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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公庭对峙 ...

  •   每当夜幕降临时,唐无清凝望着窗外的星空,总会想起上一世在唐门的时候。

      当时,一个神秘男人闯入唐门,跪在唐门长老面前手捧一图,叩首请求收留。他说那图,名为“山河社稷”。

      各位长老对于是否收留男人看法不一,最终还是门主拍板决定庇佑男人,而山河社稷图也就交到了唐无清等内门弟子手里,由他们轮流看管。

      她对那张图的内容,实在再清楚不过。她也知道如果没有收留那个男人,没有得到这张图,唐门就不会被冠上“盗取宝图,私通外敌,意欲谋反”的罪名,就不会一朝覆灭。

      若真要说她怨恨谁,那便是那个神秘男人,和那带来灾祸的山河社稷图。而现在,带山河社稷图的杨初鹤,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男人。

      唐无清僵硬地安抚了迎欢母女,待她们睡下后便悄然离去,她脑海中一片混沌,身体已然摆脱了大脑的控制,一昧无知无觉地走回了家。

      望着熟悉的家门,唐子清提着弩的手紧了紧。

      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报仇雪恨,她却亲手救了自己的仇人。山河社稷图出现在这个村庄里,也难免会引起和唐门一般的祸患,倒不如现在就做一个了断。

      可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底满是不忍。

      她已经发过誓,再也不夺去他人性命了。但若不杀了杨初鹤,只怕会让更多人陷入水火之中。

      “混账!”她狠狠锤了一下面前的木门,房檐上积压的沙土簌簌抖落,劈头盖脸砸了她一身。
      唐无清也不躲,就着锤门的姿势缓缓靠在了手臂上,向来冷静自持的表情逐渐破碎,露出些柔弱的内里来。

      她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唐门冲天的火光,就能听见耳畔同门的呜咽和战火的喧嚣。她从未试图审视自己的内心,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看,才明白那些仇恨她从未放下。

      她斜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以往每当她受了委屈,就会挑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缩起来,虽说是默默流泪,但总会有师兄师姐来安慰她。

      而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来了。她抬眼望向天际,已然晨光熹微,大约过不了一会儿就要鸡鸣了。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混乱非常,疲惫和困倦重重袭来,不知何时唐子清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

      待她再张开眼,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她坐起身捂住自己昏沉的额头,只觉得一切宛如梦境,而身下已是柔软的床榻。

      她连忙颤着手去探自己袖中,当触到一个冰冷的物什时,她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那果真不是梦境。

      杨初鹤不知跑去哪晃悠了,想来是他把自己抱到了床上。唐子清抬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起身下床直奔厨房,利索地起锅烧水。

      若是没有这图,自然就不会有若干年后的唐门血案,人该不该杀另说,但是这张破图真是烧了都不解气。

      看着图纸在沸腾的水里翻滚破碎,唐子清神色黯然。她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粥碗,一勺一勺将锅内纸浆填入碗中。
      这样,是不是能助唐门逃过一劫?

      正发呆时,杨初鹤却推门而入。见厨房内烟雾缭绕,他朗声问道:“你醒了?昨晚怎么睡在门口了?”

      唐无清闻言身体一震,并没有接话,而是低着头把两个粥碗端出厨房。

      杨初鹤却似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寻常,语气淡然地继续道:“昨天我弄丢了样东西,是一张图纸,你有没有见到?”

      “······见到了。”唐无清垂首,低声应了一句,把两个粥碗放在桌上后,转身去厨房拿烧开的水壶。

      杨初鹤望着她笑了笑,从桌上拿起筷子挑起碗中的纸糊,眼中划过一抹讶异,旋即便被戏谑之色取代。
      “你这一锅粥,倒是金贵的很。”他屈指轻叩着碗边,轻描淡写地说道,“大?的半个江山都在里面了。”

      正在厨房往茶杯里倒水的唐无清闻言,周身登时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
      她手下的杯子早已经灌满,滚烫的开水从杯口溢出,生生浇在她的手背上,而她却仿佛失去了痛觉,不闪不躲。

      “半个江山?”她把这几个字含在嘴里重复了几遍,蓦然发出一声轻笑,“为了王侯将相的半个江山,就要把无辜之人置于死地吗!”

      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冲着杨初鹤狠狠掷出手中的茶杯。

      茶杯携带着滚烫的开水直冲杨初鹤面门而来,后者却毫不慌张。他敛去了唇角一贯轻佻的笑容,换上一副凉薄的面容。
      他勾起手边的筷子,用筷尖在茶杯底部一划而过,改变了茶杯倾斜的弧度。继而手腕发力,筷尖向上一扬,稳稳地夹住了茶杯光滑的杯口。
      他的袍袖一舞一昂,原本即将倾泻而出的开水便在袖风的作用下重新淌入杯中,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整个过程,仅有水面微微摇曳了两下,连一滴开水都未曾溅出来。

      “你果真还记得。”杨初鹤放下茶杯,匆匆走到唐无清面前,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浸入冰水中。

      唐无清的手背早已被烫得皮开肉绽,此时蓦然被冷水一激,登时刺痛难忍。她咬牙倒吸一口冷气,稍稍清醒过来,正对上杨初鹤冷峻的面容。

      “清醒一些了?”杨初鹤蹙眉望着她,眉眼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唐无清抬眸冷冷地望着他,一把挥开杨初鹤,抽出手扭头便走。

      “我从未不清醒过。”

      杨初鹤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唐无清一言不发地走向门口,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抬手推开了大门。

      门外的人是一个瘦弱的老妇人,她面容焦急,一见唐无清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无清啊,你可算开门了!”

      唐无清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王婆婆,怎么了?”

      “出事了出事了,官府来抓人了,你快跟我走!”王婆婆急急忙忙伸手去拉唐无清,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无清,你的手怎么啦?”

      “无事,烫伤罢了。”唐无清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着身后的杨初鹤问,“婆婆,他需要去吗?”

      王婆婆打量一眼杨初鹤,最终摇了摇头:“不用去!官府只说要本村的人,咱们快走。”

      唐无清点点头,回首望着杨初鹤淡漠道:“那你在这里看家,哪都别去。”
      杨初鹤表情纯良:“好。”

      王婆婆察觉到两人只见气氛有些古怪,路上她试探着问唐无清是不是和对方吵架了,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安抚地拍了拍唐无清的背:
      “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过日子不磕磕碰碰,磨合一段日子就好了。”

      是吗?唐无清唇角挤出一个吃力的笑。前一世的灭门之祸,岂能那般轻易的一笔勾销。

      -
      王婆婆带着唐无清匆匆赶到县里的官衙,核实了身份后便有官兵带她们进了公堂。
      唐无清发现整个村里的人都被唤到了堂中,每个人都跪在地上窃窃私语,全然不知自己为何被抓过来。

      她环视一番,却并没有看见王姨和迎欢母女,心中暗道不妙,只怕是和昨晚的黑衣人脱不了干系。但此时已经入了公堂,她也只能规规矩矩地跪伏在地上,等待训问。

      过了良久,随着堂外一声声急促的鼓声,公堂两侧官兵大呼威武,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才缓缓踱上高堂。他一捋唇边两撇八字胡,俯视着堂下跪拜的众人,眼底闪着狡黠的精光。

      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一拍惊堂木,拖着长腔:“带罪妇王氏,迎氏入堂!”

      唐子清闻言顿时一惊,正忧心时便听见两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
      “青天大老爷,我们是无辜的,放了我的女儿吧!”

      她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两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被两个官兵拖着狠狠扔到了石地上。
      其中一个头发被人拽掉了好几缕,露出带血的头皮来,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血印;另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倒是没有那般凄惨,但是一双纤细的手却被人生生拔去了十枚指甲。

      那县丞望着她们二人,一拍惊堂木,喝到:“犯妇王氏,你私盗皇家宝图,罪无可恕,你可知罪!”

      王姨跪在地上,落下的眼泪都带着鲜血。她嘶哑着嗓音,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三个黑衣人,是他们抢走了宝图,和我们没关系啊!”
      “是呀,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宝图被他们抢走了啊!”迎欢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歇斯底里的哭声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县丞一拍惊堂木,指着她们喝到:“一派胡言,分明是你们村里人里应外合,意图私吞宝图!”
      他顿了一下,继而望着众人道:“你们之中若有人拿了宝图,最好赶紧承认,否则统统打入大牢!”

      迎欢哭喊到连嗓子都被撕裂了,她强忍痛苦冲着县丞嘶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真的是土匪做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其他村民见状也是哭成一团,连连讨饶。唯有唐无清面容阴冷,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官兵。

      最终,在县城身后屏风的阴影处,她看见有一个官兵打扮的人在探头探脑,神色可疑。最关键的是,他的一只眼上蒙着白布。

      唐无清顿时明白为什么县丞敢一口咬定宝图在村民手中,原来是监守自盗。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从人群中站起身来,镇定自若地应道:“宝图在我这里,与旁人无关。”

      迎欢跪在一边看唐无清站起来,顿时瞠目结舌,冲着后者疯狂摇头。而唐无清面容平静,只是递给她一个淡然的眼神。

      县丞见状悄悄偏过头,与屏风后的人进行了一个眼神交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私藏皇家重宝,你可知是重罪!图在何处?”

      “图,被我煮了,还在我家锅里。”唐无清冲着他一扬眉,语气嘲讽,“大人要不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块稍微大点的碎片。”

      “放肆!”
      县丞被她含讽带刺的话激怒了,狠狠一拍惊堂木,“胡言乱语,扰乱公堂秩序,给我打十大板!”

      一旁官兵闻言立马把唐无清架起来,三寸厚的木板也紧接着击上了她的后腰,一下下皆是抱着把她的筋骨打断的目的,只一下便留下一片青紫。

      众人见此情景都不忍地侧过头去,迎欢在一旁癫狂地冲着县丞叩首,满脸血泪,含混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她是无辜的啊!”

      好在唐无清在唐门的时候受过比挨打严苛百倍的训练,区区十大板还打不到她筋骨俱断的地步。
      十大板结束后,县丞本想欣赏她痛苦哀嚎的模样,却不料这个年轻女人竟是自己撑着地跪坐起来。他登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呵道:

      “犯妇!若再不说出宝图下落,就休怪本官无情!”

      唐无清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仰面冲着县丞冷笑:
      “纵容手下人夜闯民宅,意欲谋害平民百姓。审我?狗官,你也配!”

      “你!”
      被一语命中要害,县丞的神情顿时有些慌张。他一揩额角冷汗,拍着惊堂木命令手下人:“但敢污蔑本官!来人,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了!”

      村民们见状皆为唐无清叩首讨饶,自然无济于事。眼见着拿着火钳的官兵愈发逼近,唐无清神色冰冷,继续冷嘲热讽:
      “拔舌又如何,既然你敢做,就应该做好会暴露的准备。”

      末了,她扬唇一笑:“所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火钳落下的前一刻,唐无清缓缓闭上眼,安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正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在门外响起。

      “住手!”

      即将行刑的官兵闻言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所有的目光都不由得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唐无清回眸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杨初鹤熟悉的身影。

      杨初鹤不知何时已经换下了那身粗布衣裳,穿上了与唐无清初见时的那身锦缎服制。修身的衣袍勾勒出他出挑的身材,平添几分风流韵味,俨然一个器宇不凡的贵公子。

      “山河社稷图在此,把这个姑娘放了。”
      众目睽睽之下,杨初鹤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仔细的图纸,缓步越过人群,径直走到县丞桌案前。

      他打开图纸,望着呆怔在原地的县丞,唇角带着一抹轻佻的笑:“大人一朝高升,可全在此图了。”

      县丞一看到山河社稷图眼都直了,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张泛黄的图纸,而是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示意手下人把图纸收好。

      台下唐无清看着那张被人拿下去的山河社稷图,一时竟有些失了方寸。她的确是把山河社稷图煮了啊,怎么杨初鹤还有一张?
      她抬眸望向一旁的杨初鹤,后者只是偏着头对她眨眨眼,笑容一如既往。

      “宝图已经归还,这些村民是不是可以释放了?”杨初鹤指着台下众人问县丞道。

      县丞瞥他一眼,冷哼道:“此村村民,里应外合,盗窃宝图。若非本官断案有方,只怕宝图早已沦丧在奸人手中。来人啊,统统给我押下大牢!”

      唐无清属实没想到县丞竟是这般狠绝,正要开口周旋,却听得一旁杨初鹤一声喝斥:“我看谁敢!”

      他的气势实在太过逼人,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动作,一时竟无人敢动。杨初鹤眉眼间闪过一抹狠戾,他转身面向众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玉质腰牌,冷言道:

      “建安王在此,没我命令,谁敢放肆!”
      说罢,他回眸望向一旁被变故冲昏头脑的县丞,眼神冰冷似三尺寒冰,抬手把腰牌扔到了桌案上。

      “县丞的位置坐的太安逸,你,给本王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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