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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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午后，宿舍楼外响着嘈杂的蝉鸣，明明是大亮的天光，窗帘也全敞开着，屋子里的空调虽然老旧，却也不遗余力呼呼吹着冷气。
闫严的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很少做梦，也从没做过这样的梦。梦里的自己莫名从空中往下坠，总也到不了底，耳边是呼啸的风，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两手空空。
“哎，起来了……”
有人在叫他。
“嗯？”
他总算睁开眼睛，还有点适应不了突然袭来的明亮，身上只盖了条毛巾被，背后全被汗湿了，而胳膊腿却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旁边的人一手抓着床边的围栏，一手放在他面前晃着。
“什么情况啊？睡这么死？”
许逸风笑了笑，看他醒了，转头把地上的一堆画材收到一个很大的编织袋里。
闫严缓缓坐起身，浑身像被揍了一顿似的，酸痛无比。从枕边抽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你要是还难受就躺着吧，酒量又不怎么样还死喝，要不是小爷我身强力壮把你扛回来，你现在可能是在大马路上醒过来的……”
许逸风还在絮叨，闫严跳下床，从桌上拿起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端起来一饮而尽，好容易把翻腾在胃里的呕吐感压了下去。
“我去冲个澡，你等我一会儿。”
他随便套了件T恤，端上盆拿了条毛巾，出门往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
头一阵阵发蒙，是宿醉的后果，他总觉得梦到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滚烫的水从喷头洒下，他调低了水温，一直都不喜欢太热的水，这个时间点，又是暑假，宿舍里没什么人，他很快洗完了，出来的时候看到二班的肖子锐，只点头打了个招呼。
“没回家啊？”肖子锐问。
“嗯。”闫严不太想理他，因为之前他问过他的问题。
你单身么？你喜欢，男人么？
我单身么？我喜欢男人么？闫严很明确地知道答案，当时只回了他一个“滚”。
“明天……”肖子锐还想说点什么。
“我没空。”闫严撂下一句话走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许逸风正在打电话，两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画架，笔，颜料，洗笔筒，还有钉好的画布。
“我跟舍友约好了，这就要出发了，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去找你……”
许逸风看他进来，马上又对电话那边说：“那先这样，挂了啊。”
闫严的头发剃得很短，不像许逸风，一头半长的黄发，他从小就习惯把头发剃得很短，随便擦两下就干了。
“你昨天怎么喝这么多啊？”许逸风看他脸色不好，摇着头叹气。
“没多，都没吐。”闫严把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又穿上鞋。瞅了一眼许逸风脚上很旧的一双耐克，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得得得，回头让高媛说你。”许逸风拎上自己的袋子，又踹了一脚地上的包：“没多你就自己拎着吧。”
其实他没必要和许逸风一起去写生，尤其是画油画，带一堆东西去，要价又高，他也不爱画那些风景，印象派什么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可销量确实好。
他不是为了赚钱，闫总和严总离婚以后就像比赛似的给他打钱。在物质方面他也没有更高的追求，花钱最多的地方也就是画材了。
他只是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做，一闲下来就觉得心里很空，仿佛一片黑暗的荒芜。
许逸风和他完全是两种人。大一开学，在宿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就知道。许逸风需要靠打工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在这样繁忙的状态下，他很快乐。那是一种和财富毫无关系的快乐，简直可以用无忧无虑来形容。
闫严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恐怕是真喝多了，竟然开始思考人生这种无解的问题。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许逸风看着路边一溜的小摊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来个打分烤冷面吧，加肠。”
闫严刚才还没觉得饿，现在却有点饥肠辘辘的感觉，又补了一句：“有水的话也来两瓶。”
“行。”许逸风把东西放下，跑过去给他买吃的。
他一直记着那个人跟他说的话，他小的时候就懂的道理。有时候你是出于好心，可怎么表达也很重要。要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和脆弱。而只有相互付出，友谊才能长久。
两人在校门口的公交站棚子下等着，闫严几口吃完了烤冷面，有点咸，路边摊总是这样，所以他才会让许逸风再买两瓶水。
公交车一直没来，他知道许逸风有点着急，看了好几次手机。
“打车吧。”闫严拨了个号叫车，“刚买吃的我就不给你钱了。”
“哦。”许逸风笑了笑，其实打车的钱比买份烤冷面贵多了。
闫严显然不缺钱，虽然他从没提过自己的父母，逢年过节也很少回家。
许逸风倒是很坦诚地告诉他自己家里的情况，无非是父母离婚，高中毕业后就没从家里拿过钱。现在必须要打工来赚取学费，其实他每年都能拿到点奖学金，不过除了自己这份，还有另一个人的生活需要负担。
出租车很快来了，上了车后许逸风问：“晚上跟我和王劼一起吃饭么？”
他本来不太想叫闫严，可又不想处处欠他的。这点钱对闫严来说或许无所谓，可许逸风想尽量公平点。
闫严看着车窗外。许逸风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高媛和王劼。报道那天和他一起来的。高媛是本校国画系的，而王劼在R大读金融。
初中开始学画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之所以没有放弃绘画完全是靠这两个朋友的接济和鼓励。
初中的话，算青梅竹马了吧？可他认识那个人，还要更早一点。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比许逸风不差什么。
“想什么呢？”许逸风又问。
“没什么，”闫严转过头，“高媛去么？”
一开始许逸风好像误会了他对高媛的感情，只说她不会找男朋友的。闫严同样误会了许逸风对高媛的感情，不过另一个男人的存在让这一切很明了。
他能看出来，因为感情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藏不住的。恰恰是那个人不在的这段时间，让闫严更清楚地感知着对那个人的思念。
“她有事……”许逸风说。
“那我……”
他本想说那我就不打扰二人世界了，而许逸风没明说过，他觉得还是不要由自己戳破这张窗户纸。
“我晚上去我爷爷家一趟，有一阵没去了。”
“那也行，”许逸风笑了笑，“代问爷爷好啊。”
出租车在公园门口停下，两人从后备箱拿了东西往里面走。阳光还是很好，却没有那么热了。找了个地方把画架支起来，大概是摆得摊子有点大，时不时有路人过来瞅两眼。
不过他很难受到影响，画画的时候是全身心沉浸的。什么也不会想，也不会想他。
他把画笔丢到桶里泡着，铅笔在稿纸上随便画了几笔地起了型，眼前是熟悉的风景，他甚至不需要拍照，就能凭借脑海中的记忆画出来。这公园他们以前也来过很多次。
一年了。
闫严想，整整一年了。昨天是他的生日，除了爷爷叫他回家吃面，其他人仿佛都忘了这个日期。
这个傻逼，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吧？去年的这一天明明只是说了两句气话，这人就甩门走了。
他也忘了么？还是假装忘了？
闫严在心里骂了一句，抄起笔在画布上抹了赭石色。
罗正伟到底上哪儿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连梦都不给他托一个。妈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