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物理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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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下了一场大雨，江帆的朋友圈满是难得一见的双彩虹。她手头的项目进行得很顺利，和林宓的约会也进行得很顺利。
楼下便利店的小李在一个晚霞似火的黄昏正式提出了辞职。他早早辍学来城里打工赚钱，沈琳琳只见过他家里人一次，然而那家人骨子里的冷漠是让人看了之后头顶发麻的；否则也不至于为了亲生的小儿子能够锦衣玉食而逼迫养子退学。谁家就只缺那几千块钱学费呢？
在沈琳琳和小周的劝告下，李天启打算参加明年的成人高考。这样一来店里只剩下周雅婷一个人，沈琳琳和江帆哪天下班早了也会去帮忙。
江帆终于同意把小黑放在店里了。她本来是不愿的，但那天下楼扔垃圾时由于疏忽没关紧门，小黑就跟着她跑了下来，被闭合的电梯门拦在了外面。
仅仅只是在楼下多逗留了一会儿，江帆再回去就找不到小黑了。她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又找了好几层的楼梯间，还是没找到。
当时沈琳琳正在和小周商量新进的商品该如何摆放，江帆慌慌张张闯进去，语无伦次地好不容易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周忙着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坐下缓一缓；沈琳琳则是去找了保安调监控。
顺着监控摸索，最后在三楼的电梯间里的一堆杂物中找到了小黑。
江帆没办法生小黑的气。气什么呢？气它乱跑吗？总归到底它是无辜的，它又什么都不懂。
于是她和自己置气。她想，也许她真的很失败，连狗都不想留在她家里。
当天晚上小黑用的东西都被搬到了店里。沈琳琳说，能给小黑换个名字吗？比如招财啊来福啊这种的。
江帆白她一眼，名字是林宓取的，你问他去。
林宓又约了她去吃饭。
发送肯定的答复之后，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看到那株原本无比瘦弱的咖啡树苗的近况：最下面的叶子已经有些绿得发黑了，顺着细细的枝条延伸出一些浅绿色的树叶。看起来还是那么弱不禁风，只是没有那么多虫眼了。
林宓的朋友圈除了律所的相关内容之外，只有这棵低矮的咖啡树。他拍照的视角几乎没变过，斜阳穿透阳台的玻璃窗照到树叶上，很有光泽感。
一路上江帆都很好奇今天要去吃什么，直到下了车看到路边的烤肉店，她咽咽口水，觉得晚上吃烤肉实在是罪恶。
林宓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他经常请江帆去吃饭，有的时候还会邀请沈琳琳和周言，但每次给出的选项都足够给江帆太多、太多惊喜了。不管是精挑细选的渔粉店，还是向同事打听到的烤肉店，江帆不得不承认，她自己都做不到这么上心。越和他接触，她越会忍不住地想：下一次会发生什么呢？
面对面坐着，两人默契地把手机静音放在桌子里侧。
烤肉滋滋作响，配的小菜味道很清爽，江帆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她问到最近工作怎么样，林宓就边翻着烤肉边回答她，挺好的。
把已经烤好的肉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的盘子里之后，林宓放下手里的工具，慢条斯理地伸手去拿杯子倒水，结果被江帆制止住了。
怎么了？他问。
江帆看看他，“你明天上午有事要忙吗？”
明明是很商业的微笑，但他没办法拒绝。
于是两人预先叫好代驾，随后开了一瓶酒，如同当初刚见面那样，好像非要试探出对方的酒量深浅似的。
显然今天落败的是江帆。倒不是说林宓更胜一筹，只是今天江帆心情不好，不假思索地灌了两大口酒，之后再张嘴说话就带着些迷糊劲儿了。
已经分不清她脸颊上的到底是涂的腮红还是喝酒产生的红晕了，粉底倒是没有脱妆，只是脸颊越来越红，嘴唇颜色也愈显艳丽。
她捂嘴打个哈欠之后，向对面的人抱怨道：“我就是很烂啊…养的狗会被扔掉…要转专业才能找到工作……就连小黑也不喜欢我……”
林宓只是坐着静静地抿了口酒，听她小声嘟囔着，还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丝异样的信息：她说养的狗会被扔掉，但小黑今天只是走丢，并没有被谁扔掉，所以这应该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林宓几乎可以清晰地猜到，江帆应该有很大的童年阴影：她很喜欢和沈琳琳、周雅婷等人拥抱，有些轻微的酗酒成瘾，被相亲次数多了甚至会心血来潮邀请一个陌生人，还会在醉酒之后把流浪狗抱回家……林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为什么会对面前这个眼角带泪的人的想法那么上心呢？
在江帆意识模糊着对自己进行毫无留情的批判时，他在心里说，不是的，你做了件很成功的事情，那就是让我一直迷恋你。
从七年前的那个夏天，一直到今天这个闷热的夜晚，林宓不得不承认，再次见到江帆手足无措哭泣的样子，他还是不可遏制地起了不该有的生理反应。
店里算不上嘈杂，但服务生不停地走来走去，搞得江帆眼前快要有重影了。
最后几滴液体落入杯中，林宓把手里的空瓶子和另一个空瓶子并列摆好，端起酒杯看着她说，江帆，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可惜她没听见。
在七月初的这天晚上，林宓终于直面了七年前落荒而逃的自己，而他喜欢的那个人正坐在对面买醉。
代驾在四十分钟后赶到，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做兼职赚点外快。确认信息之后，三人坐上车。
车窗低低地开着，窗外霓虹灯一闪而过，好像他刚才说的那句算不上告白的告白。坐在旁边的醉鬼死命想要从西装外套里挣脱出来，被林宓揉了揉头发：“别乱动。”
换来的是身旁醉鬼更加变本加厉的反抗。
林宓拿她没有办法，晚风有些凉意，她今天穿了露肩的短裙，不挡一下的话，很容易吹头痛。
显然江帆体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她只觉得好热，从内到外都是一片燥热，嗓子眼干燥到她想买一杯纯冰水倒进嘴里含着。
搀扶着江帆到了公寓门口时，他感到有些望而却步。明明是她先来招惹的，可到了现在倍受折磨的反而是他。
轻手轻脚把江帆放到客厅的长沙发上之后，他本想起身去拿一边放着的薄毯子，却被扯着衣服拽了一下，带着微醺酒气的双唇擦过他的脸庞。林宓不敢乱动，因为他不能完全确定这个满嘴谎话的人最真实的想法。
脸上带着些凉意的触感正如他手指碰到的裙摆。
恍惚间他想起来了陈老师约他讨论小组项目规划的那天，他算着时候从洗手间出来，转头看到了刚刚还在办公室和陈旭侃侃而谈的女生此刻站在洗手台前哭红了眼。
陈旭问她为什么想跨专业考研。她回答说，一直都很喜欢金融学，况且要考虑就业的啊。
骗人的，林宓在心里反驳到。他和绩点在H大经济学院常年排行第一的周言算是老相识，周言这个人经常明里暗里夸他女朋友，连带着提到过江帆几次，他也就知晓了江帆原本学的是历史文学。
电影《死亡诗社》里有句台词说，“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这些才是我们生活的意义。”江帆原本可以像沈琳琳一样去P大继续研究她梦中神往的那些古书典籍的，而不是每周对着毫无意义的财务报表做些无用功。
林宓在隔音不算好的走廊另一侧清楚地听到她哽咽着向电话那端的人哭诉。
他不懂为什么有人要靠转到不喜欢的专业来挽救父母摧枯拉朽的婚姻，留在他印象深处的只有单面镜里江帆隐忍的表情。
之后那么多不眠的夜晚他都在想同一个问题，那天他最先看到的到底是她身上的痛苦，还是她承受痛苦的能力呢？
就像现在，落地窗外灯火通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夜生活刚刚开始。他抬头就可以看到闪烁的星辰，而他眼里只有这个皱着眉头始终嘴硬不肯承认自己酒量差的家伙。
林宓没用纸巾擦去脸上那一点让他心跳韵律失衡的湿润。唇膏的颜色早就快要消失殆尽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只是沉默地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最后把江帆踢下的高跟鞋在门口玄关处的架子上摆好，带上了门。
很难想象这个再过一个月就三十岁的人会因为被暗恋的女生亲到了脸而慌乱得苦等电梯，却忘了按键。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物理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