伟没听过，只觉得那画那么大一副，顺着脚边的布一点点往上看，布纹的褶皱，石膏的质地感，还有那么立体的躯体，笔触干净，明暗关系的处理干脆利索，很难想象是这么个还没他高的小孩画出来的。
是西方神话故事里的，爱与美的女神，这个雕像是在海边的一个洞里发现的，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胳膊了，所以又叫断臂的维纳斯。闫严解释说。
是挺美的啊？罗正伟越过敏感部位，看了看画里雕像的脸。
闫严翻了一页作业，画了四十个小时呢。他极少这样炫耀自己，却很想吸引罗正伟的注意力，想让他佩服自己，然后陪自己玩耍。
这么久？罗正伟吃了一惊，怪不得画这么好。
他又翻开小画架上的速写本，里面除了他家那条老狗，还有一些胡同里的院门，路边停着的自行车，后面有好几副闫爷爷笑着的脸，寥寥几笔却都抓住了这些事物和形象的特点。
哎。他来了兴致，端起本子跑去书桌。
你画个我呗？这样的是不是很快就能画好？
啊？闫严突然就有点后悔刚才炫耀了自己。可是罗正伟已经把本子塞到了他手里。
那你坐在那里不要动。
他只好站起来，去画架旁边挑了两支铅笔。
一支HB的已经用短了，他拿起削笔刀，却被罗正伟握住手。
我来削。你画就行。罗正伟不舍得那双干净的手被弄脏，照着其他笔的样子，小心翼翼把铅笔的炭心削成扁平状。
他从没这么老实得呆坐着超过半小时，一动不动的，看画家那笔放在眼前量了两下，然后在本子上慢慢描摹着。
很安静，只听见笔触与纸面接触的声音。罗正伟大气都不敢喘。
而画画的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直到喊他们吃饭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宁静。
怎么才画了一个眼睛啊。罗正伟拿过速写本，有些不满。
可那只眼睛却画得栩栩如生，简直像用照相机拍下的黑白照片，睫毛也根根分明，他不由又开心起来。
哥，你的眼睛很漂亮。
闫严收了笔，他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一会儿吃了饭继续画呗。他怕被看出那份私心，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
罗正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天吧，一个暑假你是不是都在这，不着急。一会儿我要看电视。
好。闫严看着他笑了。
傻不傻，罗正伟低下头也看着他，眼眶还是留了一圈浅浅的红，哭过的肿没那么快消。
还有啊，我这不叫漂亮，这叫帅，会不会夸人。
女孩子才叫漂亮。罗正伟想，你也挺漂亮。
知道了哥，你的眼睛很帅。闫严学他的话夸了一句。
聪明。罗正伟伸手在他脸上轻弹了一下。
夏天的天都亮的早，四点多的时候，窗外已经透着亮了。
罗正伟没开灯，从床上起来，到抽屉里抽了条内裤换了。
这学期刚上过生理卫生课，不过早在上课前，几个男生就聚在一个同学家看了些不可描述。
他看着那一团黏腻，想了想还是塞到被子里，打算醒了自己搓。
上一次被老妈笑过之后，他就开始自己洗衣服了。
可梦里模糊的身影却有点奇怪，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转头又睡着了。再醒来是被爷爷的扫帚把给夯醒的。
日上三竿了小子，罗百音的嗓门一亮，全胡同都能听见，他正打算做午饭。
哎哟，罗正伟蹿起来，被子里的脏内裤也滚了出来。
这下倒是不怕被老妈笑话，可爷爷却笑得直咳嗽。
我家孙子长大了啊，他笑着出了门。罗正伟却猛然想起了昨晚的梦。清清楚楚，他攥着的是谁的胳膊，又拉着谁的手握住自己。
他起了床，到客厅看见圆桌上还摆着剩下的早点，冷豆浆端起来下去了半碗，才消解了睡醒后燥热的症状。
去院子里洗了裤衩晾起来，踩着柴火垛看隔壁的院里，闫爷爷正在挪花盆，免得中午的毒日头把那几盆上好的君子兰给晒蔫了。
闫爷爷，罗正伟叫了他一声，想问问他的小羊还没起床么？
昨天晚上陪他看电视的时候就昏昏欲睡了，可见平时睡得早。不过也幸好睡着了，否则拉着他陪着在闫家睡觉，还真不好拒绝。
政委啊，闫中军抬头招了招手。
我去给您拾掇。罗正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积极了，手一撑，一条长腿就从墙上撩了过去。
有门你不走，当心摔着。闫中军吓了一跳。
罗老头隔着墙骂，自家的院子不扫，这上赶着扫谁家的灰啊？那老闫家也没有小闺女，鬼迷了心窍了。
罗正伟嘿嘿笑着，只是帮闫中军搬那几个沉甸甸的花盆。
闫中军帮着他回了嘴，那我们家大鱼大肉也不是白吃的。
房间里静静的，好像没什么人在。罗正伟跑进卫生间里洗手，白色的马桶，还有透明玻璃门的淋浴间，和他们家的摆设差不多。面盆台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小杯子，里面竖着儿童牙刷，卡通的牙刷柄，蓝莓味的儿童牙膏……
他把头伸出来终于问道，闫爷爷，小羊人哪儿去了？
闫中军扫着院子，又撒了水。
每天都要去画室呢，中午饭也在那吃，两点多才回来。
哦。罗正伟看了看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也就吃个饭睡个午觉的功夫。
他在旁边那条印着蓝色小熊的毛巾上擦了手，出了闫家的院子，一眼就看到一帮小屁孩拿着粉笔在昨天画了一多半的狗身上乱抹。
领头的小男孩是最淘的那个，他的火一下蹿了起来，两步走过去揪住他的耳朵提溜了半米高，头一回手上没了轻重，孩子吱哇乱叫了起来。
正伟哥哥……我们错了……
旁边机灵的几个忙抱腿的抱腿，扯胳膊的扯胳膊。
谁让你们搁这乱画来着？罗正伟松了手，手底下的男孩早哭成了花脸猫，可已经花了的画肯定是无药可救了。
行了别嚎了，上一边墙上画去。他没好气地说。
孩子的伯母从胡同口跑过来，阴阳怪气说，你小时候这两条胡同的墙都被画满了，你家每年给居委会缴费都得多给份刷墙涂料的钱，长大了倒都忘了。
老婶，罗正伟也有点不好意思，平时您家大宝就搁我脸上画我也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您看看这底下的，是闫爷爷家的孙子昨晚上刚画的，这不是糟践好东西么？
他叹了口气，中午饭爷爷特地卤的鸡腿都不香了，只吃了一碗米饭。
想起昨天还是偷看了人家的日记，真不要脸。
今天回到爷爷家里，认识了一个叫罗正伟的哥哥。他很高，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维纳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