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倾向》门进喜

3、第 3 章

　　“姐！你开门！！”

　　吱呀——

　　许望舒擦干净眼泪，打开门看着于晋云。

　　“姐……”

　　于晋云喘着粗气看着许望舒，心脏还在因为紧张而加速跳动。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守了很长时间吧，辛苦了，走吧，我带你出去散心。”

　　于晋云应了下来，他知道，真正需要散心的人，是许望舒自己。许望舒带着于晋云来到了那个废弃的工厂，接着她又走到了工厂的一个小角落，小角落上面的墙壁破了一个洞，阳光正好从洞口照进来，照在许望舒种下的几棵芍药上面。

　　“姐…你还会住在家里吗？”

　　“不知道，也许会住在我爸家，我一直都是居无定所的，不是吗？”

　　许望舒的爸妈已经离婚好快十年了，她没有一个住了超过五年的家，五岁之前住在伯伯家，那个时候伯伯每天要早起出去工作，幼儿园的她，每天要自己去幼儿园，冬天的时候要费尽力气去关那个大大的木门。

　　每次手冷的关不上的时候，她都会蹲在家门口，拿出那个小小的红色的小手机，不是智能的，只能打电话。然后哭着向爸爸说：门关不上了，好冷。

　　五岁以后，许望舒又搬到了奶奶家。因为是在奶奶家，所以她每天都会期待周五，因为爸爸会回来看她，而且她很讨厌下雪或者下雨。因为这样爸爸就不会回来看她了，每次爸爸回不来，她都会找爷爷，拿着爷爷的手机给爸爸打电话，哭。

　　候逢年过节妈妈也会回来，许望舒很开心，因为她回来的次数比爸爸还要少，但是很快她就要回去了，回她再婚丈夫的家。妈妈走的时候，许望舒总是憋着眼泪，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拿袖子擦一擦。

　　后来，她又搬到了爸爸家。还转了学，那段日子许望舒很开心的和每一位朋友告别。但是许望舒也有烦恼，朋友会问她的爸爸妈妈，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再后来，许望舒又因为爸爸工作忙，住在了妈妈家。

　　后来的后来，爸爸不忙了。许望舒又开始矛盾了，回爸爸家妈妈会不开心，继续在妈妈家，爸爸又是自己孤独一个人。许望舒偶尔也会很羡慕班里的双亲家庭，也会不理解同学和妈妈拌嘴，吵架。因为自己从来不和妈妈吵架，怕妈妈会伤心，养她已经很辛苦了。

　　许望舒有的时候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小时候爸爸妈妈看完她，回去的时候，她只说下次要早点回来，从来不说我会想你，她长这么大，没对爸爸妈妈说过一句我想你了，我爱你，辛苦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开不了口。

　　初二到初三的时候，她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立马就辍学，即使以后会很后悔。她也想过自杀，但是怕疼，而且有好多事情没做完，自己死了，爸爸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别回去好不好，继续住在这……”

　　“或许会，我不知道，我没有自己的主见。”

　　“晋云，还是要好好学习吧，我倒是已经无所谓了，我们家，总要有一个出人头地的。实在学不进去的话，那再去追求喜欢的，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或许是最快的。”

　　“嗯……我尽力而为。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电竞吗？”

　　“知道，你和我说过。”

　　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离开了被照射着的芍药。

　　“你知道吗，大家总是说着支持，说着性别不会阻碍爱情。但是，当你真的和他牵着手，走在街上，他们还是会投来鄙夷的眼光，世俗总是如此，”顿了一下，许望舒又说道“不过，你要挣脱世俗，顺利的话，你会和他接吻，会送他一束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爱情没有谈过恋爱。”

　　“嗯，我知道，可是，我觉得我们很难很难，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他不知道我对他的……喜欢，是喜欢的吧……”

　　“去试试看，不要留下遗憾，就算没有成功，那也算是没有留下遗憾，对吧？”

　　许望舒和于晋云聊到晚上七点左右，天已经朦朦胧胧的黑了，天上的星星很少，几乎没有，有的只只是一个不算太圆的月亮。

　　他们路过马路边的花圃，一大片白色玫瑰，许望舒认得这种白玫瑰，爸爸告诉他过，这种玫瑰叫做“骄傲”。爸爸在家里种过这种玫瑰，经常会做成干花，拿给许望舒，因为爸爸说，许望舒是他的骄傲。

　　花圃并不完美，众多白玫瑰的中间有一棵红玫瑰，很红很红，在白玫瑰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就像许望舒，她觉得，自己在一堆人中，显得自己像个不正常的人，她觉得自己和这棵红玫瑰一样，与人群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

　　许望舒回到家，直接走进了卧室，她躺在床上，不知道做什么，好像也没有事情可以做。

　　叮铃铃——

　　“明天我就回来了，带你去玩，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你好好攒钱吧，你学习好，考上大学了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的。”

　　“可是……”

　　“好啦，明天我去接你，你快睡吧，九点多了！我妈的事我已经全部知道了，我没事，先挂了，我要早睡的！明天去接你。”

　　“那，晚安。”

　　电话挂断以后，许望舒去照镜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想把镜子打碎。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丑，眼睛再大一点就好了，鼻子再小一点……

　　家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墙上的挂钟指针转动的声音，九点半了。妈妈还在的话，应该已经催自己睡觉了。他的继父没有回家，他在处理自己母亲的后事，她不敢去看，妈妈已经变成骨灰了。

　　许望舒闭上眼睛让自己睡着，让自己在时间里逃过去，逃到另一个时空。可是，她的眼睛睁开，闭上，睡不着，白天睡太多了。

　　疼爱自己的人都一个个的离开了，妈妈和哥哥，生命在她眼前消逝，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不知道下一个离开的人是谁，因为小时候没被人好好的陪过，所以她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离开自己，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老去，她想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那股委屈想哭的劲反反复复，像大海的潮流，退下去又涨起来，直到涨潮涨到把许望舒溺死在海里。

　　「别哭，他们会问你怎么了」

　　「不想学了，就算会后悔」

　　「让我再漂亮一点吧」

　　「我不喜欢她们开我不喜欢的玩笑」

　　许望舒打开手机，是朋友做的一条视频。

　　视频的文案是：把我的许望舒女神放在最后压轴好吧！

　　许望舒点开视频，是自己几个朋友照片的卡点，她看到了最后，是自己穿裙子的丑照，评论区都在笑她，她知道这是玩笑。但是她不喜欢，心跳加速，好恶心，讨厌照片里的自己。

　　许望舒自从去年夏天以后，到现在就没有在朋友面前穿过一次裙子了。她们会笑她，笑她腿粗，笑她脸不好看。她的朋友在同学群里发她丑照做成表情包的时候，她总是发哈哈哈。但是心里，很讨厌，觉得自己好恶心，要是自己在漂亮一点，就不会这样了，是自己的错。

　　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个去骂她的朋友，怕失去，她只有这几个朋友了，每次脑子里都已经想好一万种对朋友说的话了，但是真的见到他们的时候，又憋在心里，说：没事，本来就很好笑。

　　哭。

　　就知道哭，还知道什么。

　　许望舒又躲在被子里偷偷抽噎，声音很小，别人听不见的。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给妈妈发了一条“我想你了。”

　　这是许望舒十五年以来第一次和妈妈说我想你了。

　　许望舒做起来，擦干眼泪，给自己打气，妈妈也不希望你这么颓废的，对吧？

　　许望舒起身去了厨房，客厅里坐着于晋云，他在看电视，因为怕吵到许望舒，便把电视调成了静音。徐望舒第一次觉得，于晋云这个不求上进，调皮捣蛋的弟弟，变得沉稳了很多。

　　或许一直都很沉稳，只是自己没发现。

　　“饿了吗，我想起来，你饿了一天对吧？”

　　“其实我刚刚吃了一点点……”

　　许望舒瞄到了餐桌上的剩菜，不是糊了就是不熟……

　　“会拉肚子的的吧，我做给你吃，虽然已经十一点多了，就当吃个夜宵。”

　　许望舒自顾自的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和鸡蛋。这是许望舒第一道学会的菜，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大家都不在家，自己就照着手机上学做饭，肚子饿的时候，就自己做菜，自己坐在厨房的桌子上吃。

　　二十分钟以后，许望舒已经做好饭了，西红柿鸡蛋汤和用昨晚剩下的饭炒的米。

　　“姐！有你真好，不然我感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要被饿死了！！”

　　“贫嘴，赶紧吃吧，吃完等会就去睡觉，明天……你是留在家里还是和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我要在家打游戏！”

　　许望舒微微一笑，道“真的不去？”

　　……

　　“去去去，我去，为了亲爱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不去！！”

　　吃过饭，许望舒坐在床上发呆。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刷微博，刷视频，翻找以前的聊天记录，睡不着，又实在无聊。许望舒随手从身边拿起一个布偶，看了一会，然后抱在怀里。

　　布偶是她刚刚搬进这个家的时候，妈妈送的给她的，那个时候她每天都很想爸爸，躺在床上，偷偷的哭，被妈妈发现了好几次。然后妈妈就会让她和自己一起睡，那个时候的许望舒不知道为什么，床很大，但她每次都会小心翼翼的靠着墙边睡。

　　许望舒闭着眼睛，逼着自己睡着，她不想回忆，她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

　　九点了，季初言要到了……

　　等等！！已经到了！！

　　“快收拾一下，要去接季初言！！快迟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哎哎哎，姐！忘了锁门！”

　　到了机场已经十点半左右了，机场离许望舒家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季初言站在机场门口拖着行李箱，时不时看看手表左右张望着，额头冒着热汗。

　　“抱歉抱歉，于晋云睡太晚了，所以迟到了那么……几分钟？”

　　于晋云：“？”

　　“噗……没事，就算你下午来，我也会在这里等你。”

　　许望舒嘿嘿一笑，把芍药花递给季初言，因为是第一次包花，所以看起来并不怎么完美，完美的只是芍药花。

　　“送你！它的花语是情有独钟，我爸爸当年和我妈每次约会都会送芍药！”

　　说完，许望舒看了一眼季初言，又说道：“别误会，放心好啦，芍药也代表着友谊！”

　　“嗯，回家吧，热不热？别中暑了。”

　　季初言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哎哎，我也在太阳底下晒着呢，季初言你怎么不问问我热不热！”

　　“你？晒着吧！再不赶紧过来你就自己走着回家！”

　　许望舒让季初言先上车，然后挥挥手示意于晋云赶紧过来。

　　上车以后，只有于晋云坐在靠窗的位置耍小脾气，许望舒本来想安慰他一下来着，结果耍小脾气是装的，想让别人安慰自己然后从中获利是真的……

　　“敢骗你姐！！”

　　“疼疼疼！！”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商场。

　　因为于晋云的父亲处理完许望舒母亲的后事，又被工作缠身，几乎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面，但是周围的亲戚邻居让他很放心，所以每个月也只是往于晋云和许望舒打一些生活费。

　　“姐，我去那边看看，你们慢慢逛！”

　　“哎！！”

　　“怎么了？不想和我一起吗？”

　　季初言走的和许望舒很近，声音低沉有磁性，带点坏坏的语调。许望舒的脸有些微微发红，但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奇怪，季初言之前明明是个很正经的人！肯定是于晋云教了他什么！！

　　“可是，那……算了，那就一起吧……”

　　许望舒犹豫着，看看季初言，又看看于晋云，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待许望舒他们走到生活用品区以后，于晋云偷偷来到了商场旁边的电玩城。电玩城是新开的，里面很热闹。

　　于晋云去前台买了五十个币，势必抓到最大的那个兔子玩偶！因为许望舒之前也来过一次，她特别非常喜欢那只兔子玩偶，因为玩偶衣服的胸口别了一个芍药花胸针，很精致。但是因为抓不到就被迫放弃了……

　　“好！我一定要抓到，让她吃一大惊，羡慕死我！”

　　“你喜欢这个？我还以为你只打游戏呢。”

　　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身高一米八左右，是于晋云偷偷喜欢的男生，叫桑以安，于晋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很不服气，一直觉得他吃了什么长高激素才这么高。桑以安的气质也和于晋云不一样，桑以安很温柔，学习也好，是老师的掌中宝，但温柔这一点好像对谁都这样，于晋云不一样，他旷课睡觉打游戏，是老师的眼中刺……

　　“对，等我抓到了我要让我姐羡慕死我！话说我也以为你除了打游戏就只学习呢，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许望舒和于晋云都是同一类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体会不到害羞和心跳加速的感觉。他们更擅长在喜欢的人面前落落大方，用“好朋友”的方式相处。

　　“嗯，带妹妹来……”

　　话说这，于晋云才发现桑以安身后站了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胖嘟嘟的，如果姐姐在的话……后果应该是姐姐追着小女孩要亲亲……

　　“桑甜，给这个哥哥打个招呼。”

　　“不要！”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看看，一会还得回去，回去晚了我姐又要骂我了……”

　　“我来给你抓吧，笨蛋的话除了打游戏其他应该也不是很擅长吧？”

　　“你！！”

　　可恶。

　　自己被骂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