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春之烟华一梦》秣千寻玉雪

10、烟华一梦（10）

　　符卿书平安回来了，就是打仗的时候受了不少伤，积劳成疾，越来越不好养，不适合再出征。

　　养了几年之后，符小侯还是没有把身体养好。符家上书，让符卿书移居到一个环境优良，适合养伤的地方。至于官职也不必再占着，朝中自有能人。皇帝跟符家互相拉扯了七八个来回，才忍痛应了。

　　同年，我跪在殿下，对着皇兄磕头，我说我在京城做王爷已经做得十分无聊，让他在秀美的远离京城的地方，给我块福地让我建王府，我想去看看外面的风光。

　　皇帝骂了我一顿。各位王爷连番劝我一顿。太后抱着我哭了一场。最后是太后挥一挥衣袖，一锤定音，“皇儿啊，你要是真的想走，离开也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你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你母后我一把老骨头，已经活不了几年了。”

　　我也抹了把鼻涕，让太后保重。

　　离开京城那一天，正是暮春三月，我去了一趟安国候府。

　　符侯爷看着我还是没有好脸色，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习惯了，只是指着我哼了一声，“这些年，若不是王爷……你耽误了卿书一辈子。”

　　符卿书的娘倒是抱着符卿书哭得梨花带雨。他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美。

　　符卿书的弟弟已经十多岁了，也在府内练剑。符卿书他娘对他要走没别的话说，只是遗憾符卿书没法指导他弟弟学武识字，以后也不能经常见面。

　　看到符卿书的弟弟，我就想到我的弟弟小石。我死了之后，他愿不愿意都得挑大梁。

　　我和符卿书在江南定居。我问符卿书为什么要选江南，我倒是没什么，就怕他不痛快。

　　符卿书说：“江南风光好，我也喜欢。倒是你，当初为什么不收下仁王送给你的那两位公子？”

　　我搂着他的肩说：“我是向前走的不是向后走的，我是抬头望不是低头望的。符卿书，我已经识字了，武功也有点小成了……虽然在飞天蝙蝠侠眼里还是不够看。”

　　说到这个，符卿书从怀里逃出一沓信纸，展开揭我的短，“说起来，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这么不成样子的家书。”

　　我会写的字实在有限，每一封家书正文只有两个字：安否？落款马小东，所寄符卿书，字慎疏。他妈的，故意为难人，每个字都这么难写。

　　符卿书字写得好，回得却比我写得都简单，只有一个字：安。

　　我和符卿书在江南锦衣玉食又过了很多年，到底多少年我也算不清楚，可能十七八年，可能二十多年。

　　小康生活，安稳一生，有一个温柔正点的老婆陪着我。我这一生，很是快活。

　　这一次，我竟然比符卿书死得早。那年入冬的时候我病了，一直病到开春。我的岁数在古代已经算老了，整天都恹恹的，总是回忆起从前。

　　我想到衍之，想到其宣，想到我父母，想到小石，甚至想到燕妮。只是他们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想不起来了。

　　最后，我心里只剩下一个清晰的人，他每天都守在我床边。

　　符卿书，符卿书。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我只叫他符卿书，他也只叫我马小东。

　　我挣扎着，靠在他肩膀，突然流了很多鼻涕，我说，“符卿书。”

　　符卿书抱着我，一声声应着。

　　我说，“符卿书，我……这辈子，有三个字我一直想跟你说。”

　　符卿书抱着我，应了我一声。

　　我说：“符卿书，我……”

　　我说不出口。

　　这辈子，只有在符卿书劫我那一晚，我说过这三个字，此后再没说过。在现代的时候，我能拿着喇叭在楼下对燕妮一遍遍说，那时候心里没有半点负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了马王爷的这辈子，这三个字对我来说竟然这么难。

　　我说过最接近这个意思的一次，是对衍之说。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

　　可是对于符卿书，我们终于得以陪伴彼此一辈子，临了临了，我却连几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说：“我晓得的……符卿书，这辈子遇到我是你倒霉。我马小东摸爬滚打了半辈子，遇到你这样永远赤城，永远真心的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马小东是没有真心的，配不上符卿书的真心相对。”

　　符卿书推了我一把，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让我撑着别烟气。他从我们的房间里找出来一个大箱子，打开甩了一沓纸，是那年的家书。还有一本折子，是老子乱编的《墙头马上》。还有两个空酒坛。

　　都是旧物，我不知道他存一辈子是什么意思。

　　他把我扯在怀里，大声说：“马小东！你不晓得！再过几辈子你都不晓得！”

　　“当年京华烟云，我们见的第一面，你还记得吗？我说我叫符卿书，字慎疏。你说你是马小东。那一刻起，你就是马小东，不是什么柴容，我看得从来都是马小东不是柴容！”

　　符卿书声音低了下来，任我靠着他的肩膀。他说：“马小东，我不知道怎么看上了你……我看上的是马小东，脑袋不灵光人也不聪明的马小东……柴容的壳子算什么，我眼睛看得就是马小东的灵魂……无论马小东是什么样的人，我看上的都是马小东……”

　　我笑了，那一刻我突然承认是我哭了。

　　原来真的有人能透过柴容的身体，爱上一个叫马小东的灵魂。

　　即使这个马小东不灵光，不聪明，一无是处，市侩，还多情……符卿书还是看上我了。

　　符卿书说：“我说过了。我认了，从来不后悔。”

　　我说：“卿书，我……”

　　最后两个字，随风飘了过去，不知有没有飘到符卿书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